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能去。

萧长恭急忙勒住了马头,看了眼身后急匆匆跟着的护卫,一时间有点踌躇。

从军十年,他经历过无数的凶险场面,可是这样的软刀子杀人,杀的还是这么多年,唯一一个不怕她愿为她挡刀的人,这样的事,他没经历过。

“将军,”小七打马上前,穆婉宁那天是他送回去的,这过程中的事情他再清楚不过,也因此明白萧长恭心里的愤怒,“您在这里着急也无济于是,还是先回府吧,先看看风云卫都查出什么了。而且穆姑娘是闺阁女子,这市井上的流言,也未必就能这么快的传进她耳朵里。”

萧长恭叹了口气,无奈地点点头,拨转马头回府。

回府时,正好遇到一个卖炸臭豆腐的小摊子,萧长恭立时想到婉宁捂着嘴的可爱模样,心里更加难受,但还是说道:“小七,去把那个摊子的臭豆腐都买下来,每个人回去都要吃。”

查流言用不上这些普通的军士,自有风云二卫的人去处理。

摊主是个五十来岁的小老头,猛然一见萧长恭确实有点害怕,但听到要包圆眼睛就亮了起来,也不管那些大将军要吃人的流言了,立刻跪下磕头,“谢谢大将军。”

臭豆腐需要现炸,而且刚出锅的才好吃。小七干脆把人带回了府里,就在前院里现炸现吃。

府里的护卫围了一圈,把东西吃干净后一算钱,居然还不到一两银子。

萧长恭付了钱又额外赏了一两银子,看着小贩千恩万谢的走了,心里想的却是原来她喜欢吃的东西,竟然是这样的味道。

整个盛京城,都因为萧长恭的一句,被闹了个鸡飞狗跳。

而穆府里,却仍旧是风平浪静,并不知道这些风波,大家仍是按部就班的去给周氏请安。

不过婉宁今天可以不去,生病未愈,请安也就免了。

穆安宁找的就是这样的机会,等到人到齐了,又一一请过安之后,才委委屈屈的道:“祖母,再过几天就是大长公主开的赏花宴了,孙女儿也接到了帖子。可是孙女儿的几套头饰都旧了,您能不能和四妹妹说一声,让她把那副南珠头面,借我戴几天。”

周氏端起张姑姑递过来的茶盏,心里有些不屑,那南珠头面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也不知道怎么就入了穆安宁的眼,几次三番的想要。

果然这妾氏养出来的姑娘,眼皮子就是浅。

穆鼎心里不悦,“这点小事还用找你祖母,直接去借不就好了。”

安宁立时红了眼眶,“我去借了,可是四妹妹就是不借。还说就算我出丑了,也与她没关系。以后我嫁给谁,也与她无关。”

鸿岭点了点头,“这倒没错。个人有个人的缘法。”

主位上周氏和她身后的张姑姑都不自然的扯了扯嘴角,没想到穆鸿岭还有这么一本正经怼人的时候。

连穆鼎都差点没忍住。

郑氏自然是看不得女儿被怼,只不过她也不敢过分针对穆鸿岭,毕竟是家中的嫡长子。

“这话怎么说的,都是宰相府的姑娘,安宁嫁得好了,婉宁也跟着沾光不是?我看四姑娘刻薄了,不借也就算了,竟然还要撇清关系。她一个没娘的孩子,不指着父兄姐妹抬身价,难道还想靠自己去勾搭外人么。”

穆鼎把手里的茶盏往小几上重重一放,“婉宁好歹叫你一声姨娘,注意你说的话。”

看到郑氏吃瘪,王氏心里就开心,不过既然穆鼎也开口了,王氏也就顺势下场,不然总像是她这个正妻打压妾室似的。

“说到这儿我倒是想起了,昨个儿四姑娘院里的墨香来我这儿,说要领一套待客用的茶盏,因为院子里仅有的两套待客茶盏都被三姑娘打碎了,可有此事?”

“哼,谁叫她故意给我上带霉味的茶,我喝了一口犯恶心,就失手打碎了。”

郑氏马上接口,“怎么可以这样,四姑娘这么做也太过分了,安儿你没喝坏吧?”

不等安宁回答,穆鸿岭又硬邦邦的问了一句,“那第二次呢?”

