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慕凝没想要走的,她就是想看着太后苦苦挣扎,痛的没了半条命的时候,还有什么颜面。

高高在上的太后,这般的狼狈,料想比当年母后最后的时光,也好受不了多少。看着她痛苦,岑慕凝心里就痛快,哪怕心上的伤口再度撕裂,她也要享受这种痛伴随而来的爽。

“滚!”太后怒吼了一声,额头上的青筋也执拧着显出来。

“臣妾自然会走。”岑慕凝淡然的看着她。

太后忽然明白了什么,一双眼睛里透着淡淡的凉。“是你!”

“你们都下去吧。”岑慕凝一声令下,这房里多余的人就退了出去。

除了她和冰凌,就只有满脸愤怒的太后。

“什么叫众叛亲离?是母后您现在这个样子吗?”岑慕凝鄙夷的眼神里,透着讥讽。“母后一向心狠,您身边侍奉的奴婢一旦没用,就只有死路一条。舒曼比谁都清楚您的心性,自然会怕您的人也在刀刃上涂毒,才含恨嚼舌。”

“别说这些没用的。”太后坐直身子,仍然环抱着自己的膝盖。“整件事根本就是你安排的对不对?”

“母后您总算是想明白了。”岑慕凝笑里透着一股得意:“你一次又一次的对付臣妾,臣妾怎么可能一直挨打,不反击呢。”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筹谋的?”太后用刻毒的眼神瞪着她。

岑慕凝略微一想,语气微微凝重:“这还真是不好说了。其实臣妾一直都在防着母后,自从褚家护卫入宫之后,您便想方设法的监视臣妾,臣妾便知道您耐不住性子了。所以臣妾一步一步的给您机会。褚培源的小妾,臣妾年幼时曾经见过,那是个风华绝代。温婉若春的美人。叫人一见难忘,也怨不得他会深陷其中。可这样一个人忽然死而复生,在这种时候回到他身边,还有人时不时把消息送来宫中,为能引我注意,这不是很奇怪吗?褚培源的性子,恐怕褚家任何一个人,他都不会泄露妾的身份,为此,他连人家的名字都给改了。我当面问,都问不出曾经的名讳,这说明他谨慎的提防着所有人。偏是我知道的这般清楚,姿阳公主也知道的这般清楚,这时候,臣妾明白,母后您要动手了。”

太后忍着心里的不满,并未发作,只是恨恨的听着她继续往下说。

“所以臣妾就卖了个破绽,和冰凌约好,让她出宫冒险。”岑慕凝有些内疚的握住了冰凌的手。“当时不知道您会使什么手段,冰凌还带了归西药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得亏舒曼还算有点人性,并没有下狠手再给冰凌两刀,或是砍下她的头颅向您邀功。只是那一晚,臣妾仍然不安,怕冰凌有事再也回不来了。也怕这次能揭穿您真面目的机会,就这么失之交臂。其实母后您知道吗?冰凌想要杀了您,也不是一天两天,可臣妾坚持不允,就是想亲口听见您杀母后的真相。原来,只是因为母后坏了您的好事,真是天大的讽刺。”

说到这里,岑慕凝怒气冲冲的走上前去,蹲在太后身前。

“你干什么?”太后一双眼睛,警惕的瞪着她。

岑慕凝麻利的握住,还扎在她脚背上的短刀。

“你干什么!”太后惊慌失措,一脸的恐惧:“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岑慕凝冷蔑一笑:“从您杀了我的母亲,散播我是野种的谣言,我就没有安生的日子可以过了。这些年,我苟延残喘,我动心忍性,就是为了查出真相。太后,你还真以为我不知道吗?那顶轿子好好的底怎么会掉,是你让人做的手脚,你根本就算到我六神无主的时候,会去求皇上。你连皇上会去敏妃宫里也安排好了,别人不知道,难道我还看不出来吗?”

“哼。”太后冷冰冰瞪着她,语气透出不满:“都怪姿阳不会办事。”

“其实姿阳公主是故意的。”岑慕凝饶是一笑:“她完全可以不说出那妾的身份,可是她偏偏说的特别清楚。还一回去马上就引褚培源回府。她是在意与褚培源的恩情,可她更在意自己的前程。一个没有亲生母亲庇护,又不被皇上看重的公主,想要保全荣华,就只能听弄权者的命令。偏偏这宫里能操控她做这些事情的,就只能是你。”

“哀家最后悔的,是当初没能阻止你嫁给凘宸。”太后是真的后悔,早知道就该提前杀了她。谁能想到,一个被自己父亲险些杀死的小丫头,如今竟然成了她最有力的劲敌。

“我最后悔的,就是当初年少无知,从不知道母亲身上背负了这许多。若我能早些明白,聪明一点,替母亲分忧,兴许母亲不会走的那么早,那么惨。”岑慕凝倒吸了一口凉气,将所有的愤怒蕴藏于胸:“不过不打紧,母后,往后的日子,您就留在凤鸾殿好好的赎罪吧。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你就只能是个太后,再也别想触及后宫凤权。”

