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跑?没那么容易!”

方才想着,那头传来了祝繁说话的声音,回头一看,原来是那胡天顺不知何时已经挎着药箱准备走了,祝繁上去就将其后领抓住给拎了回来。

祝谏咬了咬牙,却是没有马上去管那胡天顺,而是看向蒲老头,“敢问蒲先生,内人是服了何药才导致如此模样?”

闻言,蒲老头往床上看了一眼,道:“雷公藤,蚯蚓、棉花籽外加满天星混合而制,不仅有灭元阳之效,重则致内宫受损,此后若想再有孕,难。”

他说得平淡,只眉头轻轻锁着,说完后遗憾地叹了一声气,“我先开个房子清宫吧,之后就得好好休养了,能不能根治还得看天意。”

说罢,蒲老头也就没管屋内几人的神情,叹气摇头地走出了内屋。

荷香转了转眼珠,跟风似的跟在蒲老头屁股后头出去,从吃饭的那屋端来了今晚晚饭时节的那碗汤,因这事儿来的突然,所以那碗汤还没动过。

“老先生老先生,您快看看,这里面是不是有您说的那些东西?”

蒲老头才刚走到门边,闻言后看了荷香一眼,而后便拿出勺子沾了一点在手指上,放到唇边轻轻舔了舔,眉头当即皱得死紧,“谁如此狠毒,竟下了这等的量,这是要闹出人命么?”

屋中人一听,包括外头坐着的祝舒,脸色都在这瞬间变了,祝舒甚至还起身走了过来。

片刻的沉寂后,祝繁说话了:“既然我的屋子搜了,那其他人的屋子呢?”

她说这话的时候是看着祝谏的,依旧是那副淡然冷漠的样子,看得祝谏心头猛地一痛,知道她这是不平衡,他心里何尝又不难受呢。

“荷香,”闭眼再睁开,祝谏深吸了一口气,荷香手里还端着汤就来了,他说:“你跟祝芙一起,去其他屋子看看。”

荷香闻言刚想答应,就听祝繁说:“那不行,祝华跟祝钰也得一起,省得到时候又说荷香跟大姐是我这边的人故意陷害谁。”

说着,已经走到边上将祝华推搡了过来,“你去,看看是不是有什么猪胆山慈菇。”

祝华脸上一塌糊涂的,却是不敢真的就去了,而是一脸恐慌往床上还晕着的曹春花脸上看了看,最后定在祝谏脸上,“爹……”

这么一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祝谏的整颗心脏瞬间被浓浓的怒意占满,吼道:“叫你去你就去,磨蹭什么?!去!”

他的声音比方才斥责祝繁的时候还要大,眼中除了怒意外再没别的。

祝华吓得眼泪直掉,那头的荷香已经放下了汤碗把她一个劲儿地往外扯了。

祝华扒着门不去,害怕得浑身发抖,当即就滑到了地上,哭喊着说:“爹!不关我的事啊,是娘……是娘要我这样说的……您别生我的气啊爹,我不是故意的,我错了爹……我错了爹……”

这么一说,别说祝谏心头了然了,就连外头的祝舒与蒲老头也都一目了然了。

到底是别人的家事,祝舒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一声,而后看向盛怒中的祝谏,说:“晋之啊,蒲先生已开好方子了,既然你有事,我们也就不便打扰先告辞了。”

说话间,蒲老头已经将开好的方子交到了门边的祝芙手里,还嘱咐了几句,祝芙一一应下。

祝谏只觉得一张老脸都被丢尽了,却不得不忍着怒意走到门口对祝舒说道:“真是对不住祝叔,不仅没有招待您,还劳烦了您,真对不住,改日小侄定当登门道谢,蒲先生也是,多谢。”

说着,祝谏朝两人歉意又感激地拱了拱手。

祝舒连连摆手,余光不经意瞥见自家幺子的视线方向,忍不住又朝屋内的那小姑娘看了一眼,心中思忖片刻后对祝谏说道:“你家那姑娘是个不错的,改日若要来便带她一块来吧。”

闻言,祝谏愣了片刻,看了祝繁一眼后,连连道“是”。

临走之际,那人也朝这边看了一眼,祝繁因为不好出去,只得目送他离开。

送走祝舒等三人后,祝谏回到屋子里来,空气中依旧有淡淡的血腥味,而他的脸也在转身的瞬冷成了冰。

祝华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跪在地上一个劲儿地憋着啜泣。

“胡大哥,你来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祝谏一回屋便将矛头直指那给曹春花号脉和检查药的人,语气已经没有先前来得客气了。

祝华被吓得说出了实情,胡天顺哪里还敢有什么隐瞒,他晓得,今天以后,他这名声也算是臭了。

心里一阵钝痛,胡天顺认命地放下药箱耷拉着头痛心道:“老弟,我……我对不起你!”

