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还带着重重的疑虑,府内众人至少先安抚下了。

“找钱二大夫来看看,特别是他的脸。”赵平安指了指满脸是血,已经肿成猪头的周武。

一番不要命的冲击和带着怨气狠气地阻拦,场面之激烈,令不少下仆受了伤,包括了女人。而钱二大夫擅长治外伤,正好用上。

其实想想,钱二大夫在治内症并无经验的情况之下,却还跟着父亲兄长一起进公主府对抗天花,可说是一腔热血了。

而这个周武,在没摸清来路之前可不能死。万一只是鲁莽呢?她不想冤枉别人。

对于小小,自然还在全力救治,由唐太医和楼大掌柜坐阵。其他发现病情的,也都由钱老带着钱大及时介入治疗。有中医的办法,也用着她伪装过的一些西药。

赵平安觉得,目前为止,因为她下手早,局势还是可控的。

只等小小的病情略略好转,她痘坑中的脓液就可以经过特殊的处理,当做疫苗的补充和后备使用。虽说这是在现代不可能直接使用的方子,但在那本《引痘略》中有过记载,证明是可行的。

然而,赵平安还没有喘口气,府内众人也还没有散尽,就听到有嘈杂声从远处传来。

那声音沸沸扬扬的如此之大,她在二门里的内院都听到了。

“出了什么事?”她皱眉问,有些不好的预感。

“我去看看。”穆耀站出来。

可是他还没动地,余林,就是府卫的小头目之一就跑进来。

赵平安带人平府内之乱,府卫们的带头人是汪飞,余林留在外面警戒,防止有什么调虎离山计,或者漏网之鱼一类的。

“不好了!大长公主,大事不好了!”余林跑得气喘吁吁。

他本来是个混不吝的,当初还闹得挺凶。只是此刻脸都白了,眼神惊慌而散乱,显然真的发生了大事件。

“什么不好了?大长公主好得很。”穆耀不满道,“你好歹是武官,别这么没见过世面好不好?慌什么慌,有事说事!”

“是真的,真的……”余林不知怎么形容,站定在赵平安面前的时候,大口呼着气,好像一匹日夜兼程,跑了八百里的大马。

“到底怎么了?”赵平安心中乱跳,脸上却平静地问。

“包围!”余林指指院外,“来了好多人,看样子都是普通百姓。可他们拿了棍棒,只怕有大几百人,不对,至少上千!把咱们公主府给包围了!”

“啊?你可有看错?”沈公公吓了一跳。

“属下怎么会看错!乌泱乌泱黑压压,我站在围墙上,看到的全是人头。”余林急得直咳嗽,“兄弟们在前门顶着呢,免得给他们冲进来。侍卫长快发令,后门和角门也得派人守着。实在不够,精壮的家仆也得上阵。公主府这么大,谁知道哪段围墙会被攻上来。”

攻上来?!

这三个字的意义就大了。

“一群刁民,攻击皇室成员,这是要造反吗?”白公公怒骂,但袖子颤动,显得袖子里的手在发抖。

“他们为什么如此?”穆耀也感觉事件大条了,紧着问。

余林却摇摇头,“他们一直吵吵嚷嚷,神情激动,个个要吃人似的,属下并没有听清他们叫喊的是些什么话。总之,就是让大长公主偿命之类的……”

还用问什么?必定是城内有疾患爆发,或者有人把她公主府的底给泄了。

“我去看看。”赵平安挥了挥袖子,毅然走下台阶。

“不行!”穆耀却拦她,“都是冲你来的,你走那么近,伤到怎么办?”

“他们是百姓。”

“百姓中间也可能混着别的人!”穆耀急了,“我去!我去探探是怎么回事!”

“不,本宫要亲自去!”赵平安很坚决,甚至带了些狠气,连自称都变了,“这必定是有人搞鬼,本宫若不露面,岂不是给了他们再次诋毁的机会!”

“我不同意!”穆耀情急之下,拉住赵平安的手臂,“就算是在战场上御驾亲征,也不是这样的做法,至少我得打个先锋。”

“东京城绝对不能乱起来,懂吗?!”因为两人离得近,赵平安干脆又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咬着牙道,“不是我危言耸听,不要小看这场疫症,它甚至关系到大江的安危!”

“可是……”

“没有可是!”赵平安的眼睛奇异的明亮,灼热得像是烧了一把火,“这事摆明是冲着我来的,我若缩了,以后就没有活路,又让百姓如何信我?如何信我逝去的皇兄?狭路相逢勇者胜,我赵平安从来不怕直面刀枪!”

危机,也是机遇,所以她不能退!也绝不会退!

“可你的安全……”

“不是有你吗?有这些府卫吗?”赵平安毫不担心的样子。

从没有这样一刻,穆耀后悔自己没有习武。

他不是厌恶武力,小时候也曾羡慕二哥能力挽千钧。但他想和父亲对着干,于是在父亲最看不上,认为最没用的琴棋书画和诗词歌赋上极为用心,样样做到顶尖。

他就是要才名赫赫,却在父亲眼里当个败家子,窝囊废。

他做到了,现在却悔得肠子都青了。

若二哥在,平安一定会平安。

他讨厌甚至憎恶二哥和他抢平安,还好像领先了的样子。但此刻,他真的希望他那二哥能来大出风头,保着平安的性命。

“我觉得……”就在他一闪神的功夫,赵平安已经大步向外院走去。

白、沈二位公公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恐。

这是民乱啊!

民乱多可怕呀,比大夏的侵扰恐怖多了。至少大夏要从边境攻过来,还要些时日,民乱却就在眼前了!

他们生在和平年代,大江虽弱却富足,就算边界不太平,那些如狼似虎的小国经常欺负大江,还发生过屠城的事。但他们远在京城,远离那些硝烟和战火,平时摆摆谱,显显官威可以,争权夺利是把好手,却根本不懂得如何面临生死之危。

但公主在前面,他们这些宫奴出身的怎么也不敢错后。所以咬咬牙,还是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