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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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紫芝抿嘴一笑,然而一想到杜若那得意洋洋的面孔,心中便又是一阵酸楚,“我不是故意给你添麻烦……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一想到你和别人在一起……我、我心里就难受得很……”
“你是说王妃……”李琦微微一怔,方才明白她话中所指,“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她藏有一幅王羲之的《长风帖》,非要拿过来与我共赏。我也不太好拒绝,只得请她进来,耐着性子陪她聊了一会儿。怎么,你该不会就是因为这事生我的气吧?”
“我当然生气了。”紫芝低头踢着地上的石子儿,小声嘟囔道,“哼,又是《洛神赋》,又是《长风帖》的……我想和你说话的时候,你怎么就不给我开门呢?”
“不是吧?”李琦甚是不解,“你去我那儿的时候一向都是想进就进,连门都不用敲,我什么时候……”
“就是今天。”紫芝闷闷地接口,“侍女说,是你吩咐不让开门的。”
“有这种事?”李琦微微蹙眉,神色骤然冷了下来,“是谁跟你这么说的,胆子也太大了吧?回去叫马总管赏她几十板子,就知道‘规矩’二字怎么写了。”
“隔着门呢,我怎么知道是谁?”紫芝心结已解,虽然猜到那侍女应该就是碧落,但忆及自己在宫中为奴为婢时的艰辛,终是不忍让旁人因这等小事受责,反而好言宽解道,“算了,知道不是你故意疏远我就好。那位姑娘想必也不是有意的,只是一时没听出我的声音罢了,区区小事,就不要责罚她了。”
李琦不置可否地笑笑,从怀中拿出一封信来递给她,道:“一直听你兴师问罪,差点把正事都给忘了。我今天去阿姐家可全都是为了帮你办事,结果还被她数落了一顿……喏,快拆开看看吧。”
“这是……给我的?”紫芝甚是诧异,想不出有谁会写信给她。
李琦指了指信封上的字迹,笑问道:“怎么,连令尊大人的字都不认得了?”
“爹爹?”紫芝惊喜交加,双手颤抖着打开信纸,只见落款处果然是“裴珩”二字,一时欢喜得眼泪都快掉了下来,把信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他们在营州!我爹、我娘、还有我哥哥,他们都平平安安的,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你放心,我姐夫杨洄已经派人在营州官府各处打点过了,不会有官吏为难你的家人。”见她如此开心,李琦亦觉心中十分欢喜,“现在只能先送一封家书给你,过些日子我再想想办法,争取能让他们回长安与你团聚。”
紫芝握紧了信笺,回首望向身后那座熟悉的宅邸,不禁热泪盈眶——六年了,经历了这么多思念与坎坷,哪怕只是得到关于亲人的只言片语,也会让她觉得无比幸福。她开心得几乎要跳起来,亲密地展臂环住他的脖颈,眉开眼笑道:“二十一郎,你真好!哎呀,我真是太喜欢你了!”
李琦低头笑问:“那……你怎么谢我?”
紫芝想都没想,踮起脚尖就在他脸上吻了一下,一双清澈的大眼睛一眨不眨,仿佛还在探看他的表情。
他微笑,顺势将她拦腰抱起,眼眸中的温柔几乎要漫溢出来。巷口大树下的孩子们都停止了嬉闹,远远地看着这一对绮年玉貌的爱侣,一边笑一边起着哄。紫芝一下子羞红了脸,低声嗔道:“哎呀,快……快放我下来。”
李琦笑而不语,直接将她抱到了马背上,自己也一踩马镫纵身上马,一手握紧缰绳,另一只手将心爱的女孩儿揽入怀中。他也低头吻了她一下,温言道:“咱们得赶快走了,要不然,一会儿城门就该关了。”
紫芝讶然问道:“你要出城吗?”
