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初雪一脸淡漠的问道:“为何解除?”

颜朗怒道:“如今南安城中,谁人不知他沈仁昌是个不正常的人,他这么做,无疑是在打咱们颜家的脸面。”

颜初雪低垂的眼帘泛出丝丝冷笑:“这么些年来,沈仁昌往花街奔走频繁,这其中是有何隐情,你不会不知道,但是你一直隐忍不说,今日事情既然已经昭然若知,你也不用表现的如此愤恨。再则……”她抬眸,深深寒意的双眸盯着颜朗道:“当初既然是双方自愿结亲,如今又如何能谈不上什么颜家的脸面?”

“初雪,你怎的能够这样想!”颜初雪这种不冷不热的态度,让他心中多少不舒服了。

颜初雪依旧一副无谓的姿态:“左右沈仁昌也是按照自己的喜好做事,又与两家的婚姻有何关联?婚事为何要退!告诉颜老爷,退婚,我不同意!”

不成想自家的妹妹会这样说,颜朗咬牙道:“你疯了!”

“疯了?”颜初雪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清冷的目光盯着颜朗问道:“一个疯子,和一个不正常的男人,不是绝配么?”

“以往你如何闹我和爹爹都由着你的性子,这次可是关乎你一辈子的幸福,我绝对不允许你这么胡闹下去!”

“幸福?”颜初雪冷哼一声,“当初你发现沈仁昌真正的喜好时,可曾与我说过?那时你可曾想过为了我的幸福而去退了这们婚事?两年前你们在我本身尚有婚约下,便将我许给了沈仁昌,你们那时可曾想过我的幸福?想过吗?!”

颜朗:“你!说到底你还是在为当年的事情,怨恨我与爹爹是不是!”

颜初雪:“你们颜家如今是朝中要臣,即便是做了什么不能原谅的大事,我一介布衣又怎敢去怨恨你们!”

颜朗:“初雪,你真的要为了他,一个死人,就这样恨我和爹爹一辈子吗?他死了!这么久了,他再也给不了你想要的幸福了!”

颜朗的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尤其是‘他死了’这三个字,着重的说出口,几乎是咬牙切齿!

只是他不知,那三个字在他说出口时,犹如一道闷雷,直直的劈至颜初雪的心口,心疼的紧!她紧咬着下唇,眼角竟也是泛出了丝丝的红意,紧握的拳头关节泛白,她就那样拿着通红的眼眸怒瞪着颜朗。

这是这么久以来,颜朗第二次见到自己的妹妹露出这样子的神情,第一次是在十三年前的那场突然变故中,她也是犹如现在这样,瞪着自己的眸子仿佛要将他生吃活吞了一般,让他心中徒然害怕起来。

两人就这样僵持在那里,一时间空气寂静的可怕!

门外突然一阵敲门声打破了这种可怕的寂静。

颜初雪这才缓和自己的情绪道:“进来。”

有医女推开门走进来俯身道:“小姐,庄先生前来诊脉,已经等了好一会了。”

她将视线抽回,道:“知道了,我这就过去。”说完对着颜朗道:“我要去忙了,颜公子若是没有事情恕不远送了。”

颜朗看着颜初雪离去的背影,无声的叹息了一声。

颜初雪与颜朗两人的对话,虽然庄墨没在现场,但是他们两人的谈话声音极大,他虽在外间,但也听了个大概。

在颜朗最后的那一句怒吼中,屋子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时,他知道屋子里的两个人陷入了僵局,他这才让医女进去打破这种局面。

这件事情发生时,他虽然知道季文轩走投无路时,定然会找高仙乐帮忙,依着高仙乐的性子,自然是将此事搅得人尽皆知,事情败露了,加上又是颜初雪亲眼所见,颜家与刺史府的亲事,也必然是吹了。

只是他没有想到,颜初雪会执意不肯退婚。

是以在把脉时,他想了想问道:“我曾听公主提及,当初这门婚事定下来时,初雪姑娘并不同意,如今借着此事,将婚事推掉不是正好?”

颜初雪抬眼看了庄墨一眼,问道:“公主总是爱在我耳边夸先生聪慧,如今我为何不愿退婚,先生不妨猜一猜?”

庄墨静默了一会,半晌之后方笑了笑道:“我极是再聪慧,也没有洞察人心的本事,实在是不明白。”

颜初雪冷笑:“是啊,没有洞悉人心的本事,便也猜不到这个人心中真正想的是何,如今先生问我,为何不同意退婚,其实我也不知道,想来大致也是因为心死了吧。”

庄墨怔住,半晌后方回神道:“听闻初雪姑娘从前与战功赫赫的蒋家二公子订了亲事,姑娘心死,莫不是为了他?”

