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手里的花放在墓碑前,伸手抚摸着墓碑,脑中全是与霍厉延的回忆,似电影片段在闪现,细细去回忆那些,他还真从未惹过我生气,我们也从来没有红过脸。

“厉延。”

我闭上眼睛,等心里的抽痛过去。

在霍厉延消失的那些年里,我好恨好怨好想,我想过很多种再见的场景,却没想,他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我的面前。

霍容修顶着他的身份,他的墓碑立在这里,却不能在上面刻上只字片语,甚至连张照片也没有。

“厉延,你怨我吗?”

我缓缓地蹲下,靠着墓碑,我知道,他一定在怨我。

六年了,我才来看他,我甚至连他都分不清,错把霍容修当成了他。

而他在世上留给我最后一句话却是:“明晚八点,不见不散。”

那时我们约定了去山上看流星雨,他说了八点要来接我,我们再去山上的。

霍厉延,你这个骗子,明明说好不见不散的,为什么你却先走了。

我好恨啊,恨自己,恨赵亚茹他们把遗憾留给了我,把悔恨留给我,若是当初他们告诉我霍厉延出事了,我又怎会误会他,怎会怨他恨他。

“厉延,我真的好想你。”我将脸贴着墓碑,仿佛他就在身边,冲我笑,对我说,好久不见。

两行热泪滑落,我扬起了笑,伸手去触摸他,手一伸过去,却只是触摸到一片虚无,他在我眼前消失。

“厉延,厉延……”

我缓缓地攥紧了手,低声哭泣。

我们曾说好要结婚的,当初,我们也给未来的孩子取了名,他说女儿就叫可可,可人可爱的意思。

我做到了,我给我们的女儿取名可可,可她却再也见不到自己的爸爸。

无人知道我的心痛,我所有的美好都是霍厉延给我的,我们一起憧憬着未来的生活,如今我的生活没了他,且一地鸡毛。

霍容修想让我接受他,我要如何才能跨过霍厉延才能去接受?

墓园中的人渐渐地稀少,我瞥见不远处霍容修与赵亚茹夫妇带着可可过来了,我赶紧抹掉眼泪,找了地方躲起来。

今天清明节,霍容修又如何不来祭奠自己的弟弟呢。

我藏好自己,霍容修抱着可可走到霍厉延的墓碑前,他看到了墓碑前的花,目光开始四下搜寻,我赶紧侧身,将自己完全躲起来。

聪明如霍容修,又如何不知道是我将花放在那的,我躲不躲又有何意义?

我慢慢地探出一半身子,远远地看着霍容修带着可可祭奠霍厉延。

霍容修让可可在墓碑前跪下来给霍厉延磕头,看着我跟霍厉延的女儿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自己的亲生父亲,可可懵懂的转头问霍容修:“爸爸,这里埋葬的是谁啊?”

我的眼眶一热,心里酸涩不已。

霍容修自然不会去告诉可可,这里葬着的就是可可的亲生父亲。

赵亚茹与霍建刚两人也相视一眼,赵亚茹在可可面前蹲下来,温柔地说:“可可乖,磕三个头。”

可可看了眼霍容修,乖乖地听话:“哦。”

可可给霍厉延的墓碑磕了三个头。

看着可可小小的身影认真地给霍厉延墓碑磕头的模样,我的心就像是刀子不断地绞,疼的不能呼吸。

厉延,你看见了吗,这就是我们的女儿,她叫可可,她来看你了。

难抑心里的痛,我仰起头,灰蒙蒙的天空上似出现了霍厉延的脸,他像我们初见时笑得那样干净,温暖。

我不敢伸出手去触摸,我知道,他离得我很远很远,这辈子,我再也抓不住了。

兰馨打电话来催我,我压下心里的悲戚,最后看了眼可可,转身朝出口走。

兰馨在墓园的大门口等我,见我出来,眼睛泛红,她说:“姐,我刚才看见霍容修带着可可进去了,你没有碰上吧?”

