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遗憾,不记得前世汤娘子的结局。

只怕不太好,不然刘指挥也不会中那种在大火中不知所踪的结局。

而他的意思很明确:选九哥儿是因为是在矮子里面拔将军,毕竟十四哥儿还太小,亲娘还是拿不出手的人,四哥儿又是个智商上有缺陷的。

身为臣子的,选谁?又能选谁?根本余地太小,

所以,这是明摆着的的选择,连马虎眼都打不了。也所以,刘指挥才猜测,她是野心勃勃地要做女皇才插手朝政,暗中折腾。

而且,他觉得女皇什么的,也并不是绝对不可以。或者他还因为这个想法,而对接受赵平安的橄榄枝不那么排斥了。

但,赵平安的心可没为此热起来,人的追求不同,何况她来自现代,眼界开阔得多。另一方面,她也不打算为了联盟而骗人。大家合作的话,基础不就是信任吗?

“你觉得先帝如何?”她近乎生硬地转了话题,“刘指挥尽可以说实话,不必因为我与皇兄的关系亲近话不对心,说得客气。”

“先帝有雄心,有胆略,也有决心,可惜身子太弱,做不了一代英主。”刘家旭斟酌着字句,即想表达真实想法,又不想太过冒犯,“太上皇给先皇留下的,说句大不敬的,是个烂摊子。先帝能把大江国完整的交给新帝,国库也不至于是空荡荡的,已经很难得。”

内忧,很明显就是党争,官员不思进取,全只顾自己利益。

外患,武将不想打仗,只想搂银子,结果被几个周边小国轮番侵扰。

就算那些小国确实吞不下大江国,但时时来劫掠,经常索要财物赏赐,这让整个国家不仅是尊严上的丧失,也是沉重的负担。不仅是屈辱,还有那些受苦受难的边民百姓……

“刘指挥说得对,人为人妹,特别是我皇兄把我当女儿养大,我有责任让他未尽的理想实现,那就是大江国的强盛。”赵平安目光坚毅地说,“所以,我不是想左右帝位,我只是想保证新帝能完成我皇兄的心愿,而不是让大江国倒退到太上皇时期。”

“臣也这样想。”刘家旭说着,拳头无意中握起。

还有热血,那就好呀。

赵平安看到了,于是心想,而嘴里继续道,“至于女皇?第一,我不想做那个位置。我知道自己性子随意又冲动,绝不是好人选。我听闻坐在那把椅子上的人,要有三忍才可以。”

“哦,哪三忍呢?”刘家旭好奇。

“坚忍有毅力,容人之忍的肚量,关键时刻还得残忍。”赵平安自嘲,“这三样,我一条也不占。人贵有自知知明,若都像叶家或者叶贵妃那样自我感觉良好,可不是大江之福。”

“大长公主太自谦了。”刘家旭苦笑。

叶家的跋扈和短视,他是很看不上眼的。最重要的,还愚蠢,比如宫里那位。

“不,我说真话。”赵平安却很认真摇摇头,“再者,世界,呃,天下这么大,我想去看看,不愿意终其一生都困于宫中。这是我的任性自私,可女人不都那样吗?”

她开了个玩笑,可正是这种小女儿态,让刘指挥更放松了些。

“第二,在咱们大江国,可不是所有人都像刘指挥这样开明和坦诚的。相反,更多的是腐朽的老学究。他们不仅占据了朝堂的大半,还于学子中极有声望。”赵平安继续道,“我若生了做女皇之心,反对的力量会更大。这样较起劲,谁输谁赢不重要,但是一定不利于大江国的稳定。国内不稳,蛮夷们就开心喽。”

“所以于公于私,大长公主都没那个野心。”刘家旭懂了,不对,是相信了。

随后他又犹豫了下,说出那句可能会抄家灭族的话,“难道大长公主属意十四哥儿?传说中您手里那份遗诏……”

“我没有属意谁。”赵平安接过话,但不提遗诏的事。

因为,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个东西。今世,她并没有听皇兄说过。前世,她不是部分失忆了吗?可气的是,记不起来的全是最重要的。

所以对于遗诏,她就三个字:不知情!

“不管是九哥儿还是十四哥儿,都是我皇兄的儿子。就算十四哥儿聪慧用功些,但九哥儿也不是没有优点。”她直呼新帝的小名,一点不在意似的,“我只是不能,让叶家控制了九哥儿。那样我敢保证,就不会有好皇帝了。”

叶家的私心,你懂的……

赵平安给了个彼此心照的眼神。

刘家旭当然是懂的,于是他垂下眼睛,但很快就抬起来,目光清亮,透着坚决之意。这就是武将的好处,杀伐果断,成与不成,也不会叽叽歪歪。

尽管也有出尔反尔之徒,但以刘家旭对汤娘子态度来看,他不是个小人。

“大长公主,臣同意您的观点,也愿意支持。只是公主该知道,武将只能保家卫国,马革裹尸才是最高理想和最终结局。而这个天下,终究要文臣才能治理。就连掌管大江国兵权的枢密院……”

不用说了吧,穆定之的势力范围。那一位,不比叶家的野心小。

赵平安微微动容。

因为她听得出刘指挥话里的意思,那就是答应跟她同上一条船。但他也说得明白,他能给予支持,但也仅限于京中安全或者说些许武力,其他的就没办法了。

“慢慢来,大江国还没到危如累卵的时刻,还有时间。”赵平安很快收敛了心思,正色道,“甚至刘指挥并不必旗帜鲜明的站在我这边,只要保持中立。毕竟我以后会如何,口说无凭,事实是检验真理的惟一标准。”

她冒出一句现代词,然后又转回语境,“刘指挥可以慢慢观察,我不会因为几句话,就期待别人以身家性命相托。”

这下,轮到刘家旭意外了,一时接不上话。

赵平安就接着说,“文臣身在庙堂之高,不知武将的江湖之远,他们也不能深刻体会外族打进来时那番可怕的景象。所以,他们才窝里斗,斗得死去活来,以为把持了朝政就是胜利,不知国破家亡的切肤之痛。大江国开国两百余年,真是和平得太久了,近几十年又风调雨顺,酥了臣子和士子们的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