“第二次是太烫了,我没拿住。每次去她的院子,不是茶有霉味就是太烫,想借首饰也不肯,四妹妹就是诚心跟我过不去。”

穆鸿岭轻哼一声,不再言语。

“给祖母请安。”帘子一挑,面色还是有些苍白的婉宁由墨香扶着,走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了免了你的请安么?”

“婉宁想着最近身子好些了,也不会过了病气给祖母,就来了。不过还有些体弱,走路不如以往快,是以晚了会儿,请祖母见谅。”

周氏似笑非笑的看了眼婉宁,心想这孩子也知道给人挖坑了。

“你三姐姐说向你借那南珠的头面,你不愿借给她,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

“姐妹之间,互相串换下首饰也是正常,你平时也不是小气的,这回怎么就犯浑了呢?”周氏说得慢条斯理的,话听着像是训斥,但语气却是淡淡的,但不出什么恼意。

“祖母教训的是。只是去年三姐姐及笄时,借了我唯一一副红宝石头面,前几天才还回来。结果不但钗子旧了不少,有几处还缺失了宝石。”

婉宁示意墨香把盒子打开,放在周氏的面前,自己则开口说道:“这副头面是父亲送给我姨娘的,姨娘去世得早,这算是唯一的念想。可是三姐姐不但一借就是大半年,还如此不经心,婉宁心里有气,同时也担心那副南珠头面也会如此,是以就不想借了。”

“还望祖母和父亲体谅婉宁的心思。”

穆鼎上前拿起了那副头面中的一枝钗子,不由得想到婉宁的生母玉莹。虽然斯人已逝,但是两人也是有过恩爱的时候的,这支钗子他还曾亲手插在过她的头上。

没想到一转眼十几年不见,再见竟然残破成这个样子。

睹物思人,穆鼎一时间心里很有些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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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软柿子不软了

穆鼎看着已经残破的钗子,想到已经逝去的枕边人,心里唏嘘。再看婉宁肖似其母,想到这些年来很是忽略她,心里很是愧疚。

穆安宁看到穆鼎脸有戚色,心里不满,不由得撇撇嘴,“你这头面本来就很差劲,十多年的旧物了,我也不过是碰了两下,宝石就掉下去了。和我有什么关系,少在这儿讹人。”

“这倒是奇了,”说话的是最小的若宁,今年只有八岁,“既然这头面差劲,三姐姐为何还要借,而且一借还借那么久?我可记得三姐姐有好几套不错的头面呢。”

安宁一时无语。她借这套头面,根本就不是为了戴,纯粹就是欺负婉宁欺负顺手了,知道她有一副母亲留下的头面,就想抢过来。

但这个理由不能说。

其实她根本就没想到会这样,以往只要自己一开口,做些委屈的样子,父亲就会向着自己,婉宁也会自动的把东西交出来。

可是,自从婉宁生了一次大病,病好之后,之前的软柿子忽然就不软了。导致安宁捏了几次,都捏得很不顺手。

看到安宁没接话,郑氏连忙说道:“安儿不过是想换换风格罢了,这世家的小姐们参加宴会,都是讲究穿戴不能重复的。尤其安儿现在已经及笄了,正是出门相看、议亲的时候,多花些心思也是正常。”

安宁赶紧点头,“我娘说的是,也正是因为这个女儿才想借那副南珠头面的。这次女儿一定会小心呵护的。”

只要父亲顺势点头让婉宁把头面借给她,今天的目的也就算达成了。

听到安宁又把话题引到那副南珠头面,穆鼎心里非常不悦。那头面还是他让王氏给的,本意是让女儿打扮得好看些,现在看来却像是给婉宁招祸。

“行了,你是姐姐,不愿意帮衬妹妹也就罢了,别再总盯着妹妹的首饰,讲出来让人笑话。再者说,我宰相府的女儿,戴了重复的首饰就是嫁不出去了?”