李琦朗然一笑:“你不是不想跟我回府么?那好,我也不回去了。”
“真的?”紫芝一脸惊喜,几乎是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当然。”李琦一牵缰绳,搂着她策马飞驰而去,“不过你得答应我,以后别再一个人到处乱跑了,想离家出走的话,也得事先告诉我一声,无论天涯海角,我都陪你。”
“嗯!”紫芝连连点头,眉眼间皆是掩不住的幸福,“那……咱们现在去哪儿?
他笑答:“风泉山庄。”
马蹄声急促地响起,紫芝紧紧抓住他的手臂,满心依恋地将头靠在他温暖而坚实的胸膛上,看道路两侧的树木与墙垣呼啸掠过,绵延成一片。她不知道以后会怎样,也不知道是否真的会有红颜老去、秋扇见捐的那一天,但至少此时此刻,他与她心心相印,真真切切地陪伴在彼此身边。
☆、第138章 汤池(上)
在风泉山庄一连住了两个多月,李琦才带着紫芝一同回到长安的盛王府。日夕时分,他如往常一样在自家的浴室中沐浴,由侍女碧落先替他打散了发髻,用梳子细细梳开。他的头发乌黑而光滑,握在手中有一种凉丝丝的感觉,让她不禁心生爱意,望向铜镜中的男子时目光极尽温柔。
“太华公主前日还遣了人来,问殿下怎么这么久都不去宫里看她,马总管已经替殿下回复过了,说您去了城外,过几日才能回长安。”碧落一边帮他梳头,一边向他禀报这两个月来府内的大小事务,“自从王妃主持家务以来,咱们府里的开销着实节省了不少,诸位娘子也都对王妃十分敬服,每日请安侍奉,丝毫不敢怠慢。殿下和裴娘子都不在府里,高姑娘就告假回去了,说是要在裴郎将家里多住些时日……”
李琦漫不经心地听着,待她说完,才淡淡开口道:“别的事倒不急,咱们府里的规矩可得好好整治整治了,尤其是我身边的这几个近侍,一个个恃宠生骄,竟敢假传我的话,擅自将裴娘子拦在门外。你去查查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把人给我抓出来,交给马总管当众施以杖刑,以儆效尤。”
碧落身子一震,尽管竭力保持着镇定,手中的梳子还是不小心扯住了他的一缕头发。
“怎么了?”李琦却也不恼,只是在镜中对她微微一笑,那气定神闲的样子仿佛早已洞察一切,“我不过是随口一说,你慌什么?”
碧落手一抖,握着的玉梳也铮然坠地,心知再也瞒不过了,忙跪下来主动请罪道:“奴婢死罪……那日听见有人叩门,奴婢怕打扰了殿下休息,就让她过一会儿再来,却不知那人竟是裴娘子啊。奴婢是戴罪之身,全仰仗裴娘子恩典才能留下来继续侍奉殿下,就算有再大的胆子,也万万不敢对裴娘子不敬啊……”
“裴娘子对你有恩,你能记住那是最好。”李琦随手把玩着刚刚取下来的发簪,在桌沿上蓦地一敲,那白玉簪子便“啪”地一声折成了两段,声音也变得肃杀起来,“碧落,我知道你对我很忠心,但你既然还想留在我身边做事,就给我记清楚了,我这人最容不得手下人放肆。若再有下回,别怪我真的会处置你。”
碧落额上冷汗涔涔,忙恭谨地叩首道:“是,奴婢记下了。”
李琦起身向沐浴的汤池走去,淡淡吩咐:“好了,你先出去吧。”
碧落扶膝缓缓站起,替他放下汤池四周的重重帷幔,这才施了一礼躬身退下。离开之前,她又忍不住回首瞥了他一眼,透过帘帷的缝隙看到他只着素白中单的清俊身影时,鼻翼一酸,眼眶中竟蓦地渗出几滴泪来。
宽敞豪华的屋子里,安静得只剩下细微的水声。
杜若款步走进盛王的浴室,轻轻掀开帷帐一角,只见玉石砌成的汤池长达九尺,他浸身于芬芳幽眇的香汤中,慵懒地靠在莲花浮雕的白玉围栏上闭目小憩,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水花,似是朦胧欲睡。水雾蒸腾中,他如瀑的长发披泻而下,在水中飘散如海藻,直将那棱角分明的英俊面孔衬得有几分妖异。
如他这般端肃冷峻的王者,竟也会有如此邪魅的美么?
