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是她要报的,祸端也是因她而起的,现今一切还未尘埃落地,她自然是做不到心安理得地坐在一边看他忙活的。

狐之亦看她犹如一只斗败的小兽,耷拉着脑袋,好生可怜,便捏了捏她的脸,“好,三叔什么都告诉你总行了吧?”

闻言,祝繁顿时就抬起了头,一眼亮晶晶地看着他。

狐之亦刮了刮她的鼻子,见她吃得也差不多了,便将事情的大概给她说了说。

他从弦牧那处得来让人假死的药,弦牧乃灵兽中毒医圣手,有起死回生肉白骨之能,即便是死冥的人,也未能发现食过弦牧的药的人到底是真死还是假死。

毕竟弦牧的那药,有制造假死之魂的功效,只有真正到了死冥才能得知勾来的魂是真是假,而在这么一段时间内,他的人早就将老爷子等一干人从祝家村转移了。

只是那时他未曾察觉,这丫头即使是在临近苏醒之际也还想着瞒着死冥的人在老爷子等人身上做手脚,也难怪当时阎鬼会露出那等神情了。

这丫头,从一开始便是与众不同的。

他料到阎鬼会在外候着,便故意走在姬叶青身后,趁着最后的时机将自己的魂体与姬叶青的魂体对调。

自己的人自己最为了解,尽管事先并未商量,但姬叶青到底明白他,能与阎鬼在外周旋半个时辰已然不易。

生死之书上,注定要死的祝家村人并不绝对包括老爷子等人,将湛燊暴露本就在他计划之内,不仅能趁乱潜入他早已打探好的阎魔殿将那阎灵儿给捉来,还能顺便将老爷子等人的假魂趁乱放出,这样一来也就少了后续的麻烦事。

阎鬼惊于他知晓阎灵儿的存在,然实则这件事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难的,他狐族谍卫精通暗杀调查,数百年来无一失手,从死冥的整个起源查起,他便不信查不到关于阎鬼的蛛丝马迹。

当然,此事自然是不能让宸青知晓的,他欠那个人的实在太多,不能在这个时候了还要事事依着于他。

他从来不想变得跟那个男人一样,数百年来他守着狐族,守着头顶的那片天,为的不过是当初将他从深渊中拉起来的那个人。

如今他有了另外想在乎的人,想给予她安稳的人,自然不想引起战争,所以才会以那小女娃作要挟。

当然,他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阎鬼的黑魂书上写下他名字的瞬间,他就该消失于天地之间,但前提得是宸青的生死之书没有被动手脚。

黑魂书中所出现的名字能在生死书上显示,黑魂乃预示生死乃执行,相反,若生死之书上先有了这个人的名字,黑魂书上则不会有所显示。

如此一来,宸青将那一页焚烧,自然也就断了他们的死路。

最坏的结果就是阎鬼不在乎那小女娃的性命硬要将他的繁儿带回去,那他自然也有实力与性命与之拼斗,自然而然,天上天的一干人等也不会留下活口。

珞黛自以为趁着他与死冥纠缠之际来清理门户,想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却不晓得自己实则才是那只螳螂。

她此生都不会晓得,怂恿那些凶兽邪灵们去天上天闹的,正是他手下之人。

真以为他会放了那些活着从天上天出去的人么?

不,显然不可能,他还得让珞黛感激他呢,那些凶兽邪灵中不乏难以对付的,就神族那时的境况来看,显然无人抵挡的了。

而他,要的便是那样的效果,否则,他也不会故意顺了珞黛的意将修为转给她,再经由日夜的侵蚀,一点点搞垮珞黛的身子骨。

小不忍则乱大谋,他向来喜欢将重头戏留到最后,因为只有那样,才能好好欣赏到那一张张绝望的脸,才够刺激。

珞黛真以为他以长情线将莲身上的神力转移到了雪身上,便想趁雪神力大增的时候潜入他狐宫探查,好抓住他的把柄以此作为控制。

却哪里晓得,他打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引他们到狐宫,等到他们自以为能端了狐族时,真正的猎人便该出场了。

如此,便是他跟阎鬼对上,也全然没有后顾之忧,而最后,即便他不亲自前往天上天,自然也能让狼崽子将小丫头的魂体带回随姬叶青等人返回狐宫制造灵体。

不管是何种情况,他的最终目的也就只有这小丫头而已。

祝繁听得晕头转向,情不自禁地再次对自家这三叔竖起了大拇指,“高,实在是高,三叔,你这脑瓜子究竟是怎么长的啊?你说你怎么能这么聪明呢?”

