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邵放下了酒壶,有点尴尬地看向吴澈:“吴兄,你要去更衣吗?”

他方才,着实喝得有些太多了,这会儿渐渐地有些难受了。

吴澈看着他手里空荡荡的酒盏,笑着摇了摇头。

顾邵迟疑了:“那……”

高廪眼神一闪:“那我领顾兄去吧。”

“这怎么好意思?”顾邵本来只想让人家给他指个位置,哪儿想到人家竟然这样热情。

“不妨事的,左右我也没有什么应酬。”高廪说完,便侧身示意顾邵跟上去了。

顾邵怔了一下。

他们要去的,是更衣处吧,看高二公子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去的是什么别致的雅室呢。

顾邵云里雾里地跟着高廪过去了。

他本想快点去更衣,可也不知是高二公子带错了地方,还是这长公主府确实太大了,两人走过了几条小道,都没有到地方。

顾邵正想要开口问一问,附近忽然传来一阵琴声,舒缓宜人。

高廪立定,惊奇地转头与顾邵道,话里透着兴奋:“真想不到,此处竟有人在弹琴!可是有缘了。”

顾邵:“……”

他管是谁在弹琴,如今他只想去更衣!

高廪还想让顾邵细听,却闻得那琴声忽然弹错了一个调,好在这人技艺高超,下一刻便又调整了过来。

乐声悠扬,显得方才那一误也变得可爱了起来。

高廪看了顾邵一眼,笑道:“都道曲有误,周郎顾,不若咱们过去——”

“不去不去不去!”顾邵连忙摆手,后怕不已。

他可真是怕了高二公子了,生怕他又突发奇想非得过去一探究竟。他急着呢,谁愿意过去听一听是谁弹错了琴,再好奇,总得有个轻重缓急啊。

明显他的事情更急些。

“高二公子,你若是想听听去听吧,不必多顾忌我,只消给我指个去向就行了。”话是这样说,实则顾邵连指都不愿意让他指。

这人怕不是不知道去哪儿更衣吧,转悠了这么久,还是没见地方,刚才还不如让哪个小厮领着他去呢。

果然公子哥办事就不牢靠。

顾邵迫不及待地想走,高廪便是有满腔的热情,此刻也被浇灭得半丝不剩。

“顾兄真的不愿意去看?”

顾邵干笑一声。

高廪心中一叹,心道自己不能帮上忙了,认命地引着顾邵向前:“顾兄随我来吧。”

顾邵连忙跟上,心中还念叨了两句。

早这样说不就好了,非得在这停一下,还非得折磨一下他的耳朵。

当初系统逼着他练琴的时候,但凡他敢弹错一个音,系统都会毫不留情地狠狠地电他,直到把他电怕了才会住手。如今又听到有人弹错了调,顾邵瞬间失了平常心。

若是可以,他真想甩那人一个系统。

看他下回还敢不敢弹错!

弹得这么差还敢出来摆弄,丢人现眼!

第91章 进士授官(一更)

将顾邵领回去之后,高廪再次回了妹妹待得那处凉亭。

高嫣这会儿不弹了,将底下的丫鬟都赶走了,自个儿一个人生气地坐在凉亭里,想拿着自己的琴出气,结果捶了半天琴什么事都没有,反而将她自己的手给捶红了。

高嫣气得想哭。

高廪便是这会儿走到了她身边:“如何,可认命了?”

高嫣鼓起了腮帮子,一脸不忿:“他怎么能这样不解风情!”

方才她是在弹琴,可是也派了个丫鬟在小路上藏着,丫鬟离得近,自然看到了顾邵是什么反应。等她回来说了一遍之后,高嫣瞬间气得不再弹了。

弹什么弹,别人连过来看看都不愿意。亏她还故意弹错了一个音想要引人过来,如今想着,简直是丢人!

高廪没忍住笑了一声。他不笑还好,一笑高嫣更恼了:“都怨你,还笑!”

“怎么怨我了?”

“我不管,反正就是你的错!”高嫣气咻咻地说完,便提着裙摆跑掉了。

高廪在后面叫了两声也没见她停下,正想离开,忽然看到了妹妹丢在石桌上的古琴。高廪坐了下来,看着这琴,又觉得好笑了。

她妹妹是弹得一手好琴,可她哪里知道,人家状元郎压根就不会弹琴啊。这件事,看过李家公子笑话的人都知道。顾邵原就是不碰琴的,弹得好与不好,在他那儿根本没有什么分别。高廪也正是知道这一点,才没有多阻止。本来还以为等妹妹跟那顾邵见了面,知道两人不合适之后就会舍了这念头,万万没想到,事情比他想得好要直接。

高廪想着方才的那桩事,还是忍不住感叹:这位顾小状元,真是个奇人。

还有他们家嫣儿,白折腾了一场,半点水花都没能折腾出来,何苦来哉?

这兄妹之间的小争锋,没多久便传到了长公主耳朵里。

今儿之前长公主便告诉过女儿这回的寿宴是为了什么。早上的时候她还叮嘱过,让女儿仔细留意些,结果到如今,女儿都没有露过面。长公主担忧她出了什么事儿,或者又与旁人闹了什么矛盾,毕竟她这性子,委实叫人头疼,见天儿给他们惹事端。是以,长公主还特意派了人过去看了一眼。

底下人回来的时候,便将那兄妹俩做的事儿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长公主。

长公主一听,却是想得深了许多:“顾状元么?”

