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聪明人,苏暮白一下明白靳恒远想说什么了,不觉呆了一下,有点不信的盯着看,好半儿没回过神来:

“一个多月前,你拒绝了我的委托请求……撄”

靳恒远点头:

“对,那个时候,我实在想不出理由来帮你解脱婚姻的束缚,来为自己的婚姻制造麻烦。”

他的回答,就是这么的直白偿。

人人皆有私心。

事关己身,自然会以自己的利益为重。

苏暮白笑了笑,没有再问为什么现在他又改变主意了。

理由显而易见。

不接是为了苏锦,怕他恢复了自由之身,成为他婚姻的隐患;接也是为了苏锦,想安她的心,想搏她欢心。

“你要愿意帮我离婚,我不胜感激。”

这场婚姻,离,他是必须离的。

靳恒远淡一笑:

“我是不是应该把你这句话理解为,你想让我成为你的代理人了。”

“是!”

他答应的毫不犹豫。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

靳恒远点了点头,抬腕看了看手表:

“谈案子的时间另外再定吧……现在是上午十二点不到,如果你想通了,我想现在就带你去上海。我的直升机就在附近一处私人停机坪上。现在赶着过去,我们到上海应该在一点半左右,吃过中饭,两三点可以和专家碰个头。正好,周纹不在,秦雪也不在,可以省下不少麻烦。”

要是这两个人都在,怕是不会允许他们把人带走的。

“好,我这就跟你们走。”

苏暮白没任何异议。

“那走吧!抓紧时间,我推你回去!”

靳恒远站起,又推着轮椅走了起来。

一路回来,两个人各怀心思,没再说话。

与苏暮白,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的婚姻,竟需要心上人的丈夫来解救,个中酸苦,难以言述。

与靳恒远,怎么也料不到,有一天,他要去给情敌解脱婚姻之困。

此刻,他愿意全心全意帮忙,但为慰妻子之心;可未来呢,这个即将恢复自由之身的男人,真的就没有威胁性了?真的就不会给他的生活带来麻烦了吗?

谁都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未来如何,谁能知晓。

*

门口处。

苏锦坐立不定,左右盼顾,猜不透这两个男人,能有什么话可以谈的?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将他们等回来了,一个坐着,一个推着。

坐着的削瘦,眉间却是温存如初;推着的俊拔,刚硬的脸孔,英气勃发……

自红花绿树间走来,这二人,高颜值,自成一道景致,甚是惹眼……

苏锦打量了一番:

这二人并没有怒形于色,低低交谈之间,神情皆平静无比。

她的紧张和不安,悄悄就平息了。

暗自嘘了一口气,她迎了上去,看看苏暮白,又瞅瞅靳恒远,一个旧爱,一个新欢,她处在这两个人中间,感觉有点尴尬——

“你们……都谈了什么呀?这么神神秘秘,我都不能听……”

她轻轻问了一句,有点小不满。

“说了你好多好多坏话。刚刚你有没有打喷嚏啊?”

靳恒远笑着问,语气轻快的很,带着一种宠的味道。

“暮白才不会在背后说我坏话呢!”

苏锦脱口就维护了一句。

从小到大,暮白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她的。

靳恒远眉儿一挑,好笑的反问起来:

“你的意思是说,我就会说你坏话了?”

苏锦眨巴一下眼珠子,有点语塞,呆了一呆,才回了一句:

“你有什么坏点子想不出来?”

“哦,我明白了。我就一个坏人。”

他一脸恍然。

苏锦咬了一下唇,哼了哼:

“坏不坏,你心里最清楚。”

“我不清楚,我觉得我是超级大好人。”

靳恒远笑眯眯的扛着。

“厚脸皮死了你。快说,你们到底谈什么了?”

苏锦嗔了一句。

“这是男人之间的秘密!”

“……”

苏锦在这两人脸上来回巡视了一眼:

“你们俩还能有秘密?”