他的话这么一说,祝华在那头就哭得大声了些,祝谏也不催,只盯着他,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胡天顺心里那叫一个毁啊,他哪里想得到好巧不巧地竟然把祝宅那边的人给引过来了。

可现如今又有什么办法呢?除了实话实说再没别的法子。

于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后胡天顺就把曹春花什么时候从他这儿买了药,又什么时候去找他的事都给祝谏说了,期间他并没有说当时从曹春花手里拿到的那个药纸的确是猪胆跟山慈菇等。

因为他觉得是曹春花想利用他故意做出来的假象,他就是说,也会说得像是曹春花害他的。

“老弟,我……我是真对不起你,”说到最后,胡天顺的眼也跟着红了,却不是伤心愧疚的,而是带着些许气愤,气曹春花将他害成这样儿。

此时的胡天顺哪里还想得到要不是他自个儿色迷心窍,也就不会有现在这事儿了。

祝谏的拳头已经捏得“咯咯”响,牙齿也磨得“咯咯”响,险些就朝胡天顺脸上砸去了。

祝华这个时候扯住了他的衣摆,哭着说:“爹……爹你原谅娘吧,娘不是故意的,她……她只是……她只是……”

“只是想把我从这个家里彻底除掉是么?”祝华说不出来的话,祝繁帮她说。

在旁人看来,祝繁这次出奇地冷静,换做从前怕是早就闹起来了。

荷香知道她这是气上了,上前就要劝说,却见她忽然一笑,看了看曹春花与祝华,最后锁定在祝谏的脸上。

第一百三十七章 条件,我要你休了她

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还认为是我给你们下的药么?”她盯着祝谏,很平静地问。

祝谏被她这等冷淡的语气说得心头一跳,当即不知该如何说,“繁儿,我……”

他……他也是气糊涂了,哪里晓得竟然会是这个样子。

祝繁冷笑一声,瞧了瞧跪在地上的祝华,说:“现在你们该清楚了,到底是谁想除掉谁,那一碗汤不是她曹春花一个喝的,祝华,祝钰,我,大姐跟荷香,还有你。”

锁定男人,她的话说得在场所有人心惊,“这叫什么?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不,应该叫杀敌一百自损一千,又或者,她根本从一开始就没将这折损的人划过自己人的范围,多少年了?”

屋里的人都安静了。

“不!不是这样的!”祝华为自己的娘争辩,红眼瞪着祝繁指控,“分明就是你!我亲耳听到的,是你说要害我们的,娘也看到你下药了,一定是……一定是哪里搞错了,一定是你搞的鬼!”

说完,她又扭头去扯祝谏的衣摆,“爹……爹您相信我,我的确亲耳听到的,她跟荷香说了,说要害我们母女,爹……爹,您相信我!娘那么爱您,怎么可能害您呢?!爹!”

瞧着她哭得声泪俱下,好似受了万般的委屈,祝繁觉着好笑,刚张嘴想说话,却有人比她抢先一步。

“三姑娘,你这话说得我可就不爱听了,”荷香站出来看着祝华,说:“敢情照你说的我荷香就是那忘恩负义之人,先生救了我我反倒要害人了?”

说着,她转而看向已经被气到不行的祝谏,说:“先生,既然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那我不隐瞒了,本来答应二姑娘不说的,但眼下有人这么冤枉人,我也不想再把秘密守下去了。”

“荷香姐!”祝繁上去拽她,被荷香甩开了。

祝谏绷着一张脸,“你说!”

荷香气得抿了抿嘴,当真开了口:“二姑娘屋子里的药我晓得,那是她特意从镇上买回来,为的就是要给先生你补身子的,但先生你也清楚二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怎么可能把这种事提到明面上来说,这两日二姑娘日日都在厨房帮忙,为的也是想让把药性给熬透了,说是先生你平日里辛苦,可现在呢?”

荷香怒极反笑,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不礼数,她本来就是从穷苦地方逃难来的,没那么讲究。

她往床上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祝华,最后把话说给祝谏听,“现在你们都来指责二姑娘,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我真替她委屈!”

