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天殿极为庞大,是由主殿和十几间偏殿组成,此刻易云飞与公孙信所在的,就是问天殿的主殿。

诺大的殿堂足有上百米的方圆,地面铺着古朴的砖石,无需要什么特殊的装饰,一级级古朴的石阶,一排排如同擎天巨柱一般的石柱,无不给人一种恢弘盛大的感觉。

从入口出开始,红色的地毯一直铺设到大殿深处,而地毯的另一头,玉石的台阶最上方高台上,公孙信正有些孤独的坐在那里,面带着微笑,看着一步步走进来的易云飞。他的头顶,一块巨大的金框匾额,上面书写着“直上青云”四个大字,字迹龙飞凤舞,极为大气,匾额的年代应该已经极为久远。

“你来了?”公孙信朝着易云飞招招手,示意易云飞坐到他的身旁,苍老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之中回荡。

易云飞没有推辞,快步走了过去,公孙信身前是一张长几,木质的深红色长几散发着清新的香味,让易云飞精神一震,低头看了一眼,并没有看出是什么材质做成。

“这是深海万年鲸香木做成的,独特的香气能让人心神平和,若在此物旁边修炼,可以防止心魔入侵,不至于走火入魔。”公孙信看着易云飞坐在他身旁与他一模一样的蒲团上,微笑着解释道。

“修炼,真的会有走火入魔的危险?”易云飞被公孙信的话吸引,讶异的问道。

“入神之后,神魂的作用会越来越大,而修炼之中最容易出问题的也就是神魂,特别是心中执念太深者,很容易出现走火入魔的。”公孙信有些奇怪的看了易云飞一眼,他知道易云飞师父元归宗应该来头极大,没想到这种常识居然没有给易云飞说过。

看到易云飞若有所思,并没有回话,公孙信也没再多说,目光看着易云飞,叹了口气,说道:“直到此刻,我都在犹豫,不知道我的选择到底是对是错!”

易云飞并没有多少惊奇的神色,从一开始的时候他就认为不会有天上掉馅饼的事情,他也根本没有在意所谓的青云宗宗主的位置。只是当时元归宗不在,公孙信太过神秘,他无力反抗这种安排而已。

所以此刻听到公孙信这么说,他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

“你不要多想,我从一开始的时候,就没有想过利用你,我是真心的欣赏你,真心的想将青云宗交到你的手上,让你带着他发扬光大。”公孙信伸手拍着易云飞的肩膀说道。

“或许是我老了吧,胆子也小了。剑虹恨了我这么多年,就是因为当初他师父被杀,我带着他报仇之际,被中州司马家的人阻拦,选择了退缩。”公孙信有些唏嘘,苦笑着说道。

“青云宗在犍为郡似乎颇有声势,可是放到真正的大世界,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宗门而已,我不敢赌啊!我是青云宗的宗主,但是青云宗的人,不是我的奴仆,我不能让他们白白送命。”公孙信摇头叹息。

“他要报仇,让他走就是了,何必将他留在这里,还借我之手杀掉他?”易云飞淡淡的问道。

“你想不明白吗?剑虹他一开始就想着宗主的位置,想着借助青云宗的力量去报仇。我和他师父都看出来了,只是你无法体会,剑虹来到青云宗的时候,还是个婴儿,我和他师父用米汤一天天的将他养大,看着他长大成人,我们不忍心看着他被仇恨吞噬,总是抱着一线希望,希望他有一天能够想明白。”公孙信双眼湿润,目光迷茫,轻声说道。

“所以直到你垂垂老矣,就要撒手西去的时候,突然发现,这个人已经完全无法掌控了,只能选择杀掉他吗?你是青云宗的宗主,虽然你老了,但是将一个人赶出宗门,应该难度不大吧?他离开青云宗之后,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与青云宗再无关系,不是很好吗?”易云飞冷笑。

“剑虹从掌管玉剑峰开始,就开始准备了,这么多年下来,青云宗大半高手尽皆出自玉剑峰上。我是可以赶他走,但是如果他不愿意走的话,青云宗内乱必然出现,就算是他离开了,也可以带走青云宗许多高手,让青云宗从此削弱。我只能杀了他,一切,为了青云宗!”公孙信目光变的坚定,易云飞很容易就能看出,他心目中,青云宗比起任何事情都要重要,超脱一切情感。

