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手上都拿着长戟,可这长戟簇头却蹭亮有光,很显然,他们六个人在还未碰到取其性命之人一分一毫便先被对方取了性命。

不仅如此,便是这朱漆大门里放置先帝衣冠的玉棺竟也被打坏得四分五裂!

先帝入陵不过六年,这虽只是放置衣冠用的玉棺,但已足够将这大逆不道之人满门抄斩诛九族!

究竟是什么人竟敢到先帝皇陵来做这般足以罪诛九族的事情!

而这人就还在众人眼前。

是一名男子,四十岁左右模样,身材魁梧,连鬓虬髯,手里拿着两柄沉重的大铁斧,他还正在以手中的大铁斧劈砍眼前已经被他劈得四分五裂的先帝玉棺!

就这一名男子而已,与他一道的,并无他人。

只见他手中大铁斧上沾着血,随着他将这大铁斧用力劈下而朝外飞溅,溅到姬灏川身后一名须发花白的老臣额上,使得这惊骇不已的老臣抬起颤巍巍的老手摸向自己的额头,当他看到沾在自己手指上的那抹腥红的血水时,他那一双已然有些浑浊的老眼几乎要瞪出了眼眶,死死盯着那手持大斧的男人看,面色发白,浑身都在抖。

他唇纹深深的唇也抖得厉害,他似乎想说话,却又迟迟说不出而已。

所有人都在死死盯着那手持大斧的男人,他的脚边不止掉落着被他手中大斧劈下的玉棺碎片,还有躺着尸体,一地的尸体,一地的血。

这些尸体,众人都认得,那是帝君姬灏川的随身侍卫,方才领命先进来看看究竟是发生了何事的侍卫!

怕是连他们自己都想不到,他们会有来无回,这先帝的陵墓竟也成了他们的坟墓!

所有人眼里都有恐惧。

这恐惧,不止是对这男人手上沾血的大铁斧,更是对他这个人。

而这男人像是没有看到有人到了这陵堂来了一样,他的眼里似乎只有眼前的玉棺,好似不将这玉棺劈得粉碎他就不能甘心一样,甚至边劈还边喃喃自语道:“帝君你放心,微臣会将你一齐带下去的,带下去一齐赎罪!”

“还有微臣的大哥,微臣已经让他先下去了,微臣亲手送他下去的,微臣将桃木钉钉进了他头顶!这样的话才能显示出我等的赎罪之心!”

“过会儿微臣见到帝君后,微臣也会替帝君的头颅钉上桃木钉的,帝君只管放心!”

“砰砰砰——”铁斧劈到玉棺上的响声更疾更猛。

这声音像是劈在人心上似的,让在场所有人的面色都惨白惨白。

可真正让人心惊肉跳的并非这铁斧劈棺的声音,而是,这男人喃喃自语的话。

不仅令人心惊肉跳,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都还杵着做什么!?”在这砰砰如劈人心的斧劈声中,只听姬灏川一声厉喝,“还不快先将沈将军拿下!?”

沈将军。

这大逆不道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沈大将军,沈云!沈天的胞弟!

正因为是他,所以才让人觉得前所未有的惊骇!

“是!帝君!”那些仍在惊骇中的侍卫听得姬灏川这一声厉喝,倏地回过神来,齐齐应了一声后瞬间将疯了一般的沈云团团围住!

沈云在这时候停了手上的动作,转为将手中的铁斧对着围在他周身的侍卫,双眼腥红得可怕,连声音语气都变得极为可怕道:“敢拦我者,都得死!”

侍卫被他这么一喝惊得往后退了半步。

沈云是燕国的大将军,是护着燕国北疆的战神,身经百战,近身之战,能有多少人是他的对手?

从方才那些死去的守陵侍卫与这躺在陵堂里的一地尸体便可看得出来。

再看沈云的模样,并不像唬人的模样。

可这些侍卫又有谁还敢再后退,他们能做的该做的,就是上前,将其擒住!

就算是死!

只见这些个侍卫重新围了上去,下一瞬,血水喷溅!

是沈云手上的铁斧劈到他们头颅上脖子上身上腰上,好像他面对的不是人,而是一张又一张玉棺一样,狠猛地劈!

那些跟着姬灏川而来的朝臣见着如此血腥的一幕,纷纷转身呕吐起来,唯有那须发花白的老臣一直睁大了一双浑浊的老眼看着眼前的一幕,死死看着。

不过一盏茶时间,那些本要将沈云擒住的侍卫全都倒在了他的身边,成了一具又一具的尸体。

沈云那双腥红的眼睛此时看向姬灏川,像不认识姬灏川似的,只听他冷冷道:“我说过,拦我者,都得死!”

沈云说完,竟是挥着手上的铁斧要掠到姬灏川面前来,像劈死方才的所有侍卫一般欲将他劈死!

“帝君——!”崔公公惊呼一声,作势就要挡到姬灏川面前来。

可他的速度又岂快得过沈云。

姬灏川阴厉的眼眸里映着铁斧上森冷的光。

就在这时,陵堂外传来一道低沉的乐声,非箫亦非笛,像是一首古朴的歌谣,声音不大,却好似能穿透整个皇陵。

沈云手上的动作在这忽然响起的乐声中蓦地停了下来。

崔公公的身子也在这忽然想起的乐声中猛地一抖,面上那最后一点点血色全都化成了煞白。

整个陵园在这刹那之间安静了下来,只有这非箫非笛的乐声。

还不待众人循声望去究竟是何人在吹这样一首古朴的歌谣,只听那双唇抖动得离开却迟迟没有出得了声的老臣在这时突然扯着嘶哑的声音如判刑一般喊道:“沈将军罪不可赦,罪不可赦!扰先帝魂灵,当灭满门!诛九族——!”

