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四大花楼之一,春香楼。

华灯初上,临近春节的春香楼,仍旧是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京城花楼大大小小上百家,最出名的就是春香楼、朱雀楼、飘飞阁和柔水阁。

实际上春香楼隐隐约约是排在第一位的。

因为它规模最大、位置最好、姑娘最多、服务最多样化。

柳铭淇早就听柳铭璟说了这里非常有意思,不过他却没有来过。

他又不来玩姑娘,频频来花楼岂不是很尴尬?

来花楼却不办事儿的话,人家还会说你不行。

本身就有不少人在暗地里嘲笑柳铭淇,都十七八岁了,还没有姬妾们,是不是就是男人的功能有障碍,没办法上阵?

为此裕王妃彪悍的在外面和那些长舌妇吵了好几次,不过回来她都没有跟柳铭淇提起,怕刺激了他的心灵。

这些话都是柳铭璟转告给柳铭淇的。

柳铭淇自己并不怎么在意。

有朱雀楼梦心儿这么一个可以聊天解闷,还能给他跳舞看的红颜知己,已经足够了。

不过今天柳铭淇还是过来了,悄悄的过来,包了一个小阁楼,坐在二楼慢慢的等候。

没多久,外面便响起了声音。

敲门声响起之处,一个穿着便服的二十多岁男子,一脸疑惑的走了进来。

他虽然穿着大康的服饰,可从走路的方式小心翼翼,一看就晓得是外族人。

男子长得脸有些方,眼睛小,单眼皮,如果是现代人见到了,当然知道这是典型的高丽人长相。

“您是……”

待到外面的樊山把门关上,男子疑惑的看着柳铭淇和他背后的大柱,很是不解。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边的老板会让他跟着那个矮小男子过来,更不知道为什么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明明他出了预约的房间,都有一个身型衣服和他差不多的男子走了进去。

远远的回头一瞧,他都以为二楼那个有点模糊的身影是自己。

男子本来有点担心,可他不相信在他们知道自己身份的情况下,还敢做出丧心病狂的事情,再加上有些好奇,所以他来到了这里。

看到房间里只是一个少年,以及他的保镖,男子还有点失望。

不过他很快就不失望了。

因为柳铭淇站起来伸出手来,跟他打招呼:“李二公子,本王大康德王柳铭淇,有礼了!”

这便是天朝大国的底气。

就连室韦的王爷,在面对大康贵族的时候,都只能自称“小王”,而柳铭淇这个大康的亲王,直接称呼的是“本王”,两者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男子听到之后果然眼睛一亮,“德王殿下?”

“对,是我!”

柳铭淇握了握他的手,再抬手道:“来,这边坐。”

男子有些局促的坐下,却没有怀疑柳铭淇的身份。

能在这个春香楼指挥老板做事情的,只能是大康的权力人士。

而在这里冒充大康亲王,可是极大的罪过,被人揭发的话,不但冒充的人要倒大霉,春香楼也得关闭。

因此春香楼老板绝对不可能陪着骗子发疯。

只是他不知道,为什么柳铭淇会这么神神秘秘的找上他。

柳铭淇看着拘束又有些腼腆的年轻人,心中不觉冷冷的一笑。

这个人叫做李瑜,是室韦的百济大臣李如玄的二儿子。

百济大臣,顾名思义便是掌管着辽东旁边那个百济半岛权柄的大臣。

室韦早在三十年之前,便已经彻底获得了室韦的控制权,将原本室韦的皇室全部屠戮一空,连一系列的王公贵族大臣都杀了个干干净净。

然后经过一二十年的同化之后,百济半岛已经慢慢的安稳了下来,这一任的百济大臣李如玄还是一个祖籍在百济的人。

不过这个情况还有点特殊。

李如玄生活在室韦,做官也是在室韦,不过他管理室韦却并不直接前往百济,而是大部分时间在室韦遥控办公。

一年他就只去百济两个月,半年一个月,集中处理一些事务。

这明显便是室韦为了控制他,造成百济的一些分裂状况。

根据绣衣卫的情报,李如玄对室韦忠心耿耿,担当百济大臣八年以来,杀了上百个怂恿他回到百济、自立为王的人。

然后他在百济,也抓捕处死了数千个密谋反叛,驱逐室韦的百济人。

而且李如玄还不只一次的上奏,请求免掉自己的百济大臣一职,重新在室韦的四京之地当一个小官就可以,从而远离百济,也就不可能有什么闲言蜚语了。

但室韦皇帝拒绝了他,仍旧让他担当百济大臣。

这一个事情,被室韦的高层大肆宣扬,树立起来了一个忠贞为君的典范。

连带着在百济被人骂得狗血淋头、祖坟都被刨了的李如玄,也成为了一个名扬海外的忠臣干将。

如此故事,许多的大康文人听到了,都不觉感慨,赞扬李如玄的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却甘心为君奉献一切的精神。

可柳铭淇听到的第一天,就完全不相信这事儿。

这个世界的人是不知道的,在我国春秋时期,一个国君为了报仇,连敌人国君的屎尿都要去尝一下,表示恭敬的。

但结果是怎么样?

