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尚且不知道黑蓬人要对她下手的事情,但是现在明显是不敢乱跑的。在国公府也只是时刻不敢抬头,好在白氏在府中已经失了势,没人注意到她这个院子。

白氏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庄国公捏住了把柄,上一次一叫过去便数落了一堆罪名,连她暗地里做的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也被揪了出来,然后又是禁足又是削权。那个病殃殃的王氏这么些年了居然还能把中馈再夺回去。

儿子庄赞现在整日忙得紧,也顾不得她的事。

“师太,我上个月去都忘了问你。你当年说我给你汇报府里消息你就能保我中馈不丢,可如今……”她当时是想着杨晚玉有平郡王这个儿子,荣华富贵是少不了的,所以大抵有钱帮她疏通一下,一时也没想那么多,应得也爽快。

“这个你不必着急,”她还需要在庄府停下,当务之急得先稳住白氏,干脆出了个一劳永逸的法子,“王氏那个身体你还不知道么?你把你自己困在院子里这么长时间,还想不出好办法对付她?”

白氏面色微微一白,“可……她毕竟是大夫人啊,大哥不会善罢甘休的,而且国公爷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庄国公今年多少岁了,你还熬不过他?要解决干脆一起解决了,省得麻烦。”

白氏大惊,瞳孔一缩,耳边轰然一声炸开,不敢置信,出言结结巴巴:“那……那可是先帝亲封的国公!我怎么敢对他下手?若是被人发现,我可就是十恶不赦的罪人!我只是想掌中馈而已,远远无需……”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清脆的一声声响,像是树枝折断一样。

杨晚玉心头一凛,目光锐利地看着她:“快去看看,你这番话若被人听了去,我也救不了你。”

白氏心头咯噔一声,去开了窗,却发现只有几只鸟雀在枝头扑棱着翅膀,窗下落了一枝折落的树枝。

她因杨晚玉的办法心跳地厉害,看了没人便也顾不了那么多,回头稀里糊涂说了一句:“没人,我这院子还会有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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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云漫提着裙角跑了好久才敢停下来,想起方才二伯母的话不禁觉得心惊肉跳,但她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还是回了院子将事情告诉了母亲。

严氏听后面色一变,又环顾了一下四周,确认门窗都关好了,才低声问:“你可知道另外那个女人是谁?”

庄云漫摇头:“那人我没印象,因为窗户关着,我只听了声音,但是不像是府里的人。”

严氏蹙了蹙眉,语气沉沉:“可算让我逮着机会了,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快,我们先去你祖父的院子中,今日非要让她再无翻身之地。”

然而待庄国公的人去搜人时,白氏的院中却是一点可疑的地方也没有。严氏面色有些不大好看,心知那人肯定已经跑了,但是此时却如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庄国公心中是信她的,但还是明面上训斥了两句,暗中却派了人盯着白氏的院子。

谁知道众人刚散,便有小厮来禀,说江怀璧来访。

第191章 秦府

庄国公怔了怔, 江怀璧每次来似乎都没什么好事。

这一次又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忽然造访, 心底怀疑是与他担心的是同一件事。

想起方才严氏与他说的那几句话, 不由得心惊肉跳。他在犹豫要不要告诉江怀璧, 这个外孙他可信不过, 然而却不得不承认她的能力。若是直接甩给她, 国公府也就没有那么多事了。

庄二老爷和庄赞都不在府中, 所以白氏被压到庄国公面前时无人阻挡,等着看笑话的大房和三房一众人都被斥退, 房中只有三人。

上一次江怀璧提醒他的时候其实有很多事没有说清楚,庄国公虽然有所怀疑却也是一头雾水。

“……你这些天暗中都在与谁联系?慈安寺里那个师太与你又是什么关系, 还不从实招来!”庄国公脾气并不好,一出口就是气势汹汹。

白氏得了杨晚玉那么多好处, 而且如今她势力正弱,想着以后可能还需要她的帮助, 现下如何肯说,只一口咬死了不认识,左右他们也没抓着现行。

她心底明白庄国公拿江怀璧是当外人的,哪里会信她的话,言语间还颇有底气。发觉庄国公的怒火上涨后, 她恶毒地想,若是就此气死了可正和她意。

江怀璧淡声开口:“二舅母可知净尘师太背后是谁?”

