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看着这样的父亲,他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灵光……

或者,他找到了对付父亲,又不伤害穆家,最终还能娶到平安的办法!

“那一切如爹的意吧,除了,我的婚事。”他叹息了声,把才冒出的想法掩盖了去。

这一回父子交手,又是各退半步,无胜无负。

穆定之气咻咻的走出羽林居,想了想,又去了听涛阁。

穆耀正“闭门思过”,坐在窗边做画。

最近他只画人物,画平安,画前世记忆中的她,还有现在的她,想找出她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来。那异同之处,总让他觉得有点别扭,好像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发生。

这样对比来,对比去,居然真的让他发现了特异之处!

前世,平安的性格与行事有个分水岭,就是先帝驾崩。

先帝在时,她就是个被娇宠着的公主,什么也不放在心上似的。可先帝去后,她整个人彻底变了,似乎在一夜之间就失去了少女的天真气息,变得阴冷而沉郁。

所谓相由心生,最终,她的长相都有了巨大的差别,看起来有些严厉。

那时,她扶持了十四哥儿赵昊上位,皇帝可不是现今的这位九哥儿赵宸。

而他重生后发现,这一世先帝就算离开了,平安的性情也没有发生大变化。除了事事显得珠玑在握似的,性子还是那般野,不受管束,随心所欲,加上小小的狡猾与嚣张。

怎么会不同了?如果说大事件发生扭曲和意外,他还能理解。毕竟他能重活,好多事自然也可以推倒重来。

但人,怎么会走向另一个极端?

甚至,平安还好似更明朗了些,身上有股子一往无前的勇敢和果决劲儿。

这就好像走在人生的十字路口,有两个选择,前世她向南走,今世她直接就向北了。

难不成她也是重活的?所以想试试另一条路,就像他这般。

啪的一下,画笔掉在了桌上,墨迹有如乌云,掩上了他正画着的,平安的笑脸。

生生的,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随即他又苦笑摇头,觉得一定是他多想了,是他太在意平安了。连他的重生都是上天的奇迹,怎么可能像板画那样再行复刻一版呢?

他嘲笑自己,却发现这个念头就死死粘在心上,怎么也拔不掉了似的。

可能他太异想天开了,太闲了造成的。

“在画什么?”穆耀考虑赵平安的“异常”太专注,倒没注意他爹何时进来了。

而看到他书桌上的一张张人像,穆定之的脸色立即由红转青,又由青转红,就像开了颜料铺子那般精彩纷呈。

“原来你是真的想娶她。”他突然想明白了。

幼子根本不是为了讨好他,是自己想得到赵平安,所以最近才如此乖顺。

“当然是真的。”穆耀耸耸肩,毫无被“误会”的惊讶,“从小到大,爹就说我忤逆,不过是因为我从不强迫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不像二哥,爹说什么,就做什么。”

切,老家伙真以为他是为了穆家,为了当爹的朝堂斗争吗?哈,笑话。

“一举两得不也挺好。”他无所谓地笑笑。

穆定之瞪着穆耀,忽然有点恐慌感。

因为这两个儿子,他仅剩下的两滴骨血,似乎都不是他认识的,他知道的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因为一个女人,儿子都不是他的了吗?

穆定之闭上眼睛,平息着思绪。很快,他心如磐石般坚硬。

“真喜欢,就别让你哥抢走她。”

“难道爹治服不了二哥?”

“我是绝不会让他尚主的,但你也别太没用。”穆定之哼了声,不管这样说话会不会伤害幼子的自尊心,“你从小就处处比不上二郎,就是女人缘不错。别到头来,这个也输他。”

“爹,激将法没用。”穆耀一边慢慢收着桌上的笔墨,一边淡淡地说。

“那爹教你个乖,永远别让女人做主。你想娶大长公主,至少得拿出些手段。你能帮苏小姐陷害你哥,自己就不敢上吗?”穆定之冷笑。

穆耀挑了挑眉,“有情,就不会用手段。难不成,让我学当年爹对我娘那样?”

“混账!”穆定之脱口而出。

然后他颓然发现这是今天他第二次这么骂,愤怒和无奈令他挥手就打了穆耀一个耳光。

他是武人,穆耀又向来细皮嫩肉的,这一巴掌下去,半边脸立即肿得高高的。

但穆耀却笑了,在红肿的脸上弯出两只笑意的眼睛,穆定之不知为什么,忽然有点心虚。

他想起李氏,他的结发之妻,二郎的亲娘。

他想起花氏,他的续弦正妻,当年的边城第一美人,三郎的亲娘。

在他的怒火和野望之下,她们也曾这样对着他笑,然后一个个离他而去。

“二哥若顶撞您,爹不会这样打他是不是?因为二哥很强,您说偏爱他,我却觉得您是怕他。而我是废物,随时可以丢弃,可以杀掉的那种。可是爹啊,废物疯起来也挺可怕呢。”

“你敢威胁老子?”穆定之瞪眼,眼白上布满红丝。

“没有,我说了,一举两得嘛。正好,我的目的可以达成您的目的。但是,我给爹三个字:别-管-我!”

他喘了口气,因为脸上是真疼,还得把唇角的血抹去,“因为,废物能加以利用,成为利器。但废物也可能捣乱,乱到天翻地覆那种。父子俩,何必仇人似的?要平安,我自己会去要,爹可别插手。毕竟,谁知道我这无父无子无君无臣的混帐会做出什么事呢。”

穆定之看着自己的幼子,忽然有一种无力感。

他的目标是天下,是把万人之上的一人也踩在脚下,可是却连儿子也管控不了了。就像中了邪那样,他的两个儿子都与他针锋相对起来,陌生得让他觉得在做噩梦。

但终究,他没敢再打穆耀第二下,气得踹翻了书台,扬长而去。

赵平安,真的不能留了。

二郎以她的安危相威胁,现在三郎也有样学样。千里长堤,毁于蚁穴,赵平安就是那只蚂蚁,早晚毁了他穆氏江山。

“来人,把这个送去皇陵。”回到自己书房,穆定之沉默许久,提笔写了张纸条,封了腊,交给站在角落里的黑衣人。

随后,他捧住自己的头。

头疼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