陵园空旷,众人寂静,老臣这仿佛用尽了全身气力的喊唤声于乐声中回荡在陵园里,嘶哑得可怕。

只听他还在喊道:“只有以沈家九族性命才能平复先帝魂灵被扰的怨愤,否则,否则先帝的魂灵将永不会安宁!不会安宁!”

老臣的话让所有人的心蓦地抖了一抖。

“还不趁此机会将沈将军擒住!?”姬灏川并未理会老臣的话,只是看着像是定格住了的沈云,又一次喝令身后的侍卫道。

他还未有机会循声去看究竟是何人在吹起这歌谣般的乐声。

乐声在此时此刻稍有停顿,沈云手上的铁斧又一次劈出一道又一道腥红的血水,乐声再响起时,只听“咣当”一声响。

响声是在沈云脚边响起的。

是铁斧落地砸出的声响。

沈云竟是自己扔下了他左手里拿着的铁斧!

只见他急急往后退了数步,退回到那被他劈得四分五裂的玉棺旁,那双腥红的眼睛大大睁着,像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一般惊恐地自言自语道:“我有罪,我有罪!我罪不可赦,罪不可赦!还有你,你也有罪!”

沈云说着,又将手中的铁斧指向陵堂里站着的人,指向——姬灏川!

“我有罪,我大哥有罪,沈家有罪,有罪!帝君也有罪,你们姬家有罪,都有罪!”

“你,你们——!”沈云边说边将手里的铁斧一一指过众人,“你们都有罪!”

此时的他,不仅疯,且疯得就像那日在封后皇宴上的沈天,语无伦次,一举一动却又令人惊骇不已。

姬灏川目光冷得像刀。

就在这时,只听陵堂外有一道淡漠的声音传来,问道:“既是有罪,那当如何?”

众人即刻看向陵堂外。

因为这声音他们都再熟悉不过。

也因为,这声音传来时,那好似歌谣般的乐声便停了!

来人,让众人惊骇更甚。

是君倾。

只见他正不疾不徐地踏上陵堂前的石阶,步步平稳,就像他那双黑沉得让所有人都无法看透猜透的眼睛能看得到他脚下的每一步路一样,不仅平稳,更未有任何迟疑。

而让众人惊骇的不仅仅是在此时此刻出现的他,而是被他捏在双手指尖上且正放在嘴边的一张翠绿的叶子。

燕京这等时节怎会有如此翠绿的叶子?

而那似能压制住癫狂的沈将军的乐声,怎会忽然停止?

很显然,那乐声,来自君倾手上的树叶,来自,他。

姬灏川并未转身去看正朝陵堂走来的君倾,他只是微微侧了侧头,用眼角的余光瞥了走进来的君倾一眼,并未说话。

姬灏川对君倾视而不见,君倾对他,亦如此。

君倾不仅走进了陵堂,甚至走到了姬灏川身侧,却是“看”也未“看”他一眼,更没有向他行礼问安。

这若在寻日里,这些个自认燕国肱骨的朝臣定会喝其无礼,然此刻,谁人也未出声,因为现下根本就无人还有心计较这个。

他们此时计较的只有那个说疯就疯了沈云沈大将军。

“有罪当如何?”方才还见谁就想杀了谁的疯子沈云此刻竟是垂下了拿着铁斧的手,喃喃重复着君倾问的话。

“当如何?”君倾又问。

“有罪……”沈云讷讷地看着君倾,本是不知该如何回答的语气突然间就变得肯定道,“有罪就要赎罪!”

“所有有罪的人都要赎罪!哈,哈哈哈——”沈云忽然仰头一声狂笑,让所有人以为他又要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来,崔公公与侍卫即刻将姬灏川护得严严实实,护着他与所有人一齐往后退。

唯有君倾站着不动。

“啊——!”也就在所有人警惕地往后退时,沈云那儿忽然发出一声骇人的惨叫声。

君倾依旧站着不动,面无表情,无动于衷。

众人面上,惊恐万状。

包括姬灏川,双眸再次睁大,死死看着沈云,眸中有惊,亦有骇。

------题外话------

又到了凌晨一点了,最近太坑爹,事多,身体还不舒服,前几天的毛病到现在还没好,啊啊啊啊啊!

☆、007、桃木钉与荒魂

疯了的人,总会做出常人无法想象的事情。

就如这疯了的沈云,他此时做出的事情,比其兄长沈天那夜在颠上自宫还要令人骇然,心惊肉跳。

那一声骇人的惨叫声,正是出自沈云口。

只见有血水自他的头顶流下,流过他的额头,流过他的鼻梁,血水聚在他的鼻尖,滴到了他那翻翘的唇珠上,这一条血水,好似将他的头颅劈开成了两半一般,诡异到令人心惊。

更令人心惊的是,下一瞬,这一条血水便变成了瀑布一般,血水从他的头顶往下淌,污了他整个额头整张脸。

沈云那双腥红的瞳眸睁大得近乎要从眼眶中暴突出来,只见他整张脸在这血水之中显得异常的扭曲。

可令人骇到心惊肉跳的不是沈云这扭曲的模样,而是他手上还拿着的那柄铁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