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二娘抹了抹泪,“这事儿是更严重的!你拦着那两个公子不让找大夫,说不定都被眠丫头听见了!”

陶二叔表情急躁,“往常从来不会生出这样的事儿来!那两个公子到底不是村子里的人,长住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得去和村长商量一下!”

说完家门都不进,踩着田埂往李大爷那边田里走了。

陶二娘擦干泪,在外面地里掰了两个花菜,准备待会儿做点菜给傅眠端去。

心情不爽,身体也跟着没力气。傅眠躺在藤椅上睡了一个时辰,浑身无力,饭都不想吃。

“傅医女!傅医女!开开门,我来给你送东西了!”

外面突然传来万江的声音。

她迟疑片刻,慢吞吞的走过去打开院门。万江抱着许多东西,还没走近就在喊,脚下动作飞快,地上扬起的灰尘让她避无可避。

“进来吧。”

他和述白还算是她的救命恩人呢。

万江把怀里的东西一一放在房檐下。

“这是刚才陶二娘塞过来的,说是给你做好的饭菜。还有阮婶子,给你的坚果零食儿,李大爷给你的是半斤肉,在这盆里。这两尾鱼——”

他举起草绳穿着的两天巴掌大小的鱼,“这是公子拿的,可以补身体的,还有一只野鸡,就是你那个陷阱里找到的,我给你弄干净了,可以直接炖!”

万江说话有些快,粗声粗气的嗓门儿也不小,倒是像个在军营里待过的人了。

她躺回藤椅上,白着脸有力无气的问:“你和述白都是参军打仗的,为什么偏生要叫他公子?”

万江一顿,没想到她无视了一堆东西,关注的是这个。

“像你说的,有些称呼总要避免的…”

“参军打仗的小兵需要避免什么称呼?难不成述白是将军?”

万江嘴角的笑没了,沉沉的盯着她看。

傅眠别开眼,“原来真是将军啊。”

语气淡然,神色也平淡得很,没有丝毫的震惊或者对将军这个身份的贪婪。

“麻烦你跑一趟了,回去帮我给述白说声谢谢。”

这是在赶人了。万江沉下脸来,想要怒斥一句,但是看她穿着粗布衣裳,病殃殃的娇弱样子,又咽了回去。

-

“你是说她知道我的身份了?猜中的?”

万江脸色凝重,全然不似平常的嬉皮笑脸,

“将军,您就不应该告诉她名字的。”

澹台炽满不在意的摇头,“我的表字只有家里人知道,如今家中无人了,不会有人知道述白是我。她也不会因为这个知道我的身份。”

万江听到家中无人几个字,眼中划过一丝痛苦。

“我让你查的事情查清楚了吗?”

万江点头,“傅医女的父亲死在十年前,以前也是个大夫。来到青山村后留在这里,专为村民们看病,没有再离开过。后来因为多日不出门看诊,村民觉得奇怪,才发现他已经去世两日,死在家里。傅医女那会儿五六岁,生生饿了几日,差点没命。”

澹台炽听了,沉默半晌,然后说道:“我们出来时,带着的药物还有多少?”

万江不明所以:“都在,除去路上用了几颗皇上赏赐的清毒丸,其余的都没用。”

“拿些生肌活血的和补身体的药材送去给傅医女。”

“…是。”

傅眠就这样修养了半个月,整日闭门不出,窝在院子里种菜除草,躺在藤椅上吹风晒太阳。

陶二娘他们送来的饭菜她用来喂了鸡鸭,那些小崽子还是某次春桃给她带回来的。

倒是万江和述白时不时送来的鱼和陷阱里的野鸡兔子,都被她炖来吃了。没有卖药材的日子,过得竟也是十分好,她觉得自己腰都粗了一圈。

肥波跟着享福,也恢复了原来的肥样。

今日送东西来的不是万江,变成了述白。

他在外面咚咚咚敲三下门,也不扯着嗓子喊。傅眠就是知道外面的人是他,慢吞吞开了门,问一句,

“今日怎的不是万江来了?”

述白看着她,顿了一下,“他有事,去了镇上买东西。”

傅眠慢吞吞点点头,躺了半个月反应越发迟钝。

“还没有正式的谢过你,”她看着房檐下放东西的述白,说到:“多谢你那日不顾阻拦救我一条命。”

述白立在房檐下,显得她的房檐很矮。

“无事。不过你的蛇毒并没有蔓延太快,大夫赶来的时候毒还是在伤口附近,虽然手臂青紫,实际上并不严重。”

就好像她的血在排斥蛇毒一样,把它围堵在了伤口附近,甚至在一点点的吞噬着毒素。

傅眠皱皱鼻子,秀气的眉毛拧着,“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多谢你。前几日我和万江聊天,问他你是不是将军,我看他脸色大变……”

她懒洋洋说着,边看了眼述白的表情,话未说全。

述白点头,“实则并没有什么不可说的。我是解甲归田,年前与姜国一战,我的家人都死在了战场上。我从军五年,生了退意,便请旨离了京城,准备找个青山绿水的地方居住,当当教书先生或者当个渔夫也是好的。”

或许是她院子里安静,又或许是她本身懒散的性子传染给他了,让他觉得这个气氛适合讲故事,说出这些事并没有什么大不了。

傅眠已经猜到了大半,不过如今听见他说的,还是松了口气,将他划分到好人一栏中。

“原来真是杀敌的将军…你还年轻,埋没在这个偏远的村子里,真的甘心?”

述白朗眉星目,生的一副正派模样,眉间沉稳,应当是军营里练出来的。

“没什么不甘心的,各有所求罢了。”

“也是,”她轻声叹气,“眼前清明,总能梳理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不像她,她什么都不知道,就算看出来村民们有问题,可能要害她的人就在周围,也没办法轻举妄动——主要是不知道该怎么动!

而且她连她有没有爹娘都不知道!

真是闻者泪目!

述白看她神情抑郁,想上前安慰,但是他之前常年在军营里,除了劝士兵们多喝两碗酒涨涨士气,从来没有替姑娘家解惑的时候。他还真怕自己一句粗噶的话把娇弱的病秧子给吓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