荷香说得气喘吁吁的,好一会儿都没缓过气来,祝繁则闭着眼深吸一口气,没有说话。

祝谏被震惊到了,这回是真的震惊到了。

内心惊涛骇浪的,满心的怒意被这个消息带给他的触动与震撼给占据了,他如何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繁儿,我……”

祝繁面上依旧平静如水,她眯了眯眸看着祝谏,说:“不是要去找证据么?这回由你去。”

不容拒绝的语气,冷静得让人心痛,祝谏的心前所未有的疼了起来,而这种感觉,便像是爱妻方才离开他那年的感觉。

不,或许比那年还要来得痛。

祝繁没有给他们时间,上前拎起祝华的衣领就朝着屋子里的柜子拖去,“这间屋子我们不碰,你跟你爹来,免得又说我做什么手脚。”

“不!祝繁,你放开我!放开我!”祝华手脚并用,想从祝繁手里挣脱开来。

奈何祝繁这回却是铁了心要让她亲手将药给找出来,无视祝华的挣扎,祝繁抬眼定定看着祝谏,“找不找?”

冷静的她,分明还是那副模样,却又冷静得有些陌生。

如果说之前的她让祝谏气得跳脚的话,那么现在的她就让他痛得浑身发颤。

他自以为自己对这个小孽障已经全然没了耐心,也真正不会再去管她了,可自从她出事到现在,两人之间的相处情况他却一一看在眼里。

突然这样,祝谏有些慌,对上那双眼,他的喉咙忽然间又有有些堵,或许连自己都未意识到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只看着熟悉的眼睛,点了点头,“找。”

“爹!”祝华也不挣扎了,近乎于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

祝谏下颚绷得紧紧地,一眼看过去,惊得祝华浑身一抖,愣是不敢再说话。

祝谏说了这话,祝繁就猛地松开了祝华,像是在给他让位置似的往后退了几步。

祝谏看了她一眼,心情复杂地开始在这个他已经半个多月都不曾涉足的屋子里寻了起来。

装衣裳的柜子、抽屉等,凡是能藏东西的地方一个都没有放过,最后是在屋中一个用来做装饰的花瓶里找到几小包药的。

花瓶是当年祝谏跟周婉柔结婚时周老太特意去镇上买的几个,说是姑娘家陪嫁有这些东西好看,村里人没人兴这个,太贵了,一个花瓶得十几文钱呢,都够吃上好几碗面了。

但周老太想要女儿嫁得体面好看,再贵也得买,婉柔很喜欢这几个花瓶,每次打扫卫生的时候都会擦一擦,放在祝谏读书的桌子上。

冬天到了,她还会去摘一支腊梅回来放着,那个时候,满屋子都是香气。

婉柔走后,他时不时地会盯着花瓶发呆,最后时间一久,事情一多,身边人再一换,那花瓶里好像就再也没有过香气四溢的腊梅了,也不知道家里人打扫卫生的时候有没有擦过。

若非今日出事,祝谏怎么也不会想到亡妻婉柔的东西会成为藏匿这些玩意儿的工具。

在胡天顺道明那些药里的确有雷公藤,蚯蚓、棉花籽及满天星等药物时,祝谏的整颗心再次被怒意占据了。

几乎就在那一瞬间,他转身就给了还在哭的祝华一巴掌,气急败坏道:“好啊好啊……我现在才晓得,原来这些年竟养了你们这些白眼狼在身边!好……好……真是好得很!”

许是气得过了,祝谏差点就身子不稳倒过去了,幸得荷香动作快将他给扶住了。

祝华被打倒在地,声泪俱下,眼睛都哭得肿了,哭着爬过去抓祝谏的衣摆,“爹……”

“滚!”气极的祝谏早已没管什么斯文礼仪了,抬脚就将祝华给踢到地上,继而扭头瞪着胡天顺,道:“胡大哥,我真是万万没想到,连你也联合她们来骗我!好,好得很……”

边说,祝谏气得颔首点头,随即抬手重重朝门口一指,“你给我出去,出去!”

想他祝谏身为教书先生,别说赶人了,就是一句重话都不曾跟谁说过,他向来都是以礼待人的,却哪曾想竟是被这些人耍得团团转。

胡天顺理亏,也担心这事儿给闹得大了,无奈之下只好说了句“对不住”后跺脚走了。

祝谏气得眼前发黑,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祝华还在哭,但他却没有心思再管了,而是看向祝繁,“是,这次是我对不起你,你想要我怎么做?”

祝芙跟荷香因他的态度愣住了,没曾想这个时候他竟然还记得顾及祝繁的感受。

祝繁紧抿着唇,眼都不带眨一下的,没人猜得出她的心思,祝谏猜不到,祝芙就更猜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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