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讲,穷寇莫追。

穆远不是能轻易被胜利冲晕头脑的人,所以他既然决定派人去追,就是还可以获得更大的、更多的胜利果实。

“那穆大将军怎么样?”赵平安问到胜利之后最关键的问题。

追击敌军、残军的任务交给了麦谷和苏牙,那他自已在做什么?虽说他身为主帅,排兵布阵就可以了,何况还真的身先士卒,在战场上和敌人决一死战了。所以,最后收拾残局未必他要去,可不知为什么,赵平安心里就是不那么平安。

奇怪的,七上八下,没着没落。

可是那小兵却很茫然,“没听到穆大将军的消息,但知道这一仗是他带着打胜了,其他军令也是他一一下达。现在战场还在打扫和收尾中,想必很快就能得胜归来的。”

没有主帅的消息?

没有主帅的消息!

这是什么意思?!

赵平安只觉得心尖一紧,就好像被无形的手指拧了一下似的。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有什么预感。

他的死劫。

她是太在意这个了,所以胡思乱想了,一定是这样。

她安慰了自已几句,放那个小兵走了。

整个清没涧城都因为这场大胜而沸腾,赵平安却有一种自已置身事外的感觉。好像,这场欢畅淋漓的胜利不属于她,她只是个旁观者。

而对穆远的担忧,令她魂不守舍。

加上多日来的疲倦简直无可抵挡,于是全城欢乐的笑声中,她居然就这么睡着了。阿英见她几乎头沾了枕头就睡,尽管心里也开心得什么似的,还是放了秋香和好事的阿鹏去城中街上庆祝,自已则和阿米守在门外,保护着赵平安。

谁知道清涧城有没有混进奸细?再说还有鲁达那老小子,金十八那个臭小子。他们家公主万金之躯,容不得半点差池。

而这一睡,赵平安就像死了似的,直到半夜里才醒。

她脚步踉跄的走出门,阿英和阿米就见她泪流满面,几乎站不稳了。

“公主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阿米急了。

阿英到底比较贴身,灵机一动,上前扶住赵平安,“公主,可是做了噩梦?”

公主最近少眠,因为太忙了,偶尔睡下也极不安稳。

她知道,公主一定担心着穆大将军。偏偏今天没有穆大将军的消息,公主难免记挂,会想到不好的事情。继而,梦到不好的事情。

“穆远死了!被金耀一箭射中胸口。他死了,浑身是血。可是……可是……”赵平安哭得都哽咽了,“可是他却还是对着我笑,说是,说是不管几辈子都会为我去死。他所求,他所得,没有什么遗憾。可他死了啊,死了……”

说到后来,她几乎哭到站不住,整个人都瘫在地上。

“公主,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您是太担心穆大将军了。”阿英安慰道。

“再说,梦是反的。”阿米也道。

“对对对,梦全是反的。”阿英连忙接过话茬。

可虽然这么说,大约是看赵平安哭成这样,心里莫名有着不祥的预感。

但赵平安却在渐渐清醒之后,努力表现得理智了些,抽抽答答在地上坐好,望着天空中的圆月。

月色皎洁,并没有被黑云遮挡。按情形来说,这也是好兆头不是吗?

她不该沉浸在梦魇里的。

可是刚才那个梦太真实了,醒来的瞬间,她还以为穆远就站在她床边。她伸手去抓,但就是抓不到。然后,前世里他被凌迟处死,血流满地的样子,和今世里的他胸口插着一只铁箭,脚下都被血浸染的样子,几乎合二为一。

吓死她了。真的吓死她了。

“前线再没有人回来吗?”努力半天,终于停止了哽咽,赵平安问。

阿英和阿米对视一眼,摇摇头。

赵平安侧耳倾听,居然还能听到城中喧闹,不知这胜利的狂欢要持续多久。

老百姓和普通的底层小兵就是这样,欢乐得如此直接。至于战后各种繁乱复杂的处理细节,就不是他们能操心的了。

“若有人来,立即带来见我。”再平息了下心情,赵平安吩咐着。

可是还没等她站起来,转回房时,外头就传来急急的脚步声,居然是野利山。

“穆远怎么样?”赵平安扑过去,抓住野利山的手,“你总会知道的吧?你一直在他身边辅佐,与他并肩做战,所以你是知道他的吧?他到底如何?什么时候回来?”

“这……这就回来,顶多再过一柱香的时间。”野利山抹抹脸上的汗水。

赵平安心里一松。

果然是她多想了,重活一世,就算大的劫数仍在,但努力这么久,也许能逃过去。

可蓦然抬头,又发觉不太对头。

野利山的脸上,即有汗,也有血迹。之前随手一抹,都混成了泥泞,于黑暗中,让人根本瞧不清他的脸色和神情。

可平时他来见赵平安,都是很注意整理仪容的。毕竟赵平安是大长国公主,野利老大人很讲究礼仪。

但今天这模样……

“先告诉我,穆远怎么样?”赵平安的声音都抖了,“他,死了吗?”

“没有!没有!”野利山连忙摇头。

赵平安听到这话,腿软得差点坐在地上。

没有就好!

“穆大将军用兵如神,逼得大夏军一败再败,却始终冲不破包围圈。金耀也是豪杰,知道不是他死,就是我亡,居然在昨天半夜突袭,豁出命与我们对攻。”野利山继续道,“他知道群龙之首是穆大将军,所以攻击的主营。而且他可真狠,不顾手下兵将大批被围剿,居然排了几百人的方队,人员之间互相以铁链锁住,团团围住穆大将军!”

赵平安和阿英,阿米,几乎同时啊了声。

“他这是疯了吗?”赵平安瞪大眼睛。

“是疯了。”野利山咬牙道,“他举倾国之力攻江,以为现在大江内忧外患,年前又经历了东京城的瘟疫,正是孱弱的时候。也是打算以此一胜,稳住他们国内的势力。可是,眼见就要彻底失败,若杀死我军主帅,我军必乱,他们就还有一线生机逃走!”

…………66有话要说…………

今天仍然三更。

开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