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万福安康,长乐未央。”凤翎殿的正殿上,妃嫔们整齐的行礼,嗓音清脆。

再见到皇后容光焕发的出现在眼前,她们都是诧异的。

不得不说,这场重病非但没有波及到整个后宫,还能保全了自身和皇长子,皇后的确有几分本事。

于是妃嫔们都显得格外恭敬,就连穿着打扮,也比皇上在宫里的时候素净许多,个个谨小慎微的样子。

岑慕凝就着冰凌的手坐稳之后,才环视了殿上的妃嫔。“许多日子不见,诸位姐妹瞧着也是极好的。今儿立秋了。皇城里秋高气爽,最是舒坦,本宫已经吩咐内务局,给你们赶制了秋装,回头便会送去各宫。”

妃嫔们再度起身,齐齐行礼:“多谢皇后娘娘恩典。”

“都坐吧。”岑慕凝往那领头的妃嫔身上瞧了两眼,笑着道:“敏妃的身子好多了吧。”

杨芸碧含笑点头:“多谢皇后娘娘关怀,臣妾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岑慕凝往她身边瞧了一眼。苍怜面无表情的坐在那,瞧着消瘦了些。被自己在意的人伤害,这种滋味不好受吧。

“怜妃怎么好像轻减一些?莫不是日夜思念皇上,寝食不安吧?”岑慕凝微微一笑:“你放心便是,皇上昨夜才送了信笺入宫,一切安好。”

苍怜抬起头,对上皇后深邃的眼眸,心头一凛。她的表情,她的眼神,看上去竟然和皇上那般相似。有那么一瞬间,好似看见皇上就站在眼前一样。“让皇后娘娘见笑了。哪里是臣妾,这阖宫上下,哪位姐妹不是这般的思念皇上呢。就连皇后娘娘也定然是夜不能寐吧。”

岑慕凝并没接茬,目光落在软珥身上。“缨妃这些日子,也必然是过的不怎么好吧。”

软珥抬起头,唇角含笑:“皇后娘娘对梓州百般照料,梓州如今康复如初,臣妾心中感激不已。还未曾再谢皇后娘娘大恩。”

她刚起身,还没行礼,就听见苍怜轻笑了一声。

“缨妃你这么说也太见外了。”苍怜微微抿唇,笑意盎然:“皇后娘娘哪里需要你来道谢。梓州原本就是皇上的长子,皇后娘娘可是他的嫡母啊。嫡母照料庶子,且轮不到你来谢。”

这番话说的软珥不禁有些尴尬,她连忙垂下头去:“皇后娘娘请恕臣妾冒失。”

“冰凌。”岑慕凝对她使了个眼色。

“是。”冰凌连续击掌三下,便有两位乳母抱着梓州缓缓从后头走上了殿。

“梓州……”软珥一看见那孩子,眼神顿时就明亮起来,整个人好像有了精神气。

“梓州的身子才刚刚调养好,但仍然有些弱。”岑慕凝凝眉道:“本宫替她择选的乳母总算尽心,这几日孩子也略微沉了些。冰凌,抱给缨妃瞧瞧。”

软珥没想到皇后会允她抱梓州,激动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多谢皇后娘娘。”

那么小的孩子,经历了这么多事,虽然皇后说他吃的沉了些,可抱在怀里,还是那么轻飘飘的。软珥心疼的不行,恨不得替这个孩子承受,可是她知道,若这宫里还有一个人能保全这个可怜的孩子,那个人一定是皇后。

“多谢皇后娘娘。”她抱着梓州,抱着抱着,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你瞧你,这孩子不是好好的么。”苍怜往那孩子脸上扫了一眼:“幸亏痘疾没在孩子脸上留下什么痕迹,看着和从前一样,白白净净的。不然皇上瞧见了,说不定就不喜欢了也未可知。”

“怎么会?”杨芸碧也起身往这边走了两步,笑吟吟的去逗梓州。“这可是皇上的第一位皇子,皇上怎么会不喜欢呢。怜妃这么说话,倒是叫人觉得有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嫌疑。”

“看来敏妃的伤的确好利索了。”苍怜嗤鼻,微微扬起下颌:“连嘴皮子也越发的伶俐。”

“并不是越发伶俐,而是从前怜妃是贵妃,臣妾自然不敢这样和你说话。毕竟宫规森严,以下犯上是忤逆之罪。如今你与本宫平起平坐,都在妃位,和你说话,自然是不必格外恭敬着的。你说了什么不好听的,本宫自然可以反唇相讥,这便是人与人的相处之道了。”

苍怜绷着脸,看着她一双透着愤怒的眼睛,轻轻勾唇:“敏妃对本宫这般有敌意,怎么?是怪皇上待本宫过于亲密而妒忌吗?妒忌,也是宫规所不允的。”

“那这阖宫上下除了皇后娘娘,怕是没有不妒忌的了。”冰凌笑眯眯的说:“怜妃娘娘可是皇上最心疼的人。”

她的眼神却是在说,皇上连个孩子都不许你有,有什么可妒忌的。

苍怜被她这种冒犯气的心狂跳,脸色变了又变,却始终没说出一句话。

“许久没听见你们说话,宫里也许久没这样热闹了。”岑慕凝轻咳了一声,缓缓道:“只是本宫的身子才稍微痊愈,有些吃不消。今儿就到这儿吧。”

