他如常到溪边沐浴。今天的溪水不知为什么是温热的,仿佛温泉。

真的,水是热的,白色的水汽流云一样在四周浮动。

这时,他听到身后的草丛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他转过头,看见她站在一丛青草后,微笑着,看着他。

他吓了一跳,急忙伸手遮住自己,他的举动让她惊慌惶惑,转身一跳,跃入她身后的水塘。

他追过去,看到那其实是口深深的井,不知道有多深,可井水清澈如水晶,她在水中缓慢地游动,仰望着他微笑。原来,她是一条人鱼,她的鱼尾是一种迷幻的浅粉色,摆动时似乎有金粉溶液在上面流动,她像画中诱惑取水少年的水妖一样向他伸出手,他完全不能抗拒,紧紧握住她的手,和她掌心相贴。

她稍微一用力,更确切地说只是做了个邀请的姿势,他就滑下水,拥向她,她的头发飘洒在他们周围,水中萍一样浮在水面,擦得他肩膀、手臂痒痒的,她张开五指,和他十指交缠,他想把她拉得更近一点,她突然露出一个坏笑,用力一掰他的尾指——

齐盛在一跳一跳的疼痛中惊醒了。

心脏跳得很快,身体深处有根血管和心脏保持一致的跳动。

他喘息了一会儿才渐渐平静。右手尾指现在还是很痛。刚才睡觉时不知怎么碰了一下,更痛了。

他轻轻活动手指,叹了口气,出门,找了根引火用的薄木片,修一修长短,再从急救箱里拿出绷带,将尾指和无名指中指一起固定在木板上。

我肯定是被那个漂亮又凶狠的小美人鱼给弄骨折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发现我忘了把已经拥有姓名的新兵、变态、0079放在简介里了。

哈哈哈,没有主配角之分,三个人都是主角。但是女主的视角会写得比较多。

希望看到大家的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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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d28

屋漏偏逢连夜雨。

她逃回家后, 大雨如约而至。回到小屋里,她坐在地板上,抽抽搭搭地哭了。

跳过小溪的时候刚好踩在两块圆溜溜的鹅卵石之间, 脚踝扭到了, 当时就疼得她冒了一身冷汗。可她不敢停下来, 一路跑回家, 冷汗变成了热汗, 坐下脱掉鞋袜,只见右脚脚脖子肿了一圈。

涂药膏时她才想起,杨度虽然是说过“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可是他也说过“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还有“贪欲是地狱之门”之类的话。

真是有道理。

雨又下得大了点,厨房还没建好,今天忙活了一天的收获也没了,她哪里还有心情做饭, 只用匕首刨了两片鹿脯肉和一把野菜煮了碗汤喝,就算吃过晚餐了。

煮汤的野菜是小黑豆豆常吃的一种, 叶片形状长得有点像幸运草,但叶子更厚更多汁, 除了淡淡的甜味还有种说不清的味道,还挺好吃的。有了食物的抚慰,心情总算好了些。

她对自己说,至少今晚她是安全的。他们不会在黑暗的雨夜跑进不熟悉的丛林来追踪她。

但是明天就不一定了。

她要怎么办?

躲在沼泽地里?在四周设下机关陷阱阻止他们前来?搬家?逃得离他们远远的?

她忽然又感到迷惑, 想起变态曾经两次向她示警,一次是试图阻止她奔向陷阱,一次是在她跳过小溪时。

他还说了什么?她不记得了。

她花了至少半小时的时间跟踪他, 可从她把手探进“土墙”上的洞,到她跳出陷阱成功逃之夭夭, 前前后后最多也就一两分钟的时间。在这一两分钟里发生了很多事。

她努力回忆细节,想到陷阱底部铺的干草,稍微安心了一些。也许他们并不想真的伤害我。

可是,这点安心又很快消散。

真的没有一点恶意的话,那何必用这种方式引诱我见面呢?捕兽夹和陷阱?

妈的。越想越气了。这根本就是拿老子当野兽对待嘛!

不行。我得想办法找回一场!气死我了。我不要面子的啊?