他回到国内之后,卧薪尝胆,一口气最后把那个国家给灭了,还把那个国君的尸骨挖出来鞭打泄愤,称霸东南。

然后还有更重要的一点。

百济半岛不就是另一个世界棒子们的地盘吗?

虽然有南北之分,但他们的性格和骨子里的那些东西,都变不了!

这个地方出来的人,天生就有阴谋家的潜质,而且民族自尊心极其强烈,绝对不可能甘于成为别人统治的奴隶。

因此柳铭淇还没见过李如玄的面儿,就判定这家伙脑后有反骨,良心大大滴坏。

当然了,之前只是柳铭淇无聊时了解的情报,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因为这不关他的事儿。

可最近因为消毒酒精的事情,一下子就触动了柳铭淇心中那根敏感的神经,偏偏皇帝还不当一回事儿,所以他总琢磨着要做点什么。

有了烟草这种计谋,还远远不够。

他必须要给那些强大的敌人制造更多的麻烦。

而敌人之中,最强悍的绝对是在大康东北的室韦。

于是李如玄这条线,又被柳铭淇想了起来。

他在详细思索了之后,又在室韦的使团名单里面找到了李瑜的名字,便有了今天两人的会面。

李瑜今年是二十八岁,从小自然也是在室韦长大,而且还是耶律飞扬的侍从。

人们都说,李瑜是耶律飞扬最忠实的走狗。

这最忠实的走狗并不是靠说话表忠心就能当得了,而是李瑜为耶律飞扬挡了两次必杀的刺杀。

有一次就差一点点,刀刃便刺入了李瑜的心脏,最后他在病床上躺了足足三个月才恢复。

有着这样的功劳,李家在室韦的地位是越发的牢固。

李瑜自己虽然没有担当别的官职,但就凭借着他和耶律飞扬亲密的身份,在室韦非常吃得开,许多室韦本族贵族都不敢怠慢他。

柳铭淇在回想的时候,李瑜也在打量着柳铭淇。

还没有来到大康之前,李瑜便已经听说了柳铭淇的名字。

他知道这位说出“舍生而取义矣”,写了《将进酒》、《朱雀楼太白入梦来》、《锦瑟》、《鹊桥仙·纤云弄巧》、《劝学》的“诗仙”兼圣人。

原本以为柳铭淇会是一个饱读诗书的文雅之士,但到了大康过后,李瑜才晓得柳铭淇最闻名于世的还不是他的才学,而是他做出的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比如说三皇子经常用的花香精油,便是柳铭淇做出来的。

这种价格高昂到连李瑜都有点瞠目结舌的东西,李瑜也曾被三皇子赏赐用过几次,涂抹在全身,的确舒服得很,用完之后整个人浑身都轻松了许多。

只是没想到这居然是柳铭淇发明的?

然后还有已经成为李瑜日常生活离不开的厕纸,同样如此。

这种伟大的发明,让生活在冰天雪地的李瑜,简直是感谢上天的恩赐,哪怕价格不菲,他也每天坚持用,感觉人生都快活了许多。

只是没想到,厕纸居然又是柳铭淇发明的!?

不仅仅是厕纸,还有最近送进驿馆的蛋糕、奶茶、白糖、大白兔奶糖、蜂窝煤、猪肉等等,都是他弄的。

如此的多才多艺,完全是让人匪夷所思,难怪大康觉得他是天生下凡的圣人了。

由此李瑜对柳铭淇有着强烈的好奇心。

只不过以他的身份地位,是很难得见到柳铭淇的。

原本以为在大康皇帝的新年赐宴上才能看到这位德王,可是万万没料到,他竟然悄悄的约自己见面。

考虑到了这个时间点,这个地方,肯定要谈的不是什么风花雪月。

应该是有什么必须要私下里谈论的事情。

至于到底是什么,想来待会儿就能了解。

李瑜心里也不着急,长年的装孙子,已经能让他心境十分的平和,不会急急忙忙的做事儿。

倒是面前的这位十七岁的亲王,年龄这么小,一定会稳不住的吧?

