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鸣一进来就看出来了,天枢正在研究的那套机关群组是什么。它正是从红榴基地得到的其中一组,专门用来推算并制作灵魂结构的那个。

常鸣离开红榴基地的时候,没办法直接把它带走,所以进行了一些调整。它大致完好,但有一些地方好像“过载”了,一旦进行更复杂一点的运算,很容易能量爆发,导致熄火。

刚才在万破楼外面听见的爆炸,应该就是因为这个。

南地小队只负责遗迹搜寻,后续工作由神殿派出的人员接手。这些人会完整拆卸所有的可用机关,把它们分门别类地运回神殿,进行下一步破解研究。现在看来,这个破解研究就是在天枢阁完成的。天枢阁的人尽量把机关还原成技术,最后用高额的代价贩卖给机关师们。

红榴基地的机关技术远远超过现在的水平,要拆解还原按理来说肯定很困难。但常鸣心里一直有个疑惑。

这个疑惑来自于神罚骑士。

神殿能够组建像神罚骑士这样的人造生命军团,代表他们的技术已经超过了红榴基地的研究水平!毕竟,神罚骑士的生命魂核相当于八阶异兽,超过了红榴基地机关群的推算上限。红榴基地的机关群只有靠运气,在极小机率的情况下才有可能达到这个水平。

这也是常鸣没有彻底破坏机关群组的原因之一。神殿的技术已经超过这个了,他有什么隐瞒的必要?当然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提前做了一些手脚。

现在看来,他的手脚做得再正确不过了。很明显,天枢,天枢阁的阁主,拿这台机关群组没什么办法!

从他拆解和尝试留下的痕迹来看,他对这方面的理解还很初级,顶多只是有点含糊的概念,离还原技术隔了十万八千里,更别提超出这个水平了。

这是怎么回事?

神罚骑士的技术没有储存在神殿,是由机关神亲自保管的?

当然。这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天枢一听常鸣的话。立刻兴奋起来:“这个机关是你发现的?你参与了红榴基地搜寻开放的过程?难怪你能这么快升到白银祭司呢,看来你在里面起到的作用还不小。太好了,我正准备去找南地小队的人来问问,当初看见这个群组的时候。它是什么样子呢!来。你来跟我说说!”

他直接把常鸣扯到了灵魂计算机群旁边。压着常鸣让他赶紧说。

常鸣爽快地说:“机缘巧合,当时正好是我第一个发现它的。”

他把曾经跟圣旗与拓拔汗的话又跟天枢讲了一遍,天枢听得非常认真。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最后听完全过程,他没有马上说话,而是沉默了半天,拍打着常鸣的肩膀说:“小常,你也别在遗迹搜寻小队继续干了,当然我不是说你在那里没用啊,只是还是有些屈才!来我天枢阁吧!我天枢阁晋升速度不会比南地小队慢。你看,我们破解一个机关,获得一项技术成就,也一样可以获得大量信仰值!”

他说得还挺热忱,常鸣笑着婉拒:“大人,这事我说了也不算,得听于大人安排。”

天枢说:“那我去跟他说!机关技术是神殿的支撑,他不可能不同意的!”

他信心满满,常鸣心里却很清楚,天枢的话绝不可能成真。司元白的话再次浮现在他心头。接下来他要前往天穹大陆观察动向?观察什么动向?

他有些出神,天枢又说:“先不说这个了,来来来,你既然对灵魂结构有些研究,正好也对路,你来看看,这里是怎么回事!”

他拉着常鸣转了个方向,指着一个地方问他。

常鸣当然不会对神殿毫无保留,他一知半解地解答着,大部分地方都摇头表示不解,甚至有的还反过来询问天枢。

不懂装懂难,懂装不懂就容易多了。灵魂结构本来就是机关术最高级的领域之一,他这个表现再正常不过。

天枢不疑有他,借着交谈,常鸣给了天枢少懈点,却从他嘴里得到了更多的情报。

天枢阁收藏着绝大多数从永恒纪元获得的机关,这些技术经过破解之后,牢牢地记在了天枢的脑子里。每批新机关运回来,他先凭自己的理解搞清楚机关的大体结构,完成先期工作,再把它分拆成细节工作,交待给不同的机关师去做。

天枢现在之所以搞不清楚这套机关,是因为它的原理以前从来没在天枢阁出现过!

这一下,又映证了常鸣的想法,神罚骑士的技术并不存在于神殿!

这一说一聊,就过了好几个小时。

天枢说:“这套东西太新奇,看来还得再花一点工夫。”

常鸣突然问道:“刚才我在外面听邓大人说,机关术破解和自有机关术研究,都是天枢阁的责任范围?”

