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倾弯下腰,头轻抵在齐燃胸膛,脊背微微抖着,说出的话带着颤音:我为什么要把这些事儿告诉你啊?

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齐燃说。

关你什么事儿啊

像是带着哭腔。

你,你他.妈又是我谁啊?

齐燃一把伸过手狠狠揉了一下他的头发,厉声道:不许说脏话。

陆倾被他揉的身体一歪,头紧紧的贴在齐燃身上,手也不自觉的抓上齐燃衣角。

燃哥。他轻轻开口,像要哭了:你别管我,行吗?

齐燃没动,手就这么放在少年柔软的头发上。

上方久久没有传来声响,像是过了很久,才听见齐燃微不可察的一声叹息。

他像是笑了一下,不久,就听到一句无奈的低喃:陆倾,如果你真的不喜欢,你觉得我会逼你吗?

陆倾一下子把头抬起来。

小朋友。齐燃看着他,眼里有流光,你看我的眼神早就不一样了,你自己没发现吗?

陆倾怔住,眼角还泛着红,就这么呆呆的看着齐燃。

齐燃又勾起嘴角,手在陆倾发间转了个圈放下,继续开口: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会忍不住害羞,会不经意的撒娇,被我抵在墙角了也不会推开我,反而直愣愣的看着我

齐燃故意顿了下,看向少年的眼神很深:陆倾,都这么明显了,你都没发现吗?

脸上带着点儿势在必得的张扬。

陆倾的呼吸突然重了下,被齐燃的话一带,自己对待他人与齐燃的不同面就这么直直的展现在眼前,像是播放着幻灯片。

自己会自然的向齐燃报备一日三餐。

会无意识因齐燃的话脸红。

会想让齐燃教他摩托。

会无法拒绝齐燃的靠近。

你不明白自己怎么想的,齐燃轻柔的声音又响起,居然与夜色融为一体。

那我就帮你明白。

他立刻往下说,没给陆倾反应的机会。

上次话剧我给你送饭,你看着抗拒却还是乖乖的吃完了。他停了下:你知道为什么吗?

没等陆倾摇头,又道:因为你已经习惯了我给你带饭,习惯让我知道你今天吃了什么,干了什么。

眼前少年皱了皱眉,反驳的话语响起:那是因为

演话剧的时候,齐燃直接打断他,你看到的海伦娜是我,对不对?你看着程丽丽那温柔的眼神,是从我这儿学的,你知不知道?

陆倾。他声音一下子低下去,我早就走进你的生活了,你感觉不出来吗?

齐燃看向他的眼神过于炙热,陆倾像被烫了一下移开眸子,他没答,意识已经有些迷糊,身体微微向外倾,是要逃跑的前兆。

不要说了。

不要再说了。

陆倾只听到自己心里这么喊着,下一秒就想抬起脚步往街上跑。

但是齐燃没给他这个机会,一条腿往前一跨,双手就握住陆倾的肩膀,强迫他正对着自己,脸逼近他。

你自己都不知道吧?齐燃开口,声音带着丝危险,上次话剧结束之后,你坐在我摩托后面,我从后视镜看着你,你整张脸都是红的。

你就这么抬头盯着我头发,你知道我从你眼睛里看到什么吗?

陆倾看向齐燃,几乎要被对方如深渊般的眼睛吸进去。

他预感到接下来齐燃说的话绝不是自己想听的,看着齐燃不断开开和和的嘴唇,他只想找什么把它堵上。

但还没找到什么办法,齐燃像是爆炸般的声音就在他耳边响起。

你的眼睛好像在说,齐燃故意顿了顿,燃哥,我喜欢你

砰!

陆倾一下子伸出手死死捂住齐燃的嘴唇,微刺的胡渣贴在他掌心,手发着抖。

齐燃眉头轻挑,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眼前少年离他极近,近到看得清他扑闪着的睫毛,少年的脸在巷子里昏暗光线的照射下,红的像要滴出血。