杜若不禁看得有些痴了,轻手轻脚地走到汤池边跪坐下来,踌躇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背上光洁如玉的肌肤,颊畔顿时染上一层妩媚的绯红。
李琦摸索着抓住她的手,微微笑道:“紫芝,别闹。”
杜若一怔,脸上的笑容霎时僵住。
李琦察觉有异,睁开眼睛侧头看去,一见是她,唇角的笑意瞬间消失,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哦,是你啊。”
那声音冷漠如旧,甚至还隐隐带着一丝不耐烦。杜若强忍住心中委屈,婉声问道:“见了我,殿下就这么不高兴么?”
李琦唇角轻轻一牵,似笑非笑地说:“我为何不悦,王妃心里应该很清楚。”
杜若心中咯噔一沉,低首道:“妾愚钝,还请殿下明示。”
“紫芝手上的伤、身上的伤,都是王妃弄出来的吧?”李琦直言相告,那美玉般的面孔冷如严霜,“还有,她那天身上的衣裳全都湿透了,着凉受了风寒,接连好几日高烧不退,也是拜王妃所赐。”
“果然。”杜若冷冷一哂,美艳的眉目间尽是不屑之色,“我就知道,裴孺人素蒙殿下爱幸,一定会先去告我的状。”
李琦唇角一扬,只觉得她这话甚是好笑:“还用她来告状么?呵呵,王妃也太小瞧我了吧?”
杜若端然坐直了身子,正色道:“殿下明鉴,妾忝居正室王妃之位,教导婢妾乃是职责所在,并无逾制越礼之处。”
“没错。我既然将权柄授予王妃,那么府中婢妾但凡言行有失,王妃都可以训导责罚,但是——”李琦话锋一转,淡漠的语气骤然变得凌厉起来,“若有谁敢动我心爱的女子一丝一毫,我也绝不会袖手旁观!”
杜若心中一凛,委屈得几乎要哭出来,脱口问道:“殿下为何如此偏袒裴孺人,而对我,却连看都不肯多看一眼?我明明身份比她高贵许多,长得又不比她差,而且……而且我也是喜欢你的啊!”
“是么?”他淡然反问。
“自从新婚之夜,我第一次见到殿下……我、我就……”杜若声音颤抖着,竭力压制住心中的羞怯,“我想和你在一起,就像世间最寻常的夫妻一样,相濡以沫,举案齐眉。我会好好地照顾你、陪伴你,你也会疼爱我、怜惜我……殿下,我对你的心意,绝不比裴孺人少半分啊!”
李琦默然不语,目光沉静如深潭,并没有因她的热情告白而浮现出丝毫波澜,良久才淡淡道:“你是知道的,我们不是市井间的平凡夫妻,我身边也不可能只有你一个女人。”
“我知道。”杜若连忙点头,眸中露出一抹期待的亮色,“我并不是那种妒悍的女子,也不是想让殿下去疏远裴孺人。只要殿下也多疼我一些,我愿意把裴孺人当成自己的姐妹,绝不再为难她。”
如此不自量力的话,在他听来甚是可笑——她这是要与他交换条件么?他喜欢谁、不喜欢谁,又岂是她这个名义上的正妻能够干涉的?
“新婚那天见到你的时候,若说没有一点点的动心,那是假的。”李琦凝视着这位明艳绝伦的正妻,声音中似有叹息的意味,“王妃,我承认你真的很美,美得让人难以移开目光,所以,一直以来我都不想亏待你。但是,能不能请你稍微收敛一下,不要总是做那些让我无法忍受的事?”
“无法忍受的事?”杜若怔了怔,似乎是被他这样的措辞所激怒,“殿下只想着裴孺人受了委屈,可是我呢……我这些天因为你而受的委屈,又该向谁说去?”
