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

芍药宫,太微帝君府。

杨婵将小沉香哄睡,转过头来,正见一个小脑袋凑过来,却是小女儿陆晴。

“娘亲,哥哥睡啦~”

陆晴双手捧着小脸,看着摇篮中正在熟睡的婴孩儿,不错眼珠打量。

杨婵笑道:“晴晴,怎么没和你涵涵姐一起玩儿?”

“涵涵姐说她要修炼呢。娘亲,你什么时候教我修炼啊?”

陆晴眨着黑葡萄一样的眼睛,小声问道。

杨婵牵起陆晴的小手,缓步转过一架屏风,柔声道:“晴晴,你还小,再等两年,让爹爹教你修炼。”

“可爹爹,我很久都没有见过他了啊。”

女童说道。

杨婵清丽如雪的玉容上现出怅然,幽幽叹了一口气。

正在这时,梨花木制的桌案上,宝莲灯突然明光闪耀,异象诸般。

杨婵颦了颦眉,探出修长白皙的玉手,宝莲灯落在掌中,就是传来一道缥缈至高的神念传音。

半晌之后,杨婵面色变幻,目光复杂。

她低下身来,双手扶着自家宝贝女儿的肩膀,柔声说道:“晴晴,你不是想爹爹了,娘亲一会儿带你去见他,好不好?”

陆晴欣喜地点了点头。

西梁女儿国。

那女太师到了驿馆,将结亲之言对唐僧解说了一番。

唐僧闻言,自是百般不许,但行者却在一旁不停撺掇,八戒只听得口水直流,恨不得以身相待。

猴子本意,就是骗西梁国王倒换了关文,以防再生变故。

唐僧听行者一番叮嘱,也有了虚以委蛇的心思。

女太师见唐僧答应,心头大喜,她又拿一双妙目看向陆北,道:“好教圣僧得知,你这位弟子…”

“嗯,那个,这陆瑜施主不是贫僧弟子。”唐僧连忙说道。

女太师怔了一下,也不在意,继续说道:“圣僧,那就再好不过了。陛下的意思是…将陆瑜和…我结亲。”

说到最后,一颗螓首渐渐低垂,不过声音依然保持清朗。

陆北神情微顿,心道,这怎么还有我的事?

正待出言拒绝,却听行者笑道:“既太师有此美意,那正好可双喜临门哩!”

女太师惊喜地抬起头来,问道:“就不知陆公子是怎么想的?”

陆北正要说自己已有家室,不宜再行婚娶。

却被猴子扯了扯衣袖,神念传音,让他不要乱说话。

陆北索性看猴子还要玩什么名堂,迎着女太师征询的目光,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但女太师却会错了意,鬼知道她是不是觉得陆北因为害羞,而默认了呢!

女太师整了整垂落胸前的一缕秀发,竟有几分小女儿娇羞姿态,“既已说定,我便回去禀告国主了。”

说着,便是告辞离去。

待外人一走。

“哥哥,这怎地就没人看上你我兄弟!”.

八戒一屁股地坐在椅子上,压得椅子嘎嘎作响,大脸盘子上犹带着愤愤不平。

行者笑道:“呆子,你真以为师父要入赘那西梁国么?”

“你道怎地?”老猪问道。

行者将自己的打算说出,倒换了关文,然后他们先行离了西梁国,而后再接唐僧。

八戒闻言,愤懑之意才纾解几分。

唐僧说道:“徒弟呀,你们可莫忘了接我!”

行者调笑道:“师父,你就算在此地做了那国主丈夫,又能怎地?岂不比你到西天取经,风餐露宿一路,要强上许多?”

唐僧摆了摆手,端色道:“莫要胡言,为师一心向佛,倒是这太微…陆瑜施主,可在此地入赘。”

陆北道:“我才不行,家里已经乱成一锅粥,哪里还能再添人?”

老猪眼眸转了转,有些好奇,却也不敢问。

第二日。

驿馆传来旨意,言道:“西梁国主召见诸位圣僧。”