※※※※※※

两人的思绪都是瞬间如电转。

等到抬起头来,两人的脸上都是笑容,就像是多年未见的好朋友一样。

柳铭淇看见李瑜虚假的笑容,心中暗骂一句,果然是银币,笑都笑得那么假。

李瑜本来想要说一些客套的话,结果柳铭淇率先开口了。

“李二公子,你们想要让百济重新成为一个国家,对吧?”少年慢悠悠,却又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

李瑜:“!?”

什么状况!?

他心中猛地一跳,脸色也顿时大变,勃然怒道:“王爷您这是何等意思?百济乃是我室韦的固有领土,牢固不可分割!您在外臣面前说这事儿,简直是有失体统!倘若这不是在大康,而是在我室韦的话,我非要把你抓到我室韦至高无上皇帝陛下的跟前不可!”

说着,怒气冲冲的他就要站起来往外走。

柳铭淇却是仍旧笑着,脸色不变的道:“来,来,李二公子,坐下吧!说一句你就转身走人,这是成年人的作为吗?完全没有必要来这一套,咱们慢慢聊吧!……真要走吗?咱们待会儿可是要谈很大很大的生意的哟!”

李瑜脚步一停,回头怒视柳铭淇道:“王爷,您如果还要再谈及此事,小人只能离开了!”

“不说就不说吧!”柳铭淇耸耸肩,“那么我换一种说法……你这个月用了很多我裕王府的产品,感觉怎么样?”

他的话题转换得如此果断,让本来还要再怒斥柳铭淇的李瑜有些不知所措。

迟疑了一下,他才点点头说:“的确是天下一等一的好东西。”

任何人想要黑裕王府的东西都不容易。

他们可以说裕王府的产品价格太贵了,但论到实用性来说,无论是肥皂、厕纸、白糖还是蜂窝煤,都让人无话可说,效果一流。

即便是大白兔奶糖、花香精油这些奢侈品,也有的是市场。

能买这些的不是贵族就是大富豪,人家难道是傻的,高价买这些噱头产品?

“对嘛,你真是识货的人。”柳铭淇夸奖了他一句,顺手从旁边的烟盒里面抖了两杆烟出来,一杆自己叼上,另一杆递给了他:“来,来,坐下!坐下说话!”

李瑜脸色变幻了片刻,才接过了香烟,重新坐下,义正言辞的说道:“王爷,您不能再这么说了!我不知道是谁给您进谗言,但这种事情说出去,会让我们室韦和大康两国立刻陷入纠纷矛盾,王爷您也吃不消呀……啊,谢谢!”

却是柳铭淇给他点着了香烟。

狠狠的吸了几口,吞云驾雾了一阵子,李瑜的心里顿时舒缓了一些。

香烟这个东西,前几天李瑜才第一次听到。

一开始他闻着别人抽的这个气味都有点恶心,但是看到三皇子、众位将军大人们都边抽烟边聊天,还很享受的样子,他也就跟着试了一下。

这个香烟很多,十几箱摆在了房间里,只要有点身份的人都能随便去拿。

抽第一次李瑜呛住了,觉得难受。

第二次也不行,第三次他都本来放起来,可一群贴身侍从轮值的时候,有人递杆烟给他,他又不得不合群的一起抽……

结果两三天下来,李瑜觉得抽烟挺好,没事儿就很想来一杆。

嗯,真香。

此刻他的心有些乱,而且砰砰砰的跳,正好借着抽烟来缓和紧张。

不过李瑜抽烟的样子很丑……

他之前从不觉得自己抽烟的姿势有什么。

可此时抽着烟,看到柳铭淇像是耍杂技一样的吞云驾雾,把烟吞进去,又从鼻孔喷出两股白雾,或者吐出一个个的白色烟圈,依次放大着扩散,那种美态,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李瑜看得心里痒痒的,觉得这样挺有风范儿,自己也想学一下,可他连续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反而是呛了好几次。

柳铭淇也没有笑话他,反而是放慢了速度,还教了他一些诀窍。

柳铭淇果然没有再说百济的事情,抽完一杆烟,两人抽第二杆烟的时候,他才道:“李二公子,我裕王府的东西,你想要买回去倒卖赚一笔吗?”

李瑜听着愣了愣。

倘若柳铭淇之前没有说百济要脱离室韦,那么李瑜还能感激流涕的顺势接过来,千恩万谢的感谢柳铭淇能给自己做生意的机会。

毕竟既然花香精油、厕纸这样的好东西……不,包括了白糖、大白兔奶糖、蜂窝煤、香烟,都是裕王府的,那么他只要能买到一些,拿回室韦去卖,一定是赚得盆满钵满的!