陆倾正拿一双没什么威慑能力的眼睛瞪着齐燃。少年软软的掌心压在他还微开的唇上,发着抖。

齐燃愣了下,脑子中名为理智的一根弦啪!的一下断了。

他突然上前一用力,手放在陆倾脑后护着他头,就把陆倾往墙上猛地一撞,隔着陆倾的手吻上他的唇。

陆倾瞳孔瞬间张大。

齐燃没闭眼,就这么睁着看陆倾瞪大的眼睛,伸出舌头舔陆倾掌心,又轻开贝齿咬上面的软肉。

时间像是一瞬间停滞,两人的心脏在胸腔内狂跳着,竟分不出谁是谁的。

陆倾看着齐燃极具侵略性的眼神,整个人像是静止,直到感觉到手掌心有些尖锐的刺痛,他才忽然反应过来,一个大力把齐燃往前一推。

齐燃被推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在地上,他抬起头,就看到陆倾落荒而逃的背影。

少年背影带着风,掀起齐燃周围地上的尘土。

齐燃紧紧闭了闭眼睛,眉头死皱着,静静的站在那儿。

他可能吓着小朋友了。

突然,他像是想狠狠发泄什么一样抬脚用力踢着巷子角落的铁皮桶,一下一下,似是要将之踹烂。

等到几个铁皮桶已经横七竖八的摆着了,他才平复了下呼吸,拿出手机播了个电话。

那边很快被接起,方怀梁有些担忧的声音传来:咋了?

齐燃没立刻回话,伸手拢了一下垂在眼前的头发,叹了一口气,才缓缓开口:如果再看到那群借高利贷的,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

说完也没等回复,直接挂了电话,慢慢朝街上走去。

第22章 初雪

自那晚之后,陆倾就明显感觉齐燃不再像以前一样对待他。

虽然还是会定期发早晚安,提醒他按时吃饭,却不像以前一样逼得紧,就算陆倾故意不回,也不会紧抓着不放,而是非常自然的找另一个话题,或是干脆结束对话。

期末临近,陆倾渐渐忙起来,有段时间他都没怎么收到齐燃的微信,甚至让他怀疑自己是否真的与齐燃有过密切的交集。

但其实,齐燃一直都在他周围晃悠,每次陆倾晚上在饭店兼职的时候,余光总能瞥见椅在店门口插着兜的某人。

男人黑色鸭舌帽戴的低低的,眼睛被帽沿遮得完全,但陆倾却总能感到一束炙热的视线黏着他。

这视线来的快去的快,每当陆倾想抬头认真看看时,却只看到带风的衣角。

齐燃的节奏感把握的很好,既知道怎么快速的扰乱他思绪,又明白该给他时间冷静。

他不再如往常那样咄咄逼人,让他感到无措,反而给了他很多时间,能够静静的想很多事情。

想齐燃一直强调的你应该知道的。

想陆世林戒不掉的酒瘾和治不好的重病。

想他欠下的一大笔治病的钱要这么还。

甚至会想到以后,在最初的赶快逃离的想法实现后,少年会在哪里,又会和谁在一起做着什么

一片雪花渐渐飘落,落在他空落落的颈间。

陆倾被冰的哆嗦了一下,抬起头,才发现初雪降落,天空绵密的雪花像花瓣般飘下,在他肩膀上晕起一小摊水渍。

他怔了下,微微吸了吸鼻子,才握紧手中的保温桶,向医院走去。

保温桶里的饭是陆倾在医院周围的小饭店里买的,因为怕被初冬的冷气弄凉,就叫店员装到了里面。

医院特别的消毒水味还是那么浓烈,陆倾没有停留,轻车熟路的来到了陆世林的病房。

陆世林从楼上摔下来断了腿,又被查出了肝癌晚期,已经在病床上躺了两三周,本应是令人感到绝望的境地,看上去却好像没有那么悲伤。

此时他腿被绷带绑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些什么。

陆倾走过去,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

隔壁床的阿姨看到陆倾来了,稍点了点头,就把帘子拉好移开目光。

陆世林看到了陆倾,脸上没什么表情,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伸长脖子往陆倾身后看,问他:我的酒呢?

医院里从来没有酒这种东西,陆世林酒瘾重,几乎日日不离酒,对于他来说,身体上的疼痛远没有没酒喝来的难受。

于是他便到处缠着护士或医生要酒喝,甚至想忽悠别床的病人家属从外面给他带酒。

医院里的众人都对这个酒鬼避之不及,久而久之,陆世林在医院也被越来越多人冷眼相待。

陆倾顿了下,看着眼前自己父亲带着质问的眼睛,把手伸出来,两手空空。

他声音冷漠:没有。

没酒你来干嘛?陆世林声音大了些,他想了下,又道:又不是周末,你不用上学啊?

给你送顿饭就走,陆倾立马接话,有晚自习。

说着就把折叠桌在床上撑开,拿过保温桶把饭菜一一摆在桌上,之后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地板不说话。

陆世林瞥了眼饭菜,虽不算是很好,却也是荤素皆有,看着还挺不错。

但他没什么胃口,拿过饭胡乱巴拉了几下,嘴上就嫌弃道:不用你来,我去医院食堂吃挺好。

陆倾没回话,还是盯着地板,呼吸平稳,眼里一丝波澜不起。

耳边传来陆世林小口吃饭的声音,听得出来对方感觉并不好,下咽的时间有些缓慢。

等到陆世林终于吃完了,陆倾清冽的声音才响起:你感觉还好吧?

