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她竟又被打回了原形——

当年,她就是这般一无所有东逃西窜躲避村寨里村民们的追赶,在大山里跌跌撞撞,想逃去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重新开始。

十年后,她又回到了远点。

现在的她,又变成了一无所有如丧家之犬般逃窜的那个玉香。

可是,玉香不服输!不服命!

她不会向命运低头的。

她玉香的后半生绝不会就此被打倒。

眼里狠色一闪,玉香用手里的尖锐石块划破了自己的脸,鲜血顿时从她的脸颊上流了出来。

玉香并没有停下来,她继续用石块割着自己的脸。

只要她划破了这张脸,她就能将一切推到白月身上。

到时候,她会告诉轩辕霆,是白月嫉妒她,陷害她,还毁了她的容貌。

只要轩辕霆肯相信,他就一定有办法帮自己恢复容貌。

玉香从来就知道一个道理,女人若想得到自己想要的,就得对自己狠一点!

尖锐的石块在玉香的脸上划出了道道血痕,她甚至连鼻梁嘴唇都没有放过,活生生将自己的脸划成了一张血网。

“啊——”

她疼得撕心裂肺,大声呐喊,在河边痛不欲生地捂着脸打滚。

可是她要忍,只要忍过了这一关,她就有浴火重生的机会。

但那感觉实在是太痛了,那种活生生划破脸的痛苦实在让玉香支撑不住,眼皮一翻晕厥了过去,被河水一冲,整个身子滚入与水面交壤的河石缝中,不省人事了。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神志恍惚中,玉香仿佛听到有人在叫她。

“姑娘,姑娘,你醒醒!”

玉香吃力将沉重的眼皮微微掀起一条缝隙,昏暗眩晕中,有一张被放大的陌生俊雅的男人脸庞映入视线。

“姑娘,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会昏倒在这儿?”陌生俊雅男人关切地问。

男人的声音温润如玉,就像一个命运之神降临在玉香身边,顿时给了她生的希望。

她盯着那张脸的嘴唇,脑中嗡嗡鸣响,只能勉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张口:“救……我。”

说完,她吐出最后一口气,偏头栽倒在了男人怀里。

第50章 魔气

几天后, 百官臣君纷纷奏请天后娘娘重新坐镇凌霄殿。

月宫前站了浩浩荡荡的群臣队伍,迎接养完伤势的白月再次出宫。

“恭迎天后娘娘!”

群臣俯拜阵势浩大,而这次白月也没有再推辞。

她在士气最鼎盛, 臣心最茫乱的时候果断出手, 接过轩辕霆扯下烂摊子一呼百应。

往后的天庭, 就由她说了算。

白月一袭锦绣星河赤金长袍, 长极曳地, 及腰的长发半挽成飞天髻, 额顶别着展翅翱翔的凤鸟冠簪,凤头衔着一株流苏,让冠簪看起来像极了一顶冠冕。

随着走动,凤冠流苏在她精致绝伦的眉目间轻轻流动。

微微上扬的眼眸目不斜视,红唇轻勾, 气势雍容而威仪。

她搀着四名侍婢的手款款从月宫大殿走出,站在云阶上,接受群臣的拜礼。

“恭迎天后娘娘!”神官们再次俯首,恭请白月移驾凌霄殿。

白月抬起双手, “众卿免礼。本宫惭愧,实在是天君昔日荒唐犯下大错, 如今他入世历劫, 天宫不可一日无主, 本宫只好以这拂柳之身暂代天君掌行职责。”

她幽幽叹了口气, “只盼天君在轮回境好好表现, 改过自新幡然醒悟, 不要辜负本宫和众位臣君对他的厚望。”

神官们虽说对此事私底下常常议论, 但当着白月的面怎敢妄加评判, 众臣非常识时务地附和, “娘娘圣明。”

“嗯。”白月也只是说个场面话,没指望他们能给出什么反应。

她只需要让他们看到,她白月是‘逼不得已’才代替轩辕霆执掌天君玺印的,她本人是一点儿都‘不情愿’的。

唉,一切都是时势所逼造化弄人,谁能理解她一个弱女子的苦衷!

仪驾转往凌霄殿,神官们入殿后都就按照自己的神衔品级列位而站。

白月在群臣的注目礼中一步一步朝主座走去。

走到九步神石阶前,白月意外地发现,也不知是谁,在轩辕霆那张宝座旁,又安了一张座位。

轩辕霆的凌霄宝座被稍微往旁边挤过去了些,新置放的这张座位与原先的那张主座隐隐呈分庭抗礼之势,各自占据了神石阶上的一边。

白月挑眉看了两眼,不置可否,淡定地走上前,在新的座位上坐下。

放眼望去,凌霄殿上,站在最前列的大半已是白月的人。

司法仙君谢执,白月已有八成把握拿下他。

换个说法是他已经被拿下,只是嘴硬还不肯承认而已。

神匠仙君韩芃君,这就不用说了,和白月惺惺相惜一拍即合。

封泽,有了月宫勋章的加持,声望地位俨然俨然已可以和齐麟并驾齐驱。

司命仙君薛载,一个非常识时务的油滑老臣,见势不对立马投诚,现在基本上也可以确定他是愿意臣服白月的。

至于八大仙君里的其他几位,司礼仙君话语权不高,一向是个老好人,暂不考虑。

还有两位文财文曲二星君,这二位是文职,只要拿下了谢执,文臣这边也就都好说。

只还有一个神隐的神农仙君,白月还未打过照面,不知此人心思性情如何,不过既然他一直隐匿,想来是个不好参与争夺漩涡的淡泊之人。

白月的视线在大殿中缓缓扫过,满意地点头。

“天后娘娘,您没有发现凌霄殿上少了两个人么?”齐麟忽然扬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了过去。

白月凤眸也淡淡扫了过去。

她自然知道大殿上少了两个人,而那两个人就是风师和雨师。

可齐麟在这时候出声,是意欲何为?