郑氏赶紧欠身,“是妾身说错话了。”

穆鼎又看了一眼犹自不忿的安宁和一脸淡然的婉宁,两个女孩子如今长大,已经有了母亲的影子。

郑氏柔弱娇媚,虽有万种风情,但却不是当家主母的风范。相反,婉宁的娘虽是妾,却端庄知礼,若不是跟了他,也是别人家的正妻。

都说女儿像母,安宁这个样子,以后嫁人,怕也要被人说宰相府的家教不好,教不出当家主母的样子。

想到这儿,穆鼎看向自己的母亲,“安宁已经及笄,婉宁也这就两年的事,就连若宁都有大姑娘的样子了,不如母亲以诰命身份向宫里申请一名教养嬷嬷入府,多教些规矩、礼仪才好。”

周氏点头,“儿子说的有理。”

安宁心里凉了半截,她已经及笄了,还要请教养嬷嬷入府,传出去了,不就是说她教养不好么?至于婉宁和若宁到是没影响,一个十三岁,一个八岁,怎么教导都是有道理的。

这教养嬷嬷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随后穆鼎告辞离去,一群人的站起身来,只有周氏发话,“除了安宁,孙儿辈的都留下,陪我吃早餐。”

安宁再次觉得被狠狠抽了一耳光。

一行人退了出去,只留下小辈站在那里。

有大哥在,祖母又一脸的威严,婉宁几人都不太敢出声。因此早餐吃得很是压抑,没有敢说话,倒是好好的实践了一番食不言、寝不语。

待早餐撤走,一一上茶后。周氏才看向婉宁,“婉儿,请教养嬷嬷一事,你可有怨言?”

婉宁连忙站起身来,“婉儿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有怨言。”

“若宁呢?”

若宁站起身来,“孙女儿……也没有。”

周氏扫了若宁一眼,“真的没有?”

若宁抬头看向婉宁,又低头绞了下手帕,“有。”

周氏忍不住嘴角上扬,想想又不妥,赶紧重新板起脸,“说吧。把你心里想的都说出来。”

“明明是三姐姐做错了事,欺负四姐姐,要罚也是罚她,为什么要我们跟着一起受罚。”

“婉丫头,你说呢?”

“对三姐姐来说,可能是受罚,毕竟她已经及笄,此时请教养嬷嬷,有说她规矩不好之嫌。但对我和若宁来说,却是大大的好事。玉不琢不成器,有宫里的教养嬷嬷教导礼仪规矩,对我们以后大有好处。”

“其实对三姐姐来说也是好事,不过是些许颜面问题,日后学好规矩礼仪,也是受益的。”

“而且三姐姐日后不出错,对我们也是大有好处的。”

周氏点点头,“就是这个道理。你们姐妹三人,在我们自家人眼里,那是分得清楚的,你是你,她是她。可是在外人眼里,你们三个是一体,都是宰相府的女儿。日后无论谁出丑,丢的都是你们三个人的脸,是宰相府的脸。”

“所以,你们要好好学习,听明白了?”

婉宁和若宁一起蹲身福礼,“孙女儿明白。等宫里的教养嬷嬷来了,一定认真学习。”

周氏心情大好,看到两个孙女儿能想通,欣慰了不少。

事实上,婉宁根本不会有任何的不快,前一世她就是不懂这些规矩啊,礼仪啊,被方家嫌弃得不行。

这一世,有了这样的好机会,她怎么会心里有气。

这时穆鸿岭站起来身,“祖母,孙儿有些不同意见,不知道能不能说?”

周氏笑了一下,“能不能说你不也站起来了?说吧,今儿把你们都留下,本就是想听听你们的看法的。”

“谢祖母,孙儿觉得,学习礼仪是对的。但是奖是奖,罚是罚。日后若嬷嬷来了,也应该说清楚,哪个是受罚的,哪个是跟着学的。若是赏罚不分,也就起不到训诫的作用了。而且兄弟姐之间,也不能一味的和稀泥,是非曲直,该论还是要论的。”

“鸿岭的想法也没有错,你虽是长兄,但有时也不能过度插手,有些事,也要让她们自己学着解决才行,你可明白?”

“孙儿明白。”穆鸿岭拱手为礼,表示受教。

鸿渐此时也站了起来,“大哥说话太绕,这事要我说,就是安宁这个当姐姐的,想抢妹妹婉宁的东西,该明着教训一顿才是。哪里用得着这么多事。”

“四妹妹放心,安宁以后要是还敢抢你东西,你就来找我,我帮你教训她。当然你去抢她的东西,我可是不帮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