“没有,走吧。”

我们打车回去,兰馨今天不用去上班,说是中午买点菜我们在家里做饭吃,吃了午饭再去医院看沈少航。

我此时的状况也不太适合去医院,也就听了兰馨的话。

她去市场买菜,我登陆霍厉延以前使用过的微博,他的密码我是知道的,微博自从我们分开后就再也没有更新过,后来霍容修顶着霍厉延的身份回来,我也只以为他是不喜欢玩微博了,如今才知,微博的主人早就不在了,霍容修就算能知道我们交往的一些细节,微博的密码是不知道的。

我翻看着我们交往那段时间的微博互动,满满都是爱意,那时沈少航还说,天天吃狗粮,让我们俩悠着点,照顾一下单身狗的心情。

曾经沈少航与霍厉延总是形影不离,我也吃沈少航的醋,让霍厉延在我跟沈少航之间选一个,有我没他。

想想,那时候真的很美好,满满的回忆,都是甜蜜。

可如今,三个能一起在路边撸串的三人,一人再也不可能相见,一个躺在医院里,不知何时能醒。

我找到微博里我们的合照,也有沈少航凑热闹非要在中间露一个脑袋的照片,那时候我调侃他就是我跟霍厉延之间的小三。

翻中昔日的照片,再看今日的物是人非的模样,似有千万根细针扎如身体,浑身都疼,却又找不到哪里疼。

门外的敲门声将我从悲痛里拽出来。

我赶紧收拾好心情出去开门,是李情欢来了。

她跟兰馨一起回来的,兰馨说:“姐,我正好碰上了情欢姐,就把你回来的事告诉了她。”

之前我没让兰馨把我回来的事到处说,也是防着霍容修找来。

如今也不需要再防了。

李情欢见到我,眼圈立马就红了,上来抱了抱我:“令海棠,你太不够意思了,一声不吭就走了,一走就是大半年,回来了也不告诉我,你知不知道我都快担心死了。”

“让你担心了。”我抱了抱她。

李情欢很生气,我不辞而别,了无音讯。

她见我眼圈也是红的,或许是从兰馨那知道近来发生的事,也不再责备,心疼地拍了拍我的背:“回来就好,沈少航的事我都知道了,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我扯出一抹笑:“我也相信他会没事。”

我们三人在一起吃了午饭,最后我还是决定一个人去医院,李情欢送我到医院门口。

如平常一样,我推开病房的门,沈少航依然没有起色的躺在病床上。

我将包放在桌上,拉过凳子在床边坐下:“你怎么还不醒,沈少航,今天我去看了厉延,你知不知道,我的心很痛,我真的好想以前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光,厉延不在了,你醒来好不好,这样的日子,真的好可怕。”

我拉着沈少航的手,或许是去过墓园的关系,整个情绪低迷,仿佛跌入了深渊。

我真不知道往后要怎么继续下去,在清水庵待了大半年,我自以为自己看开了,可一踏进海城,这里的一切回忆都在告诉我,我自以为的看开不过是暂时的自欺欺人。

上天真是给我出了一道难题,让我处在了情与义两难的境地。

让我所拥有的都一点点拿走。

霍容修知道我每天都会来医院看沈少航,每天也都会在固定的时间离开医院,他每晚都会在医院门口,他坐在车里,也不下来,我也就当做没有看见他。

我坐公交车回去,他的车子会一直跟在后面,直到我回到家里。

时间一天天滑过去。

沈少航已经昏迷了两个月,依然是没有苏醒的迹象,刘惠英越发憔悴,却一直没有放弃过,她不断地请国外的专家来给沈少航看病。

一次次失望,一次次燃起希望。

那些日子里,我头上海城的天空是灰暗的,一片乌云罩在我头顶,怎么都挥之不去。

又一次从医院里出来,我疲惫的走下台阶,习惯性的朝路边看过去,意外地,霍容修的车子竟然没有在。

他没有来?

也是,一个人再有耐心,也不会一直守着一个不能给以回报的人。

他可是还有沈佳妮呢。

拖着疲惫的身体朝公交站牌走过去。

忽然,一辆玛莎拉蒂朝我直接开过来,我心骤然一紧,本能的朝后闪开。

玛莎拉蒂开出了五十米远立即急刹,车主并没有因差点撞到人而下车道歉,我惊魂未定,反而又将车子倒回来,再次朝我撞来。

这次我看清坐在主驾驶上的人,竟然是沈佳妮。

沈佳妮这是疯了。

当街开车撞人。

我又连忙闪开,沈佳妮刹车,推开车门气势汹汹的冲我过来。

我气得骂人:“沈佳妮,你是不是疯了。”

“令海棠,我说容修为什么不来找我了,原来是你把他的魂勾走了,你都已经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我现在命令你立即给我离开,否则我一定让你横尸街头。”

沈佳妮给我的这个下马威,可真是比以前疯狂了。

她也是真急了,毕竟孩子都生了,还没有进霍家的门。

我听李情欢说过,她听说沈佳妮因为未婚生子已经被自己的父亲给赶出来了,她能傍上的只有霍容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