话音落,岑慕凝拔出短刀的同时,略微扭转刀刃。

刀刃锋利的割断了脚上的经脉,太后疼的惊叫一声,恶狠狠的冲她吼道:“你以为你处处算计,皇上会放过你吗?”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不劳你费心。”岑慕凝扬起胜利者的微笑:“往后的日子,臣妾还是会如同往常一样,好好孝敬母后您的。”

剧烈的痛楚,满心的怨恨,最终化作一口顶上来,却难以下咽的恶气,憋的太后两眼一黑,晕死过去。

岑慕凝这才松手,手里的短刀“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她的手上,沾满了太后的污血。

冰凌赶紧拿绢子来,给她擦手。

“没用的。”岑慕凝冷笑了一声:“这些擦不掉的。”

“小姐,咱们为夫人报了仇就是最好的结局,别的都不重要。”冰凌压低嗓音,附耳道:“奴婢在宫外办事,险些出意外,是赫连帮衬才脱险的。就连吓的舒曼癫狂,也是他的帮衬。奴婢虽然不知道他为何这样做,但若是他肯定,一定有办法送小姐您离开这里。咱们对付的是太后哇,皇上回过神来,必然不会轻饶……”

岑慕凝不是没想过离开,可是她要太后余生都用来还债,又怎么能轻易离开。更何况,庄凘宸的性子,要么有用,要么死,她能逃,岑相的死活她可以不管,那褚家呢?总不能连累外祖父、舅父他们。“别说了,回宫。”

殿门外,青犁和许多人都在那候着。

迈出殿门,岑慕凝才觉得方才把身上的力气都用完了,这时候,心冷的厉害,浑身发软。“母后的伤不能小觑,让御医来瞧吧。对了,母后只信任院判的医术,请院判过来诊治。”

“是。”太后宫里一个脸生的婢子点头应下。

“让内务府挑多几个丫头,轮流侍奉在母后身侧。近婢暴毙,母后一时不惯也是有的。轮流侍奉,谁最能得母后的喜欢,本宫便提拔她为大宫婢。”岑慕凝说完这话,身子一软,差点没站稳。

青犁和冰凌一左一右的扶着她上了轿子。

一路上,青犁都没有说话。

岑慕凝知道她为什么不说话,只在回宫后吩咐她端一盏热水送进来。

房门关上,内室之中就只有她们主仆三个。

青犁把水送到岑慕凝手里,便要退下。手却被她握住了。

“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所有我和冰凌密谋的事情,都没让你知道。你会觉得我防着你,不信任你。但恰恰因为你不知道,你显出的样子,才会让太后和皇上没有戒心。青犁,我知道你对我极好,绝不会为了你自己的前程而出卖我。可是我的敌人是太后,是皇上的亲娘,我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松懈,而我也需要你因为不知道而表现出的样子,来为我作掩护。”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奴婢明白。”青犁努力的挤出了微笑:“但若是能选,奴婢愿意陪皇后娘娘一起面对。奴婢也想和冰凌一样,为娘娘分忧,哪怕豁出命去。可就因为奴婢是皇上指派来侍奉娘娘的人,也许有些事,奴婢一辈子也做不到。”

“傻丫头,你别这样想。”岑慕凝和她说话的时候,身上都在发抖。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肌肤一直在发烫,脸都烧起来,可身上却冰冷的像被人泡在寒水之中。“你并没有不如冰凌,只是这一回,你更适合置身事外。”

“或许您说得对。”青犁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她自己发生那样的事情,如果换做是主子,也许会赶她走,也许会觉得她玷污了名誉,赐死也未可知。是皇后不计前嫌的留下她,还替她复仇。如果皇后真的没有当她是自己人,何必做这么多呢。

但是心里就是会忍不住嫉妒冰凌,可以与皇后同生共死,那是何等的快意恩仇。

“娘娘喝口热水吧。”青犁转了话头。

岑慕凝端着水的手忽然就没了力气,茶盏摔碎的声音,她似乎是听见了。然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娘娘?您怎么了?”

“哎呀,好烫,娘娘发高热了。”冰凌吓了一跳:“我这就去请御医过来。”

“我去吧。”青犁看她的脸色也不好:“你陪着娘娘。”

她旋身而去,动作十分轻快,身体呈现的担忧是骗不了人了。冰凌忽然觉得很欣慰,禁不住笑了起来。“小姐,您看啊,您没有看错人,冰凌是真的心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