白氏脱口而出:“她背后是谁我为何要知晓?我……”似乎察觉到要说漏嘴了, 连忙闭了嘴,面色有些白。

其实暗中事情庄国公不知晓,江怀璧却是知道一些的, 现如今只是要让庄国公知道白氏问题的确很大,不能再忽略了,然而再深处她也不好再明面上插手。

索性直接挑明了说:“杨晚玉背后靠的是位有权有势的藩王,京中人员长期与藩王有来往,二舅母可能想得出其中关节?庄家便是再尊贵荣耀也不敢沾染到这样的事。二舅母若是不信大可想一想杨氏应了您什么?又是用什么手段让您甘心为他她效力的?她一个带发修行的女子何来这么大的本事?”

白氏瞬间怔住。她二房在国公府的地位,执掌中馈的权利,儿子庄赞的婚事,以及他一个新科进士的官职……事事都是杨晚玉在背后襄助。

她不是没想过的,只是她一生渴望的也就这么多,实在放不下。即便知晓了背后一定有猫腻,也还是不舍得拒绝。

能有那么大权势的人,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藩王。

庄国公豁然站起身来,大抵是因为太过惊怒的缘故,扶着桌子的手颤颤巍巍,面上冷得瘆人。

白氏一咬牙,转头问江怀璧:“有权有势的人多的是,你如何肯定就是藩王?你莫要在这吓唬人!”

江怀璧冷笑一声,“有权有势的人是多,但哪一个是国公府敢暗中私交的?又有哪一个有权有势的人人能与国公府结交而不令陛下起疑心的?——难道二舅母真的要亲眼看见那藩王,才肯悔改么?”

“二舅母还是好好想想怎么交代那些事吧,若此事真的传出去了,国公府可就陷入困境了。”

话已至此,也不必多言,庄国公自然知道怎么做。她回身躬身一礼,语气平淡而又显得疏远:“怀璧还有些事,便先告退了,外祖父自便。”

出了庄国公府先回了江府,下一步该想的都想到了。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杨晚玉在大街上肯定是待不住的,很可能去秦琇的宅子了。她在杨家,秦琇,以及方家那里都设了人监督,一旦看到她,立刻动手。

黑蓬人也一定是在找她,必须赶在他前面,这样她才有筹码去解决掉傅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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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秦琇宅中。现如今没了郡王身份的他仅仅是一名庶民,然而即便如此,从他来到这里开始便已经遇到好几批刺客。

秦琇不是个有主见的人,在郡王府中时除了能做女人的主,其他都是草包,一切都交给了九赫处理。

以九赫为首的那些侍卫都是先帝留给他的,绝对忠心。然而这些忠心的侍卫在这短短一天的刺杀中已经有所损失了,九赫觉得前途无望,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秦琇将后院那些姬妾都赶走了,只留了一个还拉扯着一岁女儿的折柔。但是这自然是折柔“坚贞不渝”的多次提出要留下来,秦琇感动到痛哭流涕后的结果。

因为折柔知道这不是秦琇的最终结果,只要杨晚玉和那个黑蓬人还在,他的前途是一片光明的。

她不哭不闹,安安静静地抱着女儿,明亮的灯光下映照出娇婉的容颜。让失魂落魄的秦琇找回了一些希望,也更加感动。

杨晚玉是扮作乞丐一路一瘸一拐地走到秦府的,九赫将她带到秦琇面前时,他都没认出来。

当杨晚玉唤出那一声“琇儿”时,他知道她是谁,可还是有些无动于衷,甚至有些无措。

母妃已经很多年没有管他了,他在郡王府一直过得很好,也从来没有去慈安寺。从先帝崩逝开始至今已经六年,整整六年他见过她的次数一个手都能数得清,他一直以为先帝一去,她执意孤身去了寺中修行,便是不要他了。