恶念有时比善意更具有驱动力。

她振奋起来,躺在床上,一边抚摸小黑豆豆胖屁股上的绒毛,捏着它软软的耳朵,一边策划该如何向这两个坏蛋实施报复。哼哼哼,只要你们敢踏进我的沼泽,就让你们成为我的俘虏!不不,这还不够,还要把你们都捆成意大利吊灯挂在树上!不不不,还要更惨一点。嘿嘿,让我想想……

她脑子里层出不穷地冒着各种主意,邪恶地嘿嘿低笑,一不小心捏小黑豆豆屁屁的力气大了点,它“唧”的跳起来表示不满。

她赶快拍拍它的胖屁股,“哦哦哦不生气不生气,我不是故意的!来,给你吃根草草!”

这一晚上她冒了一肚子坏水。不过呢,报复计划没来得及展开。第二天一早,她刚吃完早餐,就听到林地边缘传来一阵哨子声。

哨子,是所有救生舱中的必备物品。它能发出分贝极高的刺耳响声,以引起注意,让搜救者快速发现幸存者。

这个吹哨子的人小时候绝对是个比她还烦人的小孩儿。

哨声一会儿高一会儿低,一会儿延绵不绝如一道铁线,再戛然而止,一会儿急促地像跑累了的狗狗喘气,哈哈哈嗤嗤嗤,又突然间狼嚎起来。

她忍耐了二十分钟。哨声终于停歇了。

不料,她刚舒了口气,这倒霉催的混蛋又开始吹哨子了。这次还想吹成一首儿歌,嘟嘟嘟——滴滴——吉——滋滋滋——

啊——啊——

她怒气冲冲,抄起槍,来吧!一起毁灭吧!

路德制k330重槍的有效射程是600-750米。在这个范围内,能够精准击中目标,造成致命伤害。

齐盛远远站在溪边,看到一个红色的光点凭空出现,一瞬间扩大成细细的红色光线组成的网格,将新兵笼罩在其中。

但是新兵脸上的笑容几乎没有什么改变,他只是放下了哨子,对着光网另一端挥着双手,像是坚信持槍的人绝不会扣动扳机。

胆子真大。

要知道,这个时候,只要她手指一动,笼罩他的每一条红线都会发出高温,一秒钟不到就会把他切割成一堆焦黑的肉片。

他赌赢了。

红光组成的细网骤然消失了。

她从树林中走出来,身上的战斗服也解除了拟态模式。

她就猜到那个疯狂吹哨子的沙雕是变态。

指挥官就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变态坐在她昨天收集的那一大网兜草上,两条长腿一条伸的直直的,另一条盘起来放在草垛上,在她故意开了瞄准器后,他还是这副懒洋洋很舒服的样子,不过,一见到她现身,他立刻跳了起来,提前网兜向前走了几步,放在两人之间的空地上,又向后退了几步,站得笔直。

如果不是此刻他只穿着背心短裤,又或者,她没见过他钻木取火冲冲冲的样子,那么,眼前这名青年男子,即使不说风度翩翩,也至少称得上温文尔雅。

他微笑时更好看了,致歉的话也说得毫无漏洞,“请相信我们并无恶意。我们以为这星球还有原住民……”他明明看到她拿的k330了——从他的战机里偷来的,却视如不见,他真诚地向她伸出右手,“没有敌意。”

她会相信他么?

哈。

真的没有恶意又怎么样呢?

这是重点么?

重点是你们让老子我很不爽。

重点是老子报复的计划都做好了!我用小黑豆豆一根屁屁毛起誓,绝对要让你们好看!

不过呢,我也不会傻乎乎地当个坦白的傻瓜。

她没有对他回以友好的微笑,也没有和他握手,冷冷地哼了一声,问,“谢谢你把我落下的草运过来。请问你要什么做报酬?”

