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青山绿水之景当是苏瑾并没看到,初去是正是大寒天,婲山银装素裹,山顶更是白茫茫的一片,溯雪纷飞,冻僵了绿水。

苏瑾一连病了整个冬日,一直都是师父衣带不解地照顾他,每日早起时便跪在神像下许愿,希望苏瑾能早日好起来。

师父说这代门丁凋落,他是山门里唯一的小徒弟,将来也是要继承青山派的,一定得好起来。

师父说婲山的春天特别美丽,雪水融化后泥土里会生长出成片的野花,叫得上名字的叫不上名字的都有,届时漫山遍野的桃花也开了,洒下一地落英。

师父还说,等苏瑾病好了,就叫他学习岐黄之术,此岐黄非彼岐黄,而是生死人肉白骨的法术,若是资质好,还能延年益寿长命百岁。

每句每字苏瑾都记在了心里,说得他十分向往,大概是因为师父每天念经般的守候,又或者是庙里的神像真灵验了,苏瑾哽着这口气没咽下去,成功活过了这个冬天。

原本应该是最寒冷的一年冬日,可苏瑾回想起却觉得浑身暖烘烘的,宁绕着心尖的那抹甜味,磕磕绊绊地活到了如今。

也是在那年,苏瑾病好后,师父才提心吊胆地给他算了一卦,琢磨着孩子身体弱,想给他算算天命。

卦象显示了什么,苏瑾直到师父去世才知道,说是没命活过成年。

也是从那时候起,师父开始教导他控梦这技能,想让他破解梦魇世界后能积攒点寿元,破了这狗屁天命。

然而苏瑾还没有离世,师父便先去了。

师父走得十分安详,他似乎知道自己快要撑不住了,早早得安排好了身后事,唯一放不下的便是捧在手心的小徒弟。

那日深秋,满山的花儿都凋零了,一地残红宛如谢幕时的礼花,铺散在地上,让人看了都生了愁。

师父坐在躺椅上晒着秋日最后这点余温,握着苏瑾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他才四十多岁,却显了老态,眼中一片苍痍荒瘠,所剩的唯一一点温柔,也倾尽了苏瑾。

“等师父去了,婲山也没什么值得你留念了,你还年轻,便出山闯荡吧,多去看看尘世,才能历练得了。只要你在,哪里都是青山派。”

苏瑾没说话,他想多听听师父的声音,一字不差地记在脑海里。

师父看着他,隐约看到了儿时的样子,小孩眉宇间满是对新鲜事物的好奇,宛如在逆境里生长的野花,美丽的让经久的岁月都晃了神。

当是他想,这是遗落在凡尘的小天使吧。

师父咳嗽了几声,压下胸膛激荡,慢悠悠道:“途中若遇到贵人,收敛性子与他们结交一二,对你十七岁的大劫会有帮助。此后若是再遇了难,心中谨记初心二字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