“为什么不能?男人之间真要是能建立友情,那肯定比你们闺蜜之间的情谊要来得深厚……”

“……”

俩夫妻一来一往,斗嘴斗得甚是有滋味。

这一幕落在看倌苏暮白眼里,心头顿现一片酸楚。

曾经,她是他的女孩,如今,她是别人的妻子。

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痛彻心扉了……

“小锦,靳恒远让我去上海治疗,我同意了……”

他微笑的插~进了话去。

“就这么简单?”

苏锦疑狐的瞄了一瞄:

“他……他没欺负你吧……这个人可坏了……”

那一句“可坏了”,透着一股子娇嗔的味道。

她竟没发觉。

以前,她只对他撒娇,现在呢……

“没呢!我们……谈得很好。”

他轻轻的回答,消散在风里。

靳恒远的确够好,因为好,他的心情才变得这么的不好。

*

来H城之前,苏锦心事重重,能不能劝下苏暮白,她完全没把握。

让她没想到的是,本以为很棘手的事,轻易就解决了。

一切尘埃落定,待坐进直升机,苏锦犹觉在做梦——可转头看到苏暮白在后座闭目养神,神情宁静无比,又觉得,这一切,皆是真的。

登机前,她拉住萧璟欢曾轻轻道了一声谢。

那丫头却笑着摆了摆手,并不居功:

“嫂子,这不是我的功劳。大约是他自己想的差不多了,所以,被我一刺激,就大彻大悟了——简单来说,就是他还是很拎得清的。不是那种十三点……”

不管怎样,她还是想谢谢她。

爱情不在时,亲情还在。

亲情没办法一笔抹去,所以,在珍惜现在的同时,和她血肉相连的过去之人,她盼能一切皆如意顺心,那与她,才是最完美的。

想,从知道苏暮白出车祸起,到今日,不过短短数日,可她的心,却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拉剧战:

曾因为知道自己被一再欺瞒,而痛苦,而愤怒。

曾因为得知二斤哥哥就是自己丈夫,而欣喜,而纠结。

曾因为不知道爱谁,而彷徨,而迷茫。

曾在莫名的吃醋中酸涩着。

曾在认清心之所归的顿悟中幸福着。

曾在沉溺幸福的相爱中苦恼着烦恼着。

如今,则在苏暮白的看透中,她终于放下了悬在半空的心。

回程,沿途的风影没有再吸引她,坐在靳恒远身边,她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浮躁的心,就像被什么净化了,一点点澄透起来,宁静起来。

她不自觉的靠着睡了过去。

*

苏暮白也眯了一下,最近这段日子,他似醒非醒,似睡非睡的,状态太差——现在静下心来,那层层的倦意,自然而然就袭上心头来。

睡梦里,他好似回到了过去,还在校园读书。

那是一段最纯萃的生活:相互信偎,相互信任,相互温暖。

那时,他们一起上课,一起放学,一起去逛书店,一起去游乐场,一起对视而笑,,一起开怀大笑……

突然,一场暴风雨无情袭来,将她卷走了,他抓不住她,只能看着她,眼睁睁就被卷进了一个黑洞。

他撕心裂肺的叫着她的名字,可她就那样消失了。

风雨停下,一切如故,唯她已不在。

真实的疼痛感,令他猛的惊醒,转头,才记起,自己正在直升飞机内,转过头寻找伊人踪影:那小鸡啄米似的头,正一点一点往男人肩膀上靠过去。靳恒远转头看到了,伸手,小心翼翼的把人给拢了过去,让她靠在他肩头。

夫妻之间最简单的一个举动,却深深刺痛了他的心。

是的,从今往后,她不再是他的女孩。

他只能默默的守望,默默的祝福。

黯然而神伤,转头时,却看到萧璟欢正睁大了眼睛,深深的打量着——

本以为这坏孩子又会开口取笑了,结果没有。

她拿了平板电脑,在上头写了几个字,给他看:

“苏暮白,你若真爱,请保重自己,放她幸福。”

苏暮白勾了勾唇角,再度闭上了眼。

他懂的。

成全也是一种爱。

从此,他只是亲人,再不是爱人了。

---题外话---第一更。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