天枢一愣,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拿起毛巾擦手,问道:“你是觉得,只有机关术破解,很不像样子是吧?”

常鸣没有说话,天枢已经先笑了起来:“我明白的,一个有追求的机关师当然都会这样想!抢夺过去人类的荣耀,把它当成自己的,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对劲?”

常鸣看着他。他进入神殿的时间不久,但几乎已经要麻木了。

神殿的所有人都像是被洗了脑一样,表现得一副冠冕堂皇的样子,从来不会去质疑任何事情。就算是当强盗,他们也要念诵神的名字,觉得以神之名去抢劫别人再正常不过了。

来神殿这段时间,除了伍威和莲姨这样的人,他还是第一次听到祭司有这样的表示。还是一个最高阶的黄金祭司!

天枢看上去很高兴的样子,他擦干净手,又递了块毛巾给常鸣,感慨道:“在神殿很少看见会像你这样问话的人啦,包括在天枢阁也一样。大部分人都是你交给他什么事情,他就去照着做。不会多想,不会多问。完全不像是一个机关师应有的样子!”

他向常鸣招招手,说:“你跟我来,我带你去看一些东西。”

常鸣跟在天枢身后,从后面一个梯子走到万破楼二楼。

这里琳琅满目地摆放着大量机关。分门别类。放置得整整齐齐。它们不全都是完整的机关,大部分只是某一个组成部分。

天枢指着这些机关部件,说:“这些全部来自于永恒纪元,当然只是其中一部分。你看出什么来了吗?”。

常鸣点头说:“嗯。每一个机关部件。都代表着一种特殊的技术。从外到里。技术深度和独特性都在增加。”

天枢赞道:“没错,你说得对!还有呢?”

常鸣走过去,一排排着看着这些机关。说:“它们循序渐进,形成了一个系统。它们跟现在的机关知识体系不太一样……不,不对,也有相似之处!”

常鸣有一个感觉,永恒纪元的机关水平远比现在高不说,整个体系也截然不同。好像自从永恒纪元覆灭后,人类的机关术就走了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跟以前甚至没太大关系。

但现在这样一看,别说相似了,两者在本质上,其实是统一的,不一样的只是一些表相而已!

天枢点头说:“没错,哪里相似,你看得出来吗?”。

常鸣虽然一开始就得到了机关天书,得到了那边大量的影响,但正儿八经接受机关术,还是天穹大陆的一套。他把两边的东西结合起来,再配合以前世界的知识,形成了一套属于自己的、独特的机关术体系。

其实他以前也不是没有感觉,只是从降临这个世界开始,就一直在学习、一直在研究、一直在得到。各种各样的机关,各种各样的知识纷至沓来,让他一点空闲也没有,很少能腾出头脑,站在更高的地方去思考。

在学习研究过程里,可能曾经出现过很多灵光一闪的时候,但它们就那样闪过去了,只留下模糊的印象。

现在看着眼前的机关组件,看着由它形成的机关体系的介绍,把永恒纪元的体系与现在的进行对比,常鸣一瞬间想到了很多很多东西,不由得木立当地,眼神放空,整个人浑然出神。

过了好久好久,天色渐渐昏暗下来,常鸣才恍然回神。他转头一看,天枢正坐在旁边的一张摇椅上,一晃一晃地看着他。黑暗模糊了他的身形容颜,只有一双眼睛在黑暗里闪闪发光。

常鸣看见这样的情景,突然一愣,某些模糊却又深刻的记忆从心底深处翻起,让他一时间思绪万千,不能自已。

天枢看见他醒来,正准备说话,看见他这表情,倒是一愣,问道:“怎么了?”

不知是黑暗还是刚才的长时间思索,让常鸣有些朦胧,他说:“以前我爷爷也常常坐在摇椅上,这样看我。”

天枢笑着拍拍椅子扶手,说:“哈哈,论年纪,我可能比你爷爷大多了!不过你爷爷真有品味,这样的椅子坐起来很舒服,要不要来试试?”

他伸手向旁边一指,常鸣的眼睛基本上不受光线的阻碍,看见那里也有一把一模一样的摇椅,跟自己记忆中那个倒是截然不同。

这种不同让他松了口气,他笑着走过去:“好啊,我好久没试过了。”

他坐到椅子上躺下来,它的外表跟童年那把完全两样,躺上去的感觉倒有点相似。

两人分坐两把椅子,一起缓缓地摇头,半晌后,天枢突然问道:“常鸣,你究竟想做一个祭司,还是做一个机关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