“当初我被刺客追杀的时候,紫芝救过我的命,没有她,我根本活不到今日。”李琦叹了口气,提及心爱的女子时,神情明显变得格外柔和,“她为了救我而险些丧命,至今身体仍然十分虚弱。她为我受的苦,我一辈子都忘不了。所以,我这一生都不会辜负她,也绝不能容忍有任何人伤害她,你明白吗?”
“那我呢?”杜若泪眼盈盈,哽咽着质问道,“殿下,我是你的妻子啊!你能不能……能不能也对我好一点,多腾出些时间来陪陪我?我没有太多的奢望,只要你对我稍微多一点关心,就心满意足了。”
她低首饮泣,梨花带雨的娇颜楚楚动人。
“行了,别哭了。”李琦不禁放软了语气,好言安慰她,“我这人就是这样的性格,不会说好听的话哄女人开心。不过你放心,你我的婚姻虽只是奉父母之命,但我既娶你过门,就一定会竭尽所能不让你受委屈。只要你别去触犯我的底线,我就会一直尊重你,并且维护你的正室地位。你的心意我都知道了,回去吧。”
她与他之间,难道真的只能这样了吗?杜若咬了咬牙,临走之前鼓起最后的勇气,双手颤抖着揽住他裸.露的肩,将头轻伏在上面嘤嘤啜泣:“殿下,我不能没有你……我甚至可以不要王妃的名分,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他的身子微微动了动,却终是没有推开她。
杜若心中暗喜,在她看来,这分明就是一种无言的鼓励。
“殿下……”她媚然一笑,将滚热的面颊贴在他光洁的肌肤上,“今晚,请去我那里安歇吧。”
李琦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却没有任何回应。
杜若只当他是默许了,欢喜地在他肩上吻了一下,这才满面绯红地起身离开。待她一走,李琦便用手捧起水来仔细冲洗着肩部——美人香泽犹存,然而她的眼泪和吻都让他觉得十分不舒服。池边的帘帷无风而动,冰蓝色的鲛绡纱幔泛起一层如水清漪,他抬眼望去,只见幽幽烛光下,一道玲珑纤秀的倩影在帘外若隐若现。
他故意轻咳一声,微笑着对那人扬声道:“早就发现你在偷听了,进来吧。”
☆、第139章 汤池(下)
紫芝掀开帐幔,红着脸一步一步地挪了进来,嗫嚅道:“我……我不是故意偷听你们说话,只是刚才见王妃在里面,觉得有些不方便……”
“紫芝,来。”李琦微笑着朝她伸出一手,示意她到自己身边来,“刚才王妃进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你呢,眼睛都没睁开,就冲着她唤你的名字,结果好不尴尬……唉,现在一想真是丢人。”
“是么?那她肯定被你给气坏了。”紫芝听得抿嘴儿笑了,走过来跪坐在汤池的白玉围栏边,伸手拢起他光滑如缎的长发,“你要洗头发吗?我帮你洗吧。”
“好啊。”李琦随口答应着,忽然想起去年春天在风泉山庄时她帮自己梳头的情景,忙又向她拱了拱手,笑着补充道,“但请娘子手下留情,别把我这可怜的头发全都给扯断了,小王在此先行谢过。”
“什么呀?人家才没有那么笨呢。”紫芝娇嗔地白了他一眼,从一旁的妆匣中取出洁发用的膏沐,揭开盖子轻轻闻了闻,一脸陶醉的模样,“呀,这是什么味道?好香啊!”