“皇后娘娘一定要好好调养身子。”杨芸碧行礼的同时,少不得关心一句。

“嗯。”岑慕凝略点了下头:“你自己也要顾着些身子。”

其余的妃嫔们这才起身朝皇后行礼。

软珥有些舍不得的将梓州交换给冰凌。一双眼睛一瞬不瞬的望着睡熟的孩子,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蕾祤这时候才顾得上去看缨妃的表情,心想她这样顾恋自己的孩子,想必是不愿意让这个孩子彻底变成皇后的样子的。现在孩子还小,并不记得什么。等孩子再大一些,皇后也容不得她了。

恍惚间忽然听见青犁走来,对缨妃说了一句留下。

蕾祤这才抬起头,顺着声音瞧去。

果然见青犁领着她往皇后的内室去了。

这是何意?蕾祤有些看不懂了。

内室里,供着极好的两盆紫薇。虽然已经过了盛夏,但花团锦簇,仍然开的繁茂。

“多谢皇后娘娘这般心疼梓州,臣妾知道,若是没有娘娘百般费心,梓州恐怕熬不到现在。”说话的同时,软珥潸然泪下,眼睛里有懊悔和自责。

“你也知道这个孩子如今身体这般差是何缘故。”岑慕凝没给她好脸色,语气也有些冷。“当初你有孕,不想着怎么安心养胎,满脑子都是利用这个孩子争宠上位,甚至不惜利用他来达到你的目的。最终孩子早产,身子孱弱,稍微一个不注意,就可能送命。”

“是臣妾的错。”苍怜不住的点头:“皇后娘娘教训的是。”

“本宫不是为了教训你,才把你单独留下来。”岑慕凝轻轻叹气:“没有谁的照顾,能比得上孩子的亲生母亲。他在任何人身边,都不及由你来抚育。”

软珥听了这话,大为惊讶:“皇后娘娘的意思是……让臣妾来照顾梓州?”

“自然。”岑慕凝点头。

“不。”软珥立马跪了下去:“臣妾的确很舍不得这个孩子,可是臣妾比任何人都明白,这深宫之中,只有皇后娘娘才能保全梓州。臣妾根本就不做到为他筹谋……”

冰凌和青犁听她这么说,互睨了一眼。那意思是算她活明白了。

岑慕凝微微叹气:“若你都不能,本宫焉能。”

她的心思,这时候完全不在这个孩子身上。庄凘宸在外的战事如何,他回宫之后的打算如何,褚家的前程如何,她和苍怜的恩怨如何,这才是她最关心的事。

“本宫能照顾他一时,照顾不了一世。”岑慕凝凝眸道:“你的孩子,还是得你自己照顾最为妥当。本宫会向皇上禀明,孩子六岁之前,一直留在你身边抚育。一应所需,本宫也会着人仔细经手,你大可以放心。六岁之后,按照本朝的规制,孩子要别宫居住,上学堂有师傅指导课业。到那个时候,便是真的能安心了。”

“多谢皇后娘娘体恤。”软珥已经泣不成声。她以为皇后会对她下狠手,早早的断了她的念想。却没想到,皇后竟然这般大度,能把孩子还给她。

“孩子周岁是悄无声息过得,也是委屈了你们母子。”岑慕凝抬手,青犁就将一早准备的东西呈上。“这是本宫给他准备的周岁礼。”

那是一块极好的玉佩,上头的龙鳞雕刻的栩栩如生。

软珥伏在地上,哽咽的朝皇后磕头:“臣妾当年糊涂,做了许多错事,皇后娘娘却如此宽容,非但既往不咎,还这般疼爱臣妾母子,臣妾这条命,从今日起便是娘娘的。无论娘娘要臣妾做什么,臣妾绝无二话。”

说话的同时,她从腰间摸出了一只哨子。“这是太后昔年所赐,这只哨子便是调遣太后其中一部分暗哨所用。褚家造反的事情,臣妾也着暗哨去查过,发现怜妃的人早就已经在监视这件事。如今臣妾交出哨子,还请皇后娘娘处置。”

冰凌将哨子接过来,呈于皇后。

“怜妃手里,还有多少人?”岑慕凝凝眸问。

“臣妾也不知。她曾经被太后关押多年,这当中所有人都已经她死了。就连臣妾也是见到她才知道原来她还活着。而那些曾经被她调遣的人也早就另有指派。但这次的事情不难看出,怜妃手里一定还有暗哨。还请皇后娘娘小心提防。”

“唔。”岑慕凝略微点头:“本宫已经着人去重新布置你的寝殿,待一切就绪,趁着天还没有冷下来,把梓州接回去吧。”

“多谢皇后娘娘大恩。”软珥跪在地上,哭的颤抖:“多谢娘娘。”

待人送了她走,青犁才敢问一句:“娘娘真的打算放过缨妃,还把孩子还给她来抚育?”

“自然。”岑慕凝点头:“那本来就是她的孩子。母子分离,是世上最痛苦的事。但愿她不要辜负本宫这番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