唐僧一行便在礼官的带领下,向皇宫而去。

但见飞角斗檐,回廊假山,沿着汉白玉垒砌的玉阶向上走去,立身于富丽堂皇的大殿中。

只见女官分列朝班,这些就是西梁国的文武百官。

远处,珠帘碧翠,宫娥侍立。

一个头戴宝冠、面容姣好的女皇端坐于龙椅上。

衣着华美,气度雍容。

两道蛾眉之下,一双丹凤眼描着淡淡的红色眼影,鼻梁如玉,樱唇圆润,妙目比波,向唐僧一行人望去。

第一眼,自然落在了站在前列、当先而入的唐僧身上。

果见一个白白净净的和尚,他面容儒雅,眼眸清正,女皇不由心生欣然之意。

若是这般一个和尚,倒也不是不可接受。

正在这时,却听得女官窃窃私语,间或有阵阵笑声响起。

西梁国主循着众人目光,抬头正见一个肥头大耳,容貌如猪…所谓如猪,自然是因为那两个翻鼻孔。

老猪正在四处张望,一双猪泡眼不停在殿中女官身上逡巡。

“八戒!”行者连忙扯了扯老猪的袖子,中止了老猪的心猿意马。

见得这如此滑稽一幕,女皇忍俊不禁,“扑哧”笑了出来,不过却以一方手绢遮住檀口,但丹凤眼中已然满是笑意。

恰在这时,一双清冽目光幽幽投来,带着三分漫不经心,七分冷漠超然。

女皇甫一对视,就如遭雷亟,一双顾盼生辉的丹凤眼也恍若失去了焦距般,定定地望着那一双冷冽清澈的眸子。

那眸子锐利如剑,似乎一下子刺入了她的心口。

陆北眸光渐深,嘴角突然噙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那笑意恍若冬日里的一缕阳光,很难有温度可言,却又让人感到油然而生的亲近!

因为,在陆北看来,这位女儿国国王,她的身上竟被下了佛门禁咒之术!

女皇眉睫轻颤,丹凤眼眸低垂,不知何时,两抹红晕悄然爬在了白腻的脸颊。

不远处的太师见此,心头微惊,“陛下不会看上了那陆瑜吧?”

“陛下,陛下?”

太师低声唤道。

女皇回过神来,再次看向那唐僧,竟再无方才的那般心神触动。

她面色淡淡,说道:“圣僧远来劳顿,这一二日休息的如何?”

“难道,她不该喊御弟的吗?”

陆北皱了皱眉,莫名觉得古怪。

这时,他的表情变化自然落在了女皇的眼中,女皇看了看正端坐的唐僧,又看了看恍若笔架山的三人,嗯,主要是陆北。

她樱唇轻启,“来人,给圣僧的几个弟子赐座!”

然后,几个侍女搬来几个绣墩,陆北和行者、八戒一一坐下。

行者神念传音道:“陆北,怎么回事?那女王似乎没相中师父,而是看上了你?”

陆北摇了摇头,说道:“我怎么知道?”

这时,唐僧笑着说道:“陛下,方才不是言…”

女皇收回恋恋不舍的目光,说道:“忘了和圣僧说,圣僧不是说,要倒换关文去西天取经么,朕并不欲坏你之事…”

说到此处,语气微微顿住,抬头去陆北说道:“陆公子既至此间,也算和朕有缘了……又何必艰难西行,不如你在我西梁国面南称孤,我与你做个帝后,不知君意下如何?”

唐僧:“……”

不知为何,他的心中竟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八戒哼哼说道:“猴哥,这劳什子的太微帝君,桃花运也太旺了些罢!”

行者低声斥道:“不要多言!”

这时,众人皆是将目光投向陆北,唯有女太师目光黯然,心中有苦难言。

而唐僧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多少有些尴尬,不过却又有些轻松,但这种“轻松”,可又不怎么让他喜欢。

端是复杂无比。

当然,并非是唐僧动了凡心。

而是来自本尊金蝉子的意识,所谓…不经历一番挣扎,如何能够修至人生的圆满。

就好像没有多少阅历的人,强行深刻一样。

女皇那一双微灼的目光毫不避讳地直视陆北,问道:“未知钧意如何?”

陆北沉吟半晌,无声笑了笑,说道:“陛下…”

此言一出,行者笑容古怪,八戒长吁短叹,唐僧轻轻宣了一声佛号。

本来依着众人先前计议,答应,好骗过关文么。

但陆北却不愿欺负一个女流,正要婉言拒绝。

“多谢陛下抬爱,我夫君却不能嫁给你。”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殿外响起,一身素色宫裳长裙、身形窈窕静殊的杨婵,盈盈走来,“当然,陛下也不需要娶他!”

对于杨婵突然到来,陆北心中惊讶,但面色却有说不出的古怪。

思忖道,“什么娶,什么嫁,三圣公主你搞混了吧?”

然而,有一道森寒冷厉的目光,正在向他剜了过来。

陆北连忙端容敛色,一边将正欢喜扑过来的晴晴抱在怀里,一边对着西梁国主,笑着说道:“陛下,陆某已有家室,却也只能辜负卿之美意了……”

“嗯?”

杨婵挑了挑眉,神色不善地看了过来。

显然对于陆北这所谓的委婉之言,十分不满。

他难道不该第一时间拒绝么?

还有,最后这一副“罗敷有夫”的遗憾语气,着实让人讨厌!

原来,杨婵得女娲娘娘之言,让她择机助西梁国主一脉解除掉佛门种下的禁咒。

可,杨婵哪里能忍得住方才一幕,管你什么时机,径直走了出来。

本来,她还想看看陆北如何做严词拒绝的,结果她这个夫君……哼,果然不能指望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