“我明白了,现在我招惹上了中州皇覃氏,青云宗依然无法面对这样的大势力,所以你又开始犹豫了!”易云飞哈哈一笑,语气讥讽。

“是的,在你登上青云宗的时候,我对你的果决也极为佩服。按理说宗门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我早就应该出面的,可是皇覃氏的人出现了,玄策再三向我保证,他的儿子绝对不会参与到争夺宗主的行列。没想到啊,这杨云涛不声不响的居然做了这么多事情。”公孙信双目喷火,拍案说道。

“可是你最终还是出手了,皇覃氏那几个子弟回到中州之后,这里的一切都将不是秘密,青云宗最终还是要面对皇覃氏这样的顶尖势力。”易云飞轻笑,他从公孙信强行安排他来争夺这个宗主之位的时候,就对他没有了任何的好感,现在他已经看透了公孙信的内心,语气也毫不客气,元归宗还在青云宗住着,他也不怕这个重伤在身的青云宗宗主。

“你对我有怨气,我知道,可是我对我做的一切,都不后悔。我是将青云宗看的比生命还要重要,但我并不是灭情绝性之人,所以我无法眼睁睁的看着你死在青云宗。”公孙信并没有被易云飞的冷言冷语所激怒,而是认真的说道。

易云飞顿了顿,抬头说道:“可以让我说说我的看法吗?”

“你说!“

“第一,如果你寿元未尽,即使再给你一万年的时间,青云宗也只会是一个在群狼环伺之中的五级宗门。因为你内心深处的畏惧,青云宗明明有着不弱的实力,却被你带的做任何事情都瞻前顾后,如履薄冰。我修炼时日不长,但是有句话我相信你也听说过,修炼,本身就是与天争命,若没有拼死一搏的勇气,无论天赋多么出众,在修炼的道路上都不会走的太远。”易云飞目光平静,说出的话,却丝毫没有客气。

“一个宗门,也是一样。你知道,易云宗曾经是一个只有小猫两三只的没落宗门,可是我带着他们在短短的时间走到了你的面前。你可能会说,是因为运气,因为机缘,因为有一个好师傅。可是如果当初我们面对比我们强大的势力挑衅欺辱的时候,一味的退缩,那些机缘会落在我们的头上吗?”易云飞说道。

公孙信目光移动,若有所思。易云飞接着说道:“再说青云宗宗主之事,我并不认为方剑虹报仇是错的,而且方剑虹能够修炼到入神的境界,别的我不知道,但起码智力是没有问题的。他不傻,就不会用鸡蛋去碰石头,那么他要报仇的唯一途径就是带着青云宗不断的壮大,壮大到他认为有把握报仇为止。”

易云飞目光紧紧盯着公孙信,朗声说道:“真正错的,是你。你的犹豫,你的优柔寡断,让你在不停的给很多人希望,最终导致了青云宗的混乱。而且,你身为青云宗宗主多年,言出如令惯了,所以就算是你要死了,将要把宗主之位交出来了,你还是有着强烈的控制欲望,你希望你的继承者还要按着你的思路去管理这个宗门,让青云宗继续窝在犍为郡这个地方当土皇帝。”

“而所有不按你的要求去做的人,都成为了青云宗的罪人,而你也早就找好了理由,一切为了宗门!”易云飞的话如同一把刀子,一刀刀割在公孙信心头。

“最后再说一句,我不稀罕什么青云宗的宗主,但是以你所处的高度,应该也知道人族两州即将出现大变,所以有这样凝聚实力的机会,我也不会拒绝。但是话要说在前面,若真要我当这个宗主,我绝不会按照你的安排走下去。我带领之下的青云宗,会杀人,会惹事,会嚣张,会跋扈,当然,青云宗弟子也会面临别人击杀的危险。”

“不行,我绝不能让你毁了青云宗!”公孙信面沉如水,冷喝道。

“那是你的事,我说了,我不稀罕!但是有一点我也会向你保证,如果我是青云宗的宗主,我门下弟子不允许任何人欺辱,若有这种事情发生,我易云飞就算是血溅三尺,也会给他讨回公道。前提是,他真正的忠诚于宗门!”易云飞起身就朝外面走,不再理会一脸颓废的公孙信。

易云飞不喜欢这个人,虽然面临生死危机的时候,这个人不顾性命的来救过他。但是他很清楚,对方出手的目的,并不是对他有多深厚的感情,而是看中他的价值而已。此刻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他头也不回的就朝外走去,没有丝毫的留恋。

公孙信一直看着易云飞的背影从问天殿大门处消失,勉力挺直的脊背猛然踏下,面容呆滞的看着从青铜大门上方透进来的一角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