边说,她边已经朝狐王大人的头上摸去,想瞅瞅这脑袋瓜子是不是就跟她的不同。

“胡闹,”狐之亦抓住她的手,佯怒地瞪了她一眼。

祝繁嘿嘿笑,也知自己在他面前着实有些放肆了,且外头还有那么多人守着,她可不能让他在别人面前掉面子。

于是她改为抓着男人的胳膊晃,一脸崇拜地瞧着他,“三叔,你真好。”

狐之亦很是享受她这般看他的眼神,敛了敛唇角的弧度,挑眉问:“既然如此,那你以后可听话?”

祝繁忙不迭点头,“听听!谁都不听,就听你的!”

闻言,狐之亦失笑,遂起身拍了拍她的头,道:“行了,我还有事,晚些时间再回来,此间你想去何处便让人带你转。”

祝繁跟着站起来送他出门,连声应着,直到那身影完全消失不见才转身回了殿内。

“姑娘,请问还用么?”一宫女见她往内殿去,忍不住问道。

祝繁闻言回头,看了看桌上,冲那宫女笑,“不用了,谢谢。”

说罢,蹦跳着进了内殿,舒舒服服往那大床上一躺,会周公去了。

身上这会儿还累得紧,与其让别人带她四处转,还不如等她家三叔忙完了一起转,这期间,她就好生补补觉吧。

第三百一十五章 算账,湛燊的叫嚣

再次醒来时祝繁是被一道巨响给吵醒的,恍恍惚惚间,觉得整个屋子都是晃的。

“地……地牛?”揉了揉眼坐起身来,身子却是一个摇晃又给跌回床上了,祝繁的意识可算是清楚了些,当即掀开被子赤脚下床跑到门口开了门。

“怎么了怎么了?地牛翻身了??”

整个屋子都在晃动,她扒着门框问外头站在一块正伸长了脖子往一个方向看的宫女们。

宫女儿们听到她的声音后便走了过来,其中一人道:“姑娘有所不知,这并非地牛,而是那魔宫之主湛燊找上门来了,此时正与王上打斗。”

“哈?!”祝繁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二话不说就往外跑,跑了两步又回头,“在哪打呢?能麻烦你们谁带我去一下么?”

她对这个地方的方向感实在太差,走着走着就绕晕了,此时又只听得到声音,从这里看过去根本什么也看不到。

宫女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得出一个结论:王上很宝贝这位姑娘,这位姑娘应该说什么就是什么。

于是,几人在飞速地对了几个眼神后便由一位看上去稍微年长面貌温和的大宫女走到祝繁面前,朝她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姑娘请随奴婢来。”

祝繁道了句“谢谢”便跟着那宫女左拐右拐,总算是出了她现在所在的栖和殿,如此不知拐了多少个弯祝繁才觉那响动越来越近了些。

也不知从出了什么地方开始,这里的房子就变得多了,跟他们平常的街头差不多。

只是眼下祝繁没有心思去欣赏街上的这些东西,那宫女将祝繁带至一处看似像是城门似的地方,朝不远处指了指,道:“姑娘,前方便是狐林了,如此看来形势严峻,姑娘还是就在此地较好。”

祝繁抬头脖子都望酸了才看到这偌大的门上两个苍劲有力的“狐宫”两个字,心下明了,原来她现在所住的地方就是以前她家三叔提及过的狐宫啊,果然好大,比他们那镇子都不知要大上多少……

“快看快看,是王上,真的是王上啊!”方才收起视线,一道激动的声音便传入耳中。

祝繁不禁循着声音看去,这才发现不远处门口那两座巨大无比的狐狸石像边站着好些人,视线所及方向就是不远处的那片正风驰电掣的林子。

“我都多久不曾见过王上了,想得都快要死了……”

“王上啊,瞧瞧他那模样,若能得他瞧上一眼,我就是死啊,也无憾了。”

“可不么,你说王上也有千岁了,为何迟迟不肯找王后?”

“谁知道啊,都多少年了,我那苦命的好友为了爬上王上的床,结果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自此之后,谁还敢贸然靠近啊?”

“多好的男人,明明生得那般好,却偏生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唉……”

“不过这样也好啊,大伙儿都得不到,也就不至于羡慕嫉妒了不是么?”

