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她早知道,她的失约,会令他们陷入绝境;

若她早知道,她在巴士拉那多活过的一年,会令她彻彻底底失去他——

那么她一定不会因为他娶丽安莲而伤心绝望;

那么她一定不会跟唐晋仓惶挣扎而致使孩子意外流产;

那么她……也一定不会失约,一定会在两年之约期满的时候就回来的……

可,若有那么多早知道,便没有今日的痛苦;

若有那么多早知道,她便不会错过与他相约的誓言,便不会错过那个……与他来之不易的孩子……

“呜呜……”

黑夜像海啸一般,将她笼罩。

她沙哑低鸣的哭声,从地下室里透出来的绝望而凄凉,却不会有人听见。

如同……永远没有人知道,在这地下暗城的每一个夜晚,曾有一只冰冷的兽,在多少个寂寥凄然的夜晚,独眠……

如果上天再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她一定不会再错过,一定不会再错过了……

澈,我爱你,很爱很爱你,你听见了么?

你听见了么?

快回来,那个我深爱的你,那个深爱我的你,快回来好么……

……

……

还记得,曾看过一株曼珠沙华的植物。

的确,它很美,花开时如火如荼。

然而,它的花期,却是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开得那般娇艳,那般悲伤!

是刺眼的血红,是毒,亦是药,是接近安息途中的最后一场盛宴。

叶存时,花还没绽放,待花开时,叶已经枯逝。

如此美艳,却如此凄凉……

曼珠沙华,便如同我的爱——

在最绚烂的时候,绽放过最美的光环;

却最终变成被焚烧殆尽的灰烬,在心上盖成了一墓坟场,将我的爱情狠狠埋葬……

……

……

蔚晴一夜的哭泣,并没有得到况天澈半点怜悯。

她就这样,呆坐在地上,一直在这漫漫长夜里,无止境的低泣……

而地下暗城里,是没有阳光的,何时是黑夜,何时又天明?

没有人会告诉她,直到……

咚咚!

那扇通往西厢的门终于有了动静!

她一夜未合眼的眸子,肿得似核桃那般,在听到这声动静之后,顿时惊起。

抓紧掩盖着身体的被单,靠在床沿坐了一夜的身体僵硬得动弹不了,而她的心莫名地紧张起来……

她多希望是澈,多希望经过这一夜,他能回心转意,他能……

叮!

那扇门在她迫切渴求的眼睛里,缓缓开启……

“小姐,小姐!”

进来的,不是她所期待的那双银色眸眼,却是两名女佣人。

蔚晴的肩膀陡然间垮塌,未干的眼泪还在肿胀的眼眶里打转,失望再一次将她推向灰暗的空间。

这两名佣人看见蔚晴跌坐在地板上,被单盖着纤瘦的身子,那狼狈的模样真是闻者伤心见着流泪,佣人们有些不忍。

随即,佣人赶紧将地上不远处散落的人鱼婚纱拾起来,不敢多做停顿,匆忙地用英语喊道——

“小姐,请赶快穿上衣服,奇岩总管告诉我们,主人又要离开了!”

“离开?”蔚晴惊得浑然一颤!

她乌盈的眸光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两名女佣人,还来不及反应,即被她们手脚利落地套回昨晚那袭令人惊艳的衣裳!

可惜的是,衣服虽然没有被踩脏的痕迹,却已是有些皱巴了。

而发丝凌乱的她,早已不是昨晚那般绝色出尘,反而只是狼狈与凌乱,可怜……

“是的,小姐!奇岩总管务必请您快点!”

……

……

“主人,您昨夜才回来,为何急着今早又走?”

奇岩跟在况天澈的身后,露出多年来不曾有过的一丝慌张情绪,紧紧跟在主子后面,看着主子一直往停机场的方向走,他却无法阻挡!

今早的主人,俨然有些奇岩看不懂的变化——

一向都是银色不离身的主人,这次离开,竟然会是一身剪裁修身,却看起来非常昂贵的白色西装!

而主人的手上仍是像昨夜回来那般,戴上一双白色的手套,不曾摘离。

这样的主人,竟让奇岩都跟着有些害怕!

“主人,如果您是在为昨夜蔚小姐的擅自行为而生气,那么奇岩愿意为蔚小姐道歉!因为是奇岩告诉蔚小姐您在地下室的!”

奇岩虽不知道到底昨晚主子和蔚小姐发生过什么,但却直觉地认为一定是昨夜蔚小姐做了什么惹怒主子的事,不然主子不会又在今早就急着离开的!