那双如刀的眼眸盯向庄墨,唇角勾起一抹讥笑:“想不到,先生也是爱听墙角的人呐。”

庄墨道:“只是恰巧在那里,你们谈话的声音也确实让我不得不听。”他语气微顿,叹了口气道:“其实,颜公子说的也不错,一个死人罢了,初雪姑娘不必为了他,而苦了自己。”放在手腕上的手指微顿,颜初雪突然移开手指,坐直了身子,无比认真且严肃的问道:“先生可知道,公主初将你带入我这悬医阁内时,我为何单单那一次破例将你们带入后院诊治?”

庄墨摇头。

颜初雪仍旧盯着他道:“若不是先生你与他一样,身上得的是这世间罕见的疾病,我或许也不会答应日日让你来后堂诊脉。如今先生说我不必为了他而苦了自己,若是我果真将他忘记了,先生觉得你我还会有此刻谈话的一幕?”

庄墨沉默了,一段时间的沉寂后,他开口问出了他想问许久的问题,“初雪姑娘虽是拿针救人,但可以看得出,手中那些老旧的茧子,像是拿刀剑所致,可见初雪姑娘之前也是习武之人,一个习武之人,为何要放下手中的刀剑,走了行医的道路?”

颜初雪唇角洋溢出一抹苦笑,似庄墨的话另她想起了之前的种种,她摊开自己的手看了看,苦笑道:“杀人,救人一念之间,许是不想再多添罪孽,累得下一世困苦罢了。”

“哎呀,贤哥哥,你总是这般的心善,若不是你,我与肃哥哥便将这只鸽子拿来烤着吃了。”记忆中的那个稚气的女孩,一脸不情愿的看着他为鸽子包扎好伤口,将鸽子放飞,嘟着嘴说的话语一下子又出现在脑海。

“好了,雪妹妹,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他就是这种性子!”

“这往后我是要入战场杀人的,家里的这位却连一只白鸽都舍不得杀死,这可如何是好呢?”

他笑,语气中带着诸多的无奈:“就是你要入战场杀敌,杀的人多了,戾气太重,而我在家多做些好事,与你身上的戾气相抵,这样下辈子就不会有困苦了不是?”

孩童时期天真的话语再一次出现,喉咙里突然一阵瘙痒难耐,他忍了又忍,终究没有忍住的剧烈咳嗽起来。

颜初雪慌忙过去为他顺着背道:“先生今日是思虑过多了,切记病中最忌讳的便是多思。”

咳嗽声剧烈,竟是连声音也带着些沙哑,他道:“谢谢,无碍的,只是方才有风入口,凉着了。”

确认庄墨无事,她这才起身收起医药箱,走入桌前摊开宣纸写上了药方,递于庄墨道:“听闻先生善于琴艺,空闲之余不妨多弹弹琴,陶冶雅致。”

庄墨接过,致谢离去。

自从那一日高仙乐在刺史府救了花伶,季文轩许是出于对高仙乐的感激,在高仙乐去找他的时候,也难得露出了笑脸,除却这个,在高仙乐要求让他教她功夫时,他也一口应承了下来。

这对于高仙乐来说,是极为一件高兴的事情,她没有半点心计的在高仙庸与庄墨面前耍着自己这些时日所学的功夫,高仙庸训斥了她几句,训的狠了些,她竟是一拍桌子对着高仙庸吼道:“我不许你这样说他,我就是喜欢他,王兄要阻止吗?”说完竟是任性的跑出了庸王府。

高仙庸无奈,却也任由着她跑出去不管。

庄墨面露担忧之色,“夜深露重,殿下就不怕公主在外头出了事?”

高仙庸叹了口气道:“不会的,她的性子在外头待不了多久,觉得面子过不去,不回来,也会回王宫待上两日。”

庄墨颔首,“只是,殿下最近管公主管的有些严了,女孩家的心思不懂得收藏,等到她碰了壁,自然会回头,殿下若是总是这样阻着她,怕是要物及必反了。”

“我知道,只是明知道她现在是在一头撞至南墙上不回头,若是不再阻止,怕是结果……”他语气稍顿,突的看向庄墨笑道:“你也说了,若是总是阻着,会物及必反,如今你总是据着我,就不怕我对你越来越着迷?”

庄墨道:“殿下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不会。”

“你这个样子,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个词。”他别有所意一笑,眼眸中笑意闪现出一丝的戏谑,“欲擒故纵。”

庄墨兀自笑出了声,“若是殿下果真这样想我,我认了,只是眼下时辰不早了,该休息了。”

高仙庸身子不自觉的向他身前倾了倾道:“可我现在还不想走,很奇怪,我才睡在这张床上一段时间,如今离开却是想得紧,阿墨,你何时从了我?”

庄墨伸手拉远了些同他的距离道:“等殿下心中的答案确定时。”

一句话,将高仙庸刚刚燃起的兴致,失去了大半,因为他现在自己都不清楚,对于庄墨是何情感,就像是庄墨说的,一时的情感诱惑,终究会有后悔的一日。

他心中知道,庄墨话中潜藏的含义就是,若是终究会后悔,那还不如不要开始。

是以,他也顺了庄墨的意,让彼此冷静一些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