可到底是母子连心,血脉上的骨肉相连是怎么也割不断的。从被贬为庶人开始他都没有哭,可此刻忽然就红了眼眶。

折柔在一旁看到此情此景,轻声细语道:“夫君,这六年娘娘不是不愿照顾你,而是前三年周氏猖獗,若要保你安全,必须远着你,才能让皇帝放松警惕。后三年是……娘娘在为你的未来做打算。”

她看着秦琇略有些疑惑的神情,一字一句道:“你不是先帝的儿子。”

秦琇有些茫然,怔怔地看着眼前那个衣衫褴褛的妇人,那是他的母亲,他递去询问的眼神。竟也没有如以前一般暴跳如雷,这让一向自诩了解他的杨晚玉也有些吃惊。

她点点头,“我如今不能告诉你的身世,但你确实不是我与先帝所生。你的父亲……他是一位干大事的人,只要你听他的话,你以后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她还是信不过儿子的,只需说清楚便可,无需点出来名字,否则秦琇若是泄露了秘密,他们都活不了。她只是担心儿子,急急忙忙赶下山来,却发现圣旨已下,再无回还的余地。但是想清楚黑蓬人以后也是可以将这一切夺回来的,心里也终是能平静下来。

秦琇有些不敢置信,母妃得宠那么多年,就他这一个儿子,居然居然还不是先帝生的?她究竟有什么理由能与别人苟合?

杨晚玉显然不在乎他怎么看她,只沉声问:“琇儿,你可知查清楚了你这一次究竟是何人所害?”

秦琇有些茫然,“我就是喝醉了酒,一路闯进了后宫,然后,然后就……”

“可即便没有这件事,看着皇兄那架势也不会放过我的。”他以前那么多罪状,怎么可能饶过去。

杨晚玉轻一拨鬓边的发丝,冷笑:“他若要收拾你早就收拾了,何必等到现在。这件事就是个导火索,很明显他就是在等这个机会。皇帝那么谨慎的人怎么可能不彻查?你自己得先知道是谁,总不能不明不白被人陷害了。”

秦琇撇撇嘴,“不过是个女人,玩了就玩了,还查什么?宫里的女人不都是耐不住寂寞么?指不定还是她先勾引我的,可是说出来有人信么?”

杨晚玉皱了皱眉,心中升起一股怒火,“你这说的都是什么浑话!”他这话不就是在讽刺自己么?耐不住寂寞,与藩王苟合。

“无论你是现在还是以后,你这个性子肯定是不行的,如今在这里好好过过苦日子磨一磨也好。”她长叹一口气,心底涌出悔意来。先帝走后她为了能保住儿子在景明帝眼皮子底下能够活命,只能让他长成这样的纨绔性子,现在看来真是大错特错了。

今夜该探望的也都探望过了,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她刻意躲开了黑蓬人,也不知道他知道了会怎么样。但是望了望皇宫的方向,还是从眸子里透出彻骨的恨意来。

折柔一直在一旁坐着,女儿也都安安静静不吵闹。她将温婉的眉目从女儿身上移开,看着光亮里秦琇的面庞,忽然觉得有些恍惚。

三年前秦琇与她的第一次相遇,正处在她最狼狈的时候。她从入青楼的那一刻起,便已经是被主子计划好的,那时候她不过是一枚微不足道的棋子。

雨天拦住江怀璧的马车,被怜香惜玉的平郡王所救,然后半途勾搭上沈迟,又被沈迟带入京城。从平泽到京城,这是她人生中最大的变故,却只是主子计划中小小的一环。

主子清楚所有人的行踪,指令都是一步步发给她的。她在青楼里呆了大半年,唯一出的差错就是忽然有的那个孩子。那个孩子还是秦琇的,半年前秦琇在烟花楼的那一场风流,将她的命运彻底改了方向。