李琦侧头看了看,道:“哦,这个是清越亲手调制的膏沐,据说里面有很多种草药,什么冬桑叶、菊花、薄荷、白芷、金银花、羌活、蔓荆子、连翘,我也记不太清了……洗头的时候涂上一些,既能去除污垢,又有明目醒脑之功效。我看这东西的确不错,你若是喜欢,就也拿一些回去用吧。”
“算了。”紫芝却摇了摇头,嘟着小嘴儿仿佛吃醋的样子,“这是人家吴娘子送给你的,我才不要呢。”
李琦不禁一笑:“嘁,小心眼。”
他的头发又轻又滑,被热水浸过之后,拢在手里只觉得无比熨帖。紫芝望着池中腾腾蒸起的水汽,一想起适才杜若媚声引诱他的样子,心里便是一阵难言的酸涩,怔怔地发了会儿呆,忽然撒娇似的低低开口:“刚才我都听见了,王妃说让你今晚去她那儿歇息,你……你不许去。”
而他竟一口答应:“好,不去。”
“啊?”没想到他答应得如此爽快,紫芝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改口,“不是不是,我跟你开玩笑的,这种事……哪里是我有资格过问的?既然王妃都这么说了,你还是……还是歇在她那里吧。”
李琦故作惊讶地看向她,笑问道:“呦,我家裴小娘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方,就不怕别人把我给抢走了?”
“怕——”紫芝笑着点了点头,声音却隐隐有些发涩,“可王妃毕竟是你的正妻,就算不喜欢,你也得时不时地去她那儿看看。况且,王妃似乎对我很有成见,我仔细考虑过了,觉得还是应该主动去向她道个歉。明天恰是初一的大日子,我正好早些起来,借着问安的机会去向她赔个不是。若是你也在那里,她总不至于太为难我……”
李琦甚是不以为然:“你又没错,道什么歉啊?”
“她是正,我是侧,尊卑有别,但凡有冲突争执,在旁人看来那就是我的错。”紫芝用清水替他将发丝洗净,笑容中依稀有种幽凉的意味,“再说了,王妃入府这么久,我一直都没去正式拜见过,到底是不合规矩。明天好歹先向她尽了礼数,大不了,以后我见了她就绕道走。”
李琦却只是摆了摆手,笑道:“什么规矩不规矩的,我从来都不讲究这些。规矩定出来,不就是给人破的么?”
“我知道,你对我最好了,所以才不能再这样不识大体,让别人说你的闲话。”紫芝又取来兰膏为他润发,一边轻轻按揉着他的头部,一边豪情万丈地说,“大丈夫能屈能伸。我都想好了,以后要跟着珺卿好好习武,练一身好本事,下次若是王妃再敢和我打架,哼,我非得把她打趴下不可!”
李琦也被她逗得乐了,颔首道:“好,这个我支持你。”
紫芝一笑,故作轻松地说:“所以啊,你不用担心我会受什么委屈,我都这么大了,会好好保护自己的。王妃虽然有些任性,却也不敢把我怎么样,只要我与她彼此解开心结,以后的日子都好过些。再说了,我又不是那种娇滴滴经不起事的人,和以前在掖庭局做苦役的日子相比,现在这些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李琦怜惜地握住她的手,叹息道:“你呀,看着挺聪明,其实就是个傻孩子。我知道,这些天你因为我受了不少委屈,我一直都想尽自己所能给你最自由的生活,不让你委曲求全……”
“好了,这事就这么说定了。”紫芝粲然一笑,不待他说完便站起身来,拿起他刚刚换下的那件素白中单,笑着在他眼前晃了晃,“这个就送给我了哦。晚上抱着你的衣服睡,能保佑我不做噩梦。”
李琦回头看向她,不满地抗议:“哎,你把我衣服拿走了,一会儿我穿什么啊?”
“叫侍女再给你拿一件新的。”紫芝调皮地冲他扮了个鬼脸儿,掀开帷帐一转身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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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即是冬至,紫芝清晨特地起了个大早,梳洗完毕后便去王妃处拜谒。此时天色尚未大亮,侍女们却皆已在廊下伺候,准备好主人洗漱用的巾栉铜盆,低眉肃立,规矩丝毫不错。昨夜盛王留宿于此,这迟来的恩宠令王妃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欣喜不已。侍女阿昭正领着几个小丫头在庭院里忙前忙后,一见紫芝进来,不禁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咯咯笑道:“呦,真是稀客啊!裴孺人来得好早,殿下和王妃还未起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