李瑜深深的明白,室韦人抵挡不住这样的诱.惑。

哪怕是再贵的东西,只要他们疯狂喜欢,那么一定就会不惜一切代价的得到。

恰好这些在大康的普通场所都买不到的“宝贝”,全都是在室韦高层有着很大名声的。

可正因为有了柳铭淇一开始的“轻佻”言语,反而让李瑜非常的慎重,生怕落到柳铭淇的陷阱之中。

他有些战战兢兢的回答:“王爷,您为什么要便宜我呢?和我们家三皇子殿下做生意,岂不是做得更大,而且能做得更稳妥吗?”

“我不喜欢那个一天到晚假笑,又觉得自己什么都胜券在握的家伙。”柳铭淇一挥手道:“他真要有那么厉害,来和我比一比做诗词,来和我比一比写文章看看?屁都不是!”

本来柳铭淇说到前面一半,李瑜是已经瞪大了眼睛,怒视着他的。

可听到后面一半,李瑜的暴怒就有些凝固。

没办法发火。

是的。

没办法。

论起写诗词,论起写文章,这个天下,这个已知的所有土地上,也没有一个人能和眼前的这位德王比较的。

连自诩为“粗懂文学”的三皇子也不可能。

甚至于李瑜那位饱读中原王朝诗书的父亲,也感叹过“此子真乃圣人之资矣,我不能比。”

李瑜这辈子最崇拜的便是他老爹,连李大人都这么说了,李瑜其实在内心也是很佩服柳铭淇的才华的。

他再怎么的想要装腔作势,都拿不出实际的本钱来。

片刻之后,李瑜只能讪讪的道:“王爷请慎言,莫在他人奴仆面前诋毁他的主人,不然咱们也就聊不下去了。”

“我说啊……哦,我想说明,这不是单指耶律飞扬。”柳铭淇笑着摇头,“而是室韦的整个制度,那就是野蛮的,毫无礼数的!把人才当奴仆,自以为高人一等,就骑在别人身上作威作福,吸那些穷困族群的血,去壮大他们室韦一族,这样的统治,能得到人心吗?能让人信服吗?我是不信的!”

李瑜沉着脸,拱手道:“王爷请慎言!”

“好吧,不说这个了,没意思!”柳铭淇哑然失笑,“李二公子啊,我之所以肯卖这些东西给你,就是因为我这个人看不得别人受委屈,看不得有人高高在上的视人如奴仆。

当然啦,我也没有任何挑拨离间的意思,你可以当我之前的话都是放屁。咱们现在只谈生意,你也只和我做买卖而已,能有什么坏处?难道我还能空口无凭的去举报你图谋不轨吗?又没有录音机!”

李瑜愣然:“什么陆英机?这是什么东西?”

“你这辈子是见不到啰,我也见不到。”柳铭淇哈哈一笑,避开了这个话题,“怎么样,要不要?”

李瑜看了一眼柳铭淇,想也不想的道:“对不起,王爷,我是三皇子的奴仆,有些事情不能瞒着他做。”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如此死脑筋?”柳铭淇鄙视的看着他,“李二公子啊,做生意而已,难道他们室韦人不做生意?西羌人不做生意?你不会不知道,现在这些使团的那些贵族们,一个个都拼命在找各种关系,想要买到我裕王府的宝贝,回去自己享用或者高价出售吧?”

李瑜笑了笑,站了起来,拱手道:“王爷,他们是他们,李瑜是李瑜……谢谢您的款待,小人告辞了!”

他这一次是步伐坚定的往外走了出去。

不能再听了,不然天知道这位疯子王爷会再说出什么话语来。

两人这还是第一次的见面,他就这样的肆无忌惮,这是狂妄无知,还是把自己当成傻子了?

但无论是哪一种,都不值得自己再和他继续的谈论事情。

这么多年,李瑜保全自己的最好方法就是不要去惹事,坚决的把自己给摘出来,不要有任何的侥幸心理。

他不知道柳铭淇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也不想知道。

李家的事情,只能是李家人来做。

柳铭淇这一次也没有拦他,而是在他准备推门的一瞬间,才道:“李二公子,你记住了,如果你有想做生意的想法,就来这边春香楼,跟他们的老板说,然后我们就能见面了。”

李瑜没有回话,而是推开了门。

“机会不是一直有的,它到来的时候,一定得抓住才行啊。”

此刻柳铭淇又慢悠悠的说了这么一句。

李瑜头也不回,径直的离开了。

他没有回应。

但是没有回应,却又是一种另外方式的回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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