她那是头一次接客,也是最后一次接客,那孩子原本是要打掉的,却没想到是主子劝说她留下来。可即便那样她也知道那个孩子定然是对主子有利的,以后也不过是利用罢了。

可她注定从一开始就逃不开主子的手掌,期间孩子没了主子一句话也没说过。可她一直都知道,她是秦琇的人,一直都是。所以在到达京城后在与主子失联的那段时间,她拼了命地想靠近平郡王府。

她可能是不爱他的,他完全没有男子的气概,就只会整日钻进脂粉堆里,可能一直留恋的,是他对女人的体贴罢。一直到现在,感情都淡淡的,却也一直过得很好。

有微微片刻的失神,看到秦琇转了身,再看不到他的面庞,折柔才垂下眸子,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自她进府以来,秦琇未曾怀疑过她的身世,也没有问过她那个孩子,和她在青楼中的日子,未曾在意过她是否完璧。她的年龄其实比秦琇还要大一两岁,可是心却没由来地一软,就是觉得一直以来的日子平平淡淡,也挺好,若是没有主子……

没有人在乎她的想法,母子二人还在那里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良久后杨晚玉觉得时间不早了,便提出要走,至于去哪里,她也没说。

然而出了门,才看到九赫有些疲惫地进来。杨晚玉怔了一下,问:“出什么事了?”

九赫答:“方才有一批刺客要来行刺,和以前那些很不一样,武功高强得很。”

“刺客呢?”

九赫语气微微轻松:“全部解决掉了,就是损失了五十名侍卫。”

杨晚玉微一蹙眉,心道难不成秦琇这里每时每刻都是这样危险?那些刺客究竟都是谁的呢?

然而下一刻,院中忽然出现一个黑影。仿佛日夜守着的那些刺客都是空气一样,旁若无人地走近。

第192章 谈判

站在廊下的几人俱是一惊。不是说侍卫一直暗中守着么?这人时怎么进来的?

九赫的倦意荡然无存, 全身立刻提高警惕, 手中的剑锋一转便要刺过去。此刻无论是谁, 敢进来对他们都是一种威胁。

却只听那人轻嗤一声, 轻而易举躲了过去, 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身一旋便将九赫的剑夺了过来。

方才那一波刺客已消耗了他太多体力, 此时到底有些力不从心。

那人却没有攻击他, 只从黑暗里走出来,卸了面上的面具, 露出一张陌生的脸。

杨晚玉怔了怔,又仔细想想, 对这个人的确没有任何印象。但是,他的面具是主子经常戴的, 他与主子之间一定是有关系的。她心下沉了沉,冷声问:“你究竟是谁?”

那人轻笑一声, 手中的剑仍然没有搁下,只似乎握得更紧些,语气清淡:“贺溯跟你提过我的,我们共事一主。在下岑兖,今夜特来传达主子命令, 杨晚玉叛主,即刻带回。”

她心下微惊, 没想到来的居然这么快。可平日里她的事情都是由黑蓬人亲自处理的,从未假手他人。如今这岑兖又是自己不熟悉的人,谁知道他是否假传命令。

她没有应他的话, 只问:“我儿身边的侍卫呢?”

岑兖又走近一步,眼光在剑锋上的寒光上停留一瞬,倒也不急,语气缓然:“那些侍卫可是先帝的人,你以为主子会留下他们?”

杨晚玉失声道:“那是秦琇的人,那些人与不会挡着他的路!”若是没了侍卫,他随时都有危险。黑蓬人从前从未提起过秦琇侍卫的事情,当年先帝赐予他时也没说什么,现如今怎么忽然就要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