陆世林重新躺到枕头上,懒懒开口:没啥事儿。

他停了下,又加了句:你要是关心你爸就给我带点儿酒,这破医院连酒都没有。

话中带着理所当然。

陆倾又再一次沉默,这次时间更长了些,等到墙上秒针转了好几圈了,他才轻轻叹了口气。

爸。陆倾把头转过来,看着陆世林,你知不知道你得了什么病?

知道啊。陆世林立刻接话,癌症嘛!

他眉毛上挑,语气轻蔑,努力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却不难让人听出声音中带着的颤抖。

陆倾在心中嗤笑了下,说出口的话有些无奈:你能不能别装了

别装的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你明明怕得要死。

陆世林却似被什么震了一下,漫不经心的表情霎时褪去,紧接着一张脸就冷了下来。

他眉头紧皱,声音徒然大了几个度:你说什么呢?我装啥?

喊声在安静的病房内轰然炸开,周围几个病床的人纷纷注视过来。

陆世林却像是没发现似的,眼睛瞪的大大的,面上已经染上怒气,嘴张开着,就想继续喊下去。

陆倾一看不妙,立马开口:没什么,我先上学去了。

说完就刷的一下站起来,迅速将床上没吃完的饭菜收拾好,拎着保温桶头也不回的走出了病房。

他快步走过一个个转弯,就想着赶快吹吹外面的寒风。

天色已经发黑,陆倾刚一冲出医院大门,窗外的寒气就像海浪朝他袭来,他不由自主得打了个哆嗦,脑袋却清醒了不少。

自己为陆世林的病去借高利贷的事,他并没有说出去,但陆世林也从来没问过,到是无比自然的在医院住着。

陆倾无数次想在陆世林即将爆发之际说出这件事,告诉他你能不能活下去还得看我。,但每一次都说不出口。

如今越磨越晚,自己最初还想着怎么尽快的逃离,现在却像是越绑越紧。

他感到有点难受,心口发堵,偏偏天气寒冷,吸进去的空气冰凉,反而让他胸口更加发闷。

他摇了摇头,口袋里的手机振动起来。

拿起来一看,又是齐燃给他发的微信。

已经连发了三句话。

燃:晚饭吃了吗?

燃:你们学校旁有家米粉店很好吃

燃:可以去试试

陆倾粗略的览了下,感到有点儿想笑,齐燃像是住在他身体里似的,总是在他情感波动最强烈的时候给他来上这么一击。

他心中微动,刚想打开输入框发个嗯。,就又来了条信息。

但这次发的是语音。

陆倾愣了下,平常他和齐燃聊天很少用语音,因为他不太想说话,所以基本都是打字。

他对着语音栏旁的小红点看了会儿,然后神使鬼差地摁大了声音,将手机发声孔放到自己耳边。

齐燃温柔又有磁性的声音就这么传来:今天下初雪了,看到了吗?

因为正对着耳朵,就真如嘴唇紧贴着说的。

陆倾不由得抖了下,刚想放下手机,齐燃的下一条语音就自动播放了起来:记得戴围巾,别着凉了。

他怔住,感觉颈上冰凉凉的,原来是寒风不停的刺着他空空的脖子。

直到现在,他才真的感到有些冷。

一瞬间,说不上什么感觉,有点儿酸涩,又带着点儿莫名其妙的酥麻,像是直冲云霄般上涌,撞他脑袋。

他没有理会,只是裹紧了下自己本就单薄的衣服,准备骑着自行车去学校上晚自习。

天色越来越漆黑,耳边风呼呼的吹着。

但还没骑几步,陆倾就感觉到了明显的不对。

天气渐渐变冷,路上的行人也变少,他走得这条路不算是闹区,本应该是人很少的地方。

但他却一直感觉有人在跟着他。

不止一人,他听着身后嗡嗡嗡的电动车声,判断到。

陆倾心中暗道不好,骑了会儿看到个路口,刚想拐到车稍多的地方,侧面就突然被出现的电动车给截住。

他还没来得及稳住自行车,另一边又被一辆电动车堵住,待他反应过来,车上的人已经下来,直接半推半拽着把他连人带自行车给截到了一边人迹罕至的角落里。

他眉头紧皱,刚想用手肘打架着他那人的肚子,就被另一人猛地制住,接着被用力的推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