奇岩看着况天澈一言不发,却越来越快的步伐,心急地跟上前,又继续问道——

“主人,您这次还是不打算告诉奇岩您的行踪吗?奇岩并不是想干涉主人的自由和**,只是奇岩认为,主人需要猎鹰来保护!况且澈园是主人最安全的地方,主人又何以急着走?主人……”

“闭嘴!”

简短而铿锵有力的两个字,从况天澈削薄的唇中吐逸出来。

很冷的嗓音里,无可避免地透露些不耐的情绪,却十分凑效地喝斥住了奇岩!

况天澈眉宇间微拧过一道深壑,这才停下优雅矫捷的步伐。

回转头,银澈魄色的眸子看向奇岩的脸,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奇岩,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变得这么多话,越来越婆妈了?”

“不!主人,奇岩这次是真的很担心您,不知道您的去向,不知道您的归期,甚至不知道您安全与否!奇岩觉得自己失职!”

听完奇岩这句话,况天澈沉默了稍许,薄唇紧抿一下,眸光暗闪,接着,像是谈天说地那般云淡风轻,道:

“好!既然你觉得自己失职,那么,我批准你引咎辞职!”

辞职?

奇岩乍听这两个字,嘴巴惊得张成o型!

多年来,铁血保镖的生涯,不曾使他有过这般难堪、不解、甚至是羞辱的事情发生过!

而在此刻,奇岩觉得自己就像被主子刺了一刀那般,“主人……您,真的要我辞职吗?”

多少年了?他跟着主人究竟多少年了?

从他第一眼看见那个面具小男孩开始,一步一步看着他长大,看着他打下的天下,再看着他经历这么多的事情……

如今,主人竟然要和他解除主仆关系么?!

“是!你三番四次的纵容与错误,使得我不能再姑息你!”况天澈说得面无表情,矗立在冰雪中的那一袭白色衣装,在他身上看起来是多么的完美……

却又总是觉着,这不是从前的他,也不是一贯以来的况天澈!

他甚至可以冷到对奇岩说,“念在你追随我这么多年,过去的事我都不计较了,你现在就可以离开!”

离开?

奇岩更是震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站在这况色风雪中,他就这样站在主人面前,铮铮男儿,喉头却是有些哽咽!

好半晌,奇岩都不知该做何反应!

“他不可以离开!”此时,一道略带沙哑的女声,破风而来,夹杂着一丝急促的娇喘,生怕况天澈会听不见那般,“澈,你不可以赶奇岩走——”

那是闻风赶来的蔚晴。

急忙冲出地下室的她,就连此刻身上的衣裳都来不及整理好,皱皱巴巴,她甚至还赤着脚踩在积雪中!

却全然不顾脚下那冰刀般的冷况,飞奔而来!

却没想到听见的,不是他赶她的走的那些话语,而是——那头冷兽,竟然要赶走跟了他身边二十多年的奇岩!

然而,更令蔚晴震惊的是——

他今日的一袭白色衣装!

一丝不苟,修长优雅地勾勒着他完美刚毅的线条,黑色发丝梳得整整齐齐,露出眉骨上那刺眼的金色图腾。

一张俊俏到令人屏息的混血脸孔,五官立体而棱角分明,妖异的银瞳里,却是冷漠的冰霜。

他,那个从来只着银色,只穿过金色的男人,这一身白……让她仿佛有些陌生!

那恐怕是他执着了多少年的银色……可他今日,竟然舍弃了!

恐慌,再一次无边际地降临蔚晴的心头!

经历昨夜,她在这头冷兽面前已是战战兢兢,再也无法昂然挺胸,说着那些气他的混话了!

因为她不知道,他还可以冷漠到什么程度!

而此刻,他连赶走奇岩的这些话都说出口了,他……还有什么不敢?

“蔚小姐……您……”奇岩转过身,回头探了一眼蔚晴,被她匆忙而来的快人快语惊得一身冷汗。

而他还没来及劝阻蔚小姐不该管他的事,这头,就已被主子冷况的语言打断——

“那么,他不走,你走!”

况天澈回眸,那双冰冷摄心的眸眼,正好撞上蔚晴慌乱而来的眼光,将她眼底一窜而过的惊慌尽收眼底!

奇岩听完主子这句话,更是震惊得无法做出反应!

主人竟然……竟然在赶蔚小姐走?!

这个多年来,他不曾放手的女人,拼了命也要绑在身边的女子,现在,他竟然要放她走?

蔚晴心头狠狠被撞击了一下!

她倒是不意外他会再次说着赶走她的话语,尤其昨夜痛心疾首的那一幕幕,哪怕他再多赶她一次,也无法将她驱离!

只是……心还是会很痛很痛,她似乎总是低估自己的承受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