他的笑容更明媚了些,略微还带点害羞,他垂眸看了自己的短裤一眼,长长的睫毛像蝶翼一样颤了一下,又抬起眼皮用亮晶晶双眸看着她,“如果可以给我一件衣服的话……感激不尽。”

哼。把“识相的话赶紧把战斗服还给我”说的这么委婉动听,不知道前因后果的还以为他是在不太好意思地求她呢。

这一刻,内心的她冷酷地抱着双臂冷笑一声,嘿,你以为就你会这招?那你可看走眼了,大兄弟。我也跟二当家他们学了几招呢。

那么,外在的她呢?

她张大自己那双无辜的眼睛,好奇又毫无忌惮地上下打量他,看得他紧张起来,喉结轻轻上下移动了一下,手臂和短裤盖不住的大腿上站起一片鸡皮疙瘩,她还不放过他,继续盯着他看,看得他耳廓渐渐越来越红,眼眸的颜色也越来越深,他背心的布料只是一层橄榄绿色的棉质混纺织物,这层薄薄的布料根本无法掩藏心脏逐渐加快的跳动速度。

他终于想要移开眼神不再和她对视了,她才半眯着眼睛,勾起唇角笑了。

他的脸一下子红了,眼神躲闪了一下才又和她对上。

她微微歪着头,轻声说,“你明天再来吧。”她说完,提起地上的网兜就走,走了几步,她又转过头对他一笑,“你吹一声哨子我就听得见的。我不聋。”

站得远远的齐盛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是,从他的角度,能清清楚楚地看到那少女的轻颦浅笑,新兵在和她对视不久之后全身肌肉紧绷,像是头随时准备弹跳起来去抓逗猫棒一头摇晃不停的羽毛的猫咪,这时要是拿根金属棒往他头顶一米的地方指一下,说不定会滋滋冒火花。

她转身走了,他还站在原地,要是屁股上长了尾巴,这时一定在疯狂甩动。

唉。不堪一击。

那狡猾的小少女对新兵这副舔狗样子早就见多不怪了。

显而易见,她知道怎么利用自己的外表。就像猫咪的主人们熟知怎么使用逗猫棒挑逗猫咪蹦来跳去。

果不其然,她不疾不徐地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对疯狂甩尾的新兵嫣然一笑,说了一句什么,让新兵猛点头。

齐盛闭上眼睛摇头。

唉。真是不堪一击。

笨蛋新兵走回来时,脸上多了一层光彩,似乎不仅那双眼睛在发光,简直就像一些雄性深海鱼类进入求偶状态时那样,全身都散发着光。

齐盛暗想,这时候要是给新兵测一下睾酮水平,一定高得惊人。

新兵跟他说,“她约我明天去见她。”

齐盛忍不住吐槽,“哦。是吗?那你是不是得准备点什么饮料带去啊?”

新兵疑惑,“饮料?”

齐盛慈祥地笑,“你不知道么,孩子?一男一女,一起散散步再喝点饮料,就叫约会啦。不知道在这个星球是不是还是老规矩。”

新兵这才听出他是在揶揄,嘿嘿笑了一声,又目光炯炯地发了会儿呆,才说,“我们开始干活儿吧!要是今天能把我的屋子盖好就太好了!啊,你手受伤了,你就别帮忙了,告诉我怎么做就行。”

齐盛真的就坐在厨房门口,指挥新兵做这做那。

那精灵一样的少女不知道是谁养大的。

泰和有这么小的成员么?

也许,她是杨度的女儿?或者二当家米然的女儿?

泰和的首领杨度和二当家米然,他只对这两人有耳闻,似乎都是奸狡狠毒嗜杀之辈,但他一向觉得传闻大多不可靠。虽然只见过三次,但是这少女显然并不残忍好杀,更和狠毒沾不上边,不过,奸狡嘛……

她的近身搏击术非常好。昨天被他抓住手后,她在接下来的几秒钟内的应对可说惊艳——如果对付的不是他就好了。他不敢想象,这样的爆发力、速度、柔韧性和反应速度,如果是她占了先手,设下一个圈套伏击他,他会如何应对。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右手。尾指根部越来越疼,绝对是骨折了。不仅骨折了,还可能有关节错位或是脱臼。真是令人发愁。手指的关节细小精密,脱臼太久无法归位可能会留下残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