“诸君难道没有发现,风师和雨师没来?”齐麟一脸知道些什么内幕的表情,故意神神秘秘吊人胃口。

自然就有不明所以的臣子接话了,“是啊,今日可是天后娘娘第一日主掌朝殿,除了神农仙君,天庭百官可都来拜见了。”

“好像是有一阵子没看见风师雨师了,不过他们夫妻俩一向来去无踪,兴许是下凡去布云施雨了吧。”

齐麟道,“可本君昨日前去神官任务薄查过,最近半月风师雨师都没有领过凡间庙观祈愿令牌,所以他们不可能是下凡了。”

“司命仙君,你究竟想说什么?就别卖关子了。”

白月不形于色,手指在座位扶手上笃笃敲了两下,眯起了眼眸。

齐麟抬头看了白月一眼,眼里闪过一丝锋芒,他走到大殿中央,道,“就在雷刑审判那日结束后,本君因天君之事心情烦闷,便一个人离开,无意间走到了风雨殿,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就是这个。”齐麟从怀中取出一物,高举于顶亮给众臣看。

众人定睛一瞧,见是个女子所用香囊,颜色陈旧样式一般,实在没什么特别之处。

正待询问,齐麟紧接着一句话将所有人都震在了当场,“这个香囊里,有魔族气息。风师雨师不是下凡了,而是被魔族带走了。”

“什么?!”

“魔族!”

“雨师怎么可能和魔族有关系?”

白月手指蓦然一顿,仰了仰下巴。

韩芃君冷冷出声驳道,“司战仙君,就凭你一番空口白话,就将风师雨师和魔族扯上关系,这未免也太莫须有了。风师和雨师是飞升上万年的神祇,说句不好听的,比你的资历还要老。你如今在这里就凭一个香囊,就将与魔族牵扯的罪名盖给雨师,简直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是啊,风师雨师一向廉骨清风,并不像司战仙君你所说的这种人。”

齐麟斥笑一声,“本君并未说风师雨师和魔族牵扯,只是说他们的消失很有可能是被魔族中人抓走。而这个香囊,就是证据。”

大殿顿时轰然争论起来,白月缓缓抬手,朝海驮扬了扬下巴,“去把香囊拿上来给本宫看看。”

海驮遵命,走下去从齐麟手里取过香囊,然后交到白月手中,“娘娘请过目。”

白月打开香囊,却见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把黑色的香灰。

她想到在司命的观罗星盘里看过的宋雨娘的前生,顿时明白这是何物——乃宋雨娘凡间夫君儿子的骨灰。

看到那个香囊,薛载也隐约猜到了什么,只是他垂目观心,站在群臣队列中一言不发。有些事不该他掺和的就不要掺和,不该他知道的也要装不知道,这是他当仙官这么多年的总结下来的真理。

白月漫不经心将香囊往案上一丢,淡淡道,“这个香囊跟魔族有什么关系。风师雨师前次受本宫之邀,下九头妖山抵御九婴的妖火凶水时破了法器,已经同本宫禀会过回天宫后闭关炼化法器。我看司战仙君也是闲的没事做了,既然你这般闲,那本宫给你点几桩庙观祈愿,你去提升提升自己的功德吧。”

齐麟正在这儿等着白月呢,他朝白月一躬身,语气昂然地,“说起宫观祈愿,臣君还记得上次天后娘娘亲自出马,以天后庙的信徒祈愿,带领臣和骁战郎君下凡抵御了狄山大水。那次是臣第一次见识天后娘娘的智计谋略,让臣钦佩不已。”

白月眉宇间锐光骤然一闪,已然猜到了齐麟要说什么。

“不过上次,臣君还见到天后娘娘身边有一名身份特殊的顾问,问其名曰夺命神君,是月宫顾问。”齐麟话锋一转,面向众神官道,“可是狄城治水后,本君回到天宫四下打听,却未曾听说过一个叫夺命神君的人物,就连记载着的每一位飞升神官来龙去脉的司命仙君哪里,我也去问过了,天界压根就没有一个叫‘夺命神君’的人。”

“娘娘,请问,这位‘夺命神君’究竟何方神圣啊?”齐麟目光如电地看向白月,问。

白月微微眯眸,云淡风轻地道,“顾问顾问,美名其曰,闲职游人一个。凡间偶遇见其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便招来为我所用。自上次狄山治水后,本宫忙着平叛九婴叛乱,也许久不曾记起这个人了,怎么,司战仙君对这个人很感兴趣?奈何当时狄城一别,本宫也没再见过。若是你和他相见恨晚想要再度合作,怕是得自己去找人了。”

“娘娘实在是谦虚了。”齐麟笃定地冷笑起来,“相信我只要说出这个人的真正名号,在场没有人会不认识他。”

“娘娘的这位顾问,很有可能就是魔狱之主——夺命狂魔归、无、胤!”

话音一落,便犹如一个十级重磅炸|弹丢入大殿。

大殿上顿时喧哗起来。

所有神官们都震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