“是啊。”长公主跟前的何嬷嬷点了点头,又凑近了来说,“奴婢过去的时候,姑娘正在生闷气呢,气人家状元爷没有过去听她弹琴,恼他不解风情。想来是真看入眼了,否则以姑娘的心气儿,怎么可能会惦记着一个刚见面的人。”

长公主眯了眯眼睛:“原先我倒没想到还有这么一位。”

何嬷嬷知道,长公主眼界也高,一直都在京城里的贵公子里头找,可这么多年不是没找到吗,如今来了一位状元郎,也是不差的:“那状元郎,奴婢回来的时候也去瞧了一眼,当真是一表人才!年纪轻轻的,便已经有这样的功名了,听说还颇得皇上喜欢,可知是前途无量。”

“到底家世差了些。”

“中了状元,过些日子必定能授官,若是机灵着些,往后的路都好走。英雄莫问出处,这不是您常说的,怎么到了姑娘这儿,反而又在意起这些个事了?”

长公主闻言,倒是没有再反驳了。

何嬷嬷知道殿下这是听进去了,是以也没有多话。只要听进去就够了,往后的事儿,殿下自有打算,也轮不到她来多嘴。

顾邵还不知道,仅仅来了一趟长公主府,便有人将主意打到他头上来了。

他如今还在跟吴澈说悄悄话。

好不容易拜托了高家二公主,顾邵觉得整个人都放松了。这高家二公子,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总让顾邵觉得怪怪的。

顾邵这会儿还在跟吴澈说起这件事呢:“他领着我绕了好几条路,后来还莫名其妙地听到有人在树丛后面弹琴。我是去更衣的,又不是去听人家弹琴的。”

顾邵说着还有点委屈,憋得委屈。

吴澈不知想到了什么:“许是有佳人也未必呢。”

顾邵想到那人连弹琴都弹错了,实在无法想象这会是什么佳人:“莽汉还差不多。”

吴澈顿觉无可奈何:“不可妄议他人。”

顾邵撇了撇嘴,他就要妄议。弹错了,还不让说不是了?就因为这场莫名其妙的经历,顾邵对长公主府也没了什么好感了。他喜欢直白的,高二公子这样别别扭扭奇奇怪怪的人,他相处不来。

两个人临湖而坐,过了一会儿,顾邵犹豫着问道:“吴兄啊,你往后可有什么打算?”

“打算啊……”吴澈轻笑一声,“打算先做两年庶吉士,往后再谋个外放的职位,挣出了实绩,再回京城来熬资历。”

吏部的考试已经结束,吴澈觉得自己考得不错,不出意外的话,肯定是能考中庶吉士的。考上了他便安安心心地在京城待两年,余下的,是之后要谋划的事。

顾邵挠了挠脸颊:“那你会接家里人过来住吗?”

“爹娘在府城的老宅里头住惯了,上回写信回去,他们说不愿意搬过来。在这家里还有弟弟,总不好让父母为了我一个人搬来京城。这边有伯伯一家照应着,也不会出什么大事。至于妻儿,那自然是要接过来的。”

顾邵弱弱地问了一句:“接来,住江宁侯府?”

吴澈闻言诧异地看了顾邵一眼:“怎么会住在江宁侯府?那毕竟是我伯伯家,既已分家,便不好再久住。我家原先在京城有别的府邸,等过些日子授了官,派人去打扫打扫便能过去住了。”

顾邵听得满心羡慕。他倒是忘了,这位也是个家底丰厚,不缺房子的主儿。

真的只有他一个人这么穷吗?

顾邵不死心地环视了周围一圈。能被长公主邀过来的,无一不是世家公子,单看穿戴气度,也知道他们过得是什么富贵日子。看来,真的只有他一个人这么穷了。

考中了状元之后,顾邵本来还想将自己爹娘弟弟妹妹接到京城里头来,让他们看看京城里头是何等的繁华,可如今,没有本钱的他真的是寸步难行。

难道他真的要租一辈子的房?

顾邵在心里流下了卑微的眼泪,他好苦!系统这个不中用的小垃圾,连几间容身的小房子都给不了,要他有何用?他好不容易才考中了状元,给点奖励不行么?话说回来,系统的奖励,除了一开始的字帖,便再也没有了,真是个抠门鬼!

系统听到顾邵的碎碎念,却也懒得搭理他。

在长公主府备受打击后,顾邵有气无力地跟郑嘉裕离开了。

他跟郑嘉裕一个马车,尚书夫人一个马车。中途路过东街的时候,顾邵忽然出声,让马车停了一会儿。

他心情不好,想要甜一甜。这家是整个京城最大的一间甜食铺子,里头有各种各样的糖,比他在金坛县买的还要好吃。

贵是贵了一点儿,不过顾邵还是负担得起的。他虽然没有钱买房子,但是也没有穷困潦倒,买糖的钱还是有的。

郑嘉裕并没有下来,顾邵一个人收麦收入的来到了铺子里头,直接冲着最甜的最好吃的地方去了。

只是看了之后,顾邵却忽然顿了下来。平日里怎么看怎么好吃的糖,如今怎么瞧着觉得平平无奇?

顾邵想着系统给他看得那些糖,再看眼前这个,总觉得没有滋味儿。

他在柜子前头站了许久,旁边的小二看到了,以为他挑花了眼,赶忙过来问道:“公子是要买什么呢?咱们铺子里的东西,样样都好吃。”

顾邵为难了。

这会儿,他并不觉得这里头的东西好吃,一样都不好吃。他转过身看着小二,抱着一丝期待地问道:“你们铺子里什么糖都有吗?”

“瞧公子您说的。我们铺子在京城里也算是数一数二了,什么样的糖没有?”小二说起这话的时候,还一脸骄傲,“公子您想要什么,直说出来,我给您现就是了。”

顾邵信以为真,还有点儿高兴,立刻描述了起来:“那种亮晶晶的,透明的,上面裹着一层好看的糖霜,还有果味儿,闻着便叫人欢喜的糖,你们有吗?”

小二脸上僵了一下。

“敢问公子,这糖可有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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