“说的也是,不过王上也总不能一辈子都这样吧?我可是听说三色银狐的寿命很长的,这不过是才过了千年,没准还有好几个千年要过呢?”

“谁知道呢,且看着吧,若真出来个女的,怕是你们谁都不会甘心……”

“……”

祝繁听力好,站在她身边的大宫女碧落身为狐族女子听觉自然也灵敏,那些女子们丝毫没受这地动山摇的影响这般大胆地议论着一个男子的事,祝繁觉着还真是大开眼界。

“碧落姐姐,她们……”指了指那一群群女子,祝繁有些哑然。

先前她还在想,这狐族女子是不是个个都貌美如花,不然他们这些凡人怎么可能看不顺眼一个长得好的就说人家是狐狸精呢。

如今一看,果然名不虚传,尽管她是很不想将自家三叔与狐狸精三个字扯上关系,但到底是狐狸啊对不对?

瞧瞧那一个个搔首弄姿的,便是站在那,也能瞧见那身子骨软得跟水蛇似的,连说话也媚气儿十足,不是狐狸精是什么啊?

碧落以为她指的是那些女子口中议论的那些话,便笑了笑,宽慰道:“姑娘放心,王上向来洁身自好,自是不会将那些人看在眼里的。”

“……”祝繁满脸不自在地挠了挠耳朵,讪讪地笑着,正巧那林子里传出一声嘶吼,她心下一惊,几乎是想也没想就冲了出去。

“姑娘!”碧落神色一变,赶紧上前。

“诶?”众狐族女子认识从狐街进王宫的碧落,见她跟着一个没穿鞋的小丫头片子出来,伸手便将其给拉住了。

其中一绾着双刀髻身着紫纱裙的妖媚女子拦住其去路,娇着嗓音儿问道:“碧落妹妹,那是谁啊?怎的瞧着这般面生?可不是我狐族人。”

那女子一问,众人便都将视线放在碧落身上,碧落担心祝繁有危险,扒开那女子的手道:“各位可留着点儿心眼儿吧,那可是王上现今放在心尖尖上的人,万一有了什么闪失,我这条命可就没了!”

说罢,也不等那些女子说话,拎着裙摆就给挤了出去,朝着祝繁跑没影儿的林子去。

众女子先是面面相觑,后纷纷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彼此:她们方才才说王上何时寻王后,难不成这么快就……?!

当然,这些祝繁显然是不知情的,她现下也没心情去管那些如此大方地觊觎她家三叔兼夫君的人。

地面晃动得厉害,她能清楚得感觉到从那林子里传来的属于男人的气息,夹杂着一股兽腥之气,而这股兽腥之气曾存在于她的记忆之中。

魔宫之主湛燊,那个高大得如一座小山似的野兽男人!

思及此,祝繁只觉体内一股热血沸腾,单凭着记忆习惯性地跑了几步后便飞了起来,身子的轻盈让她震惊,但却在想到自己曾经经历的一切后便释怀了。

靠着嗅觉与听觉寻到那打斗之处,还未来得及看清情况,头顶便一道巨大的阴影向她砸来。

“繁儿!”远处传来男人近乎撕心裂肺的一吼。

祝繁猛地抬头,当即就是一惊,赶紧转了方向,不想却还是被那道巨大的阴影给波及,巨大的冲力将她的身子给冲出数丈远。

正想着该如何避免受伤时,一道熟悉的红色身影几乎瞬移到眼前,腰上紧跟着就是一紧,她稳稳地落在男人怀里。

“祝繁,你找死。”

脚方才沾地,“砰”的一声巨响,脚下的地面生生被那山一样的东西给砸出一丝裂缝,而跟着砸进耳朵里的,还有男人冰渣子似的声音。

祝繁缩了缩脖子,抬头就对上男人那双赤红而散发着浓烈杀意的眼,她本能一颤,“三叔,我……”

“狐之亦!”

才开口,那座被砸到地面的山,不对,是湛燊,湛燊起来喘着粗气冲身边男人吼:“有本事你把放在老子心口上那玩意儿给取出来,出来我们再打!”

他一吼,整片林子的树都哗哗作响。

狐之亦正了身,冷冷瞥了他一眼,勾起一抹冷笑,“三百招,三百招内谁先落地便算谁输,这规矩是魔主大人你自己定的,可没说要以何种方式取胜。”

“狐之亦!你别欺人太甚!”湛燊都快跳脚了,心说他堂堂魔宫之主,这辈子就没这么窝囊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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