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知心压低嗓门说着,左右看了一圈后,拉着沁娘便往内屋走。

待到下人都被谴退后,她这才小声的说道:“这件事情本是李家的内务事,我本不该多嘴的,可如今朝局变化多端,我怕你若不知道日后被人算计。”

沁娘挑高了眉毛:“到底何事,这般神神秘秘的?”

“上回一起打马球的那个高小姐你还记得吗?”沐知心问。

沁娘在脑子里仔细的回忆了一番那位高小姐的长相,然后点了点头,等着她往下说。

沐知心见她记得这个人,这才接着往下说:“那高小姐的庶妹,前几天被抬进了李家。”

沁娘半张了嘴,脑子转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味来,她口中所说的李家是哪一家。

“是京兆尹李家?”沁娘问,“给了谁?”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她这才进宫几天,怎么外面的事情也瞬息万变?

沐知心一看她的反应就知道她猜着了,顿时点头道:“就是给了园园姐的夫君,李一凡。”

沁娘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又过了好一会儿才出声道:“为何?李家自打娶了阿园进门后,不是从没纳过任何一个妾进门的吗?为何突然间要纳妾,而且还是那高家的女儿?”

大家都知道那李大少向来花心风流,平日里在外头也喜欢沾花惹草,可却从未将任何一棵草给领回府中去,为此方园园也很满意。

大家都觉得是李家的家风使然,如今突然间要纳妾了,这能不让人惊讶吗?

“还不是高家人不要脸,办了个什么诗宴,结果那李大少多喝了两杯,出恭的路上不慎冲撞了那个庶女,没多久高家就命一顶轿子将人给抬进了李家,李家也不好不认账,就这样,那高家的庶女就成了李家上了族普的贵妾。”沐知心说着,叹了口气,“任谁都看得出来,那李大少多半是被人算计了,可高家也不是一般的人家,区区的京兆尹还真是不敢拒绝。”

这件事情,沁娘还真是不知道。

她进宫一个多月,宫外的事情她是一概不清楚,更何况这种关乎家宅内务的事情,更加不会有人大肆的宣传,高家和李家在京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所以这件事情也不会有人拿出来议论。

“想来园园姐这些天心情也不太好,听说那位高小姐可不是什么善茬,进了李家以后,可没消停过,我先告诉你,就是让你心里有个底,我听我大哥说了,有人想要捆绑李家,逼李家站队。”自打太子结党的事情曝出来以后,朝中诸臣们都纷纷夹紧尾巴,生怕被皇帝抓住把柄。

这个时候,谁再被抓着结党营私的,谁就倒霉。

高家用一个庶女强行的想要跟李家绑在一块儿,这个时候若是有人搞不清楚状况的掺和进去,怕是要惹一身腥的。

“怎么各家各户都不太平。”沁娘感叹道。

承安候府如今为了一个谢霖,那鲁氏还天天上门来要说法,又是撞柱又是撒泼的,闹个不停,李家又被强行捆绑了,看来今后,这京城之中的风云更甚了。

“如今太子失势,那些个皇子又开始骚动起来了,这些朝臣们只要不是立志要做纯臣的,又有哪一个不跟着骚动的?日后,怕是我们这样的家族,就算不想卷入夺嫡斗争里,也难逃被拨弄的命运了。”沐知心那张娃娃脸上,窂见的浮现出一抹愁容,“瞧瞧我那个挂名的舅舅就知道了。”

一提起谢霖,就连沁娘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虽说刚才鲁氏的话说得有些夸大了,但若谢霖真的被定了罪,承安候多少都会受到一些牵连,最少,不会再有以前那般得圣心了。

“你那个舅舅才能平平,想必陛下也是知道的,而且胆子小,这个时候,谢家最好安份守己的不要再闹腾的为好,若再要闹下去,怕是陛下都要怀疑谢家是不是做贼心虚了。”沁娘看着沐知心认真的说道,“虽然我们女儿家没资格过问朝堂上的事,但家族的存亡却与我们息息相关,你们还是要想个办法让那谢老夫人消停下来才好。”

就谢家这家子人的脑子,若是放任他们不管,任凭他们作死下去,很快的,事情就会传到皇帝耳朵里,到时候,皇帝原本还不打算这么快处置谢霖的,搞不好一气之下就给处置了。

粮草丢了三分之一,这可不是小数目,真要处置起来,撸了他的官位都算是小的。

“沁姐姐,你也瞧见了,我那个便宜的外祖母那泼悍劲儿,她疯起来就跟个市井妇人似的,若非我外祖养病在外,不理朝政,哪里容得了她这般折腾来折腾去的。”沐知心这话刚一出口,就愣了一下。

对了,外祖父。

沐知心眼睛一亮,欣喜的看着沁娘道:“我这就谴人去把外祖父接回来。”

说完,她飞快的奔了出去。

秋桃和秋雪挑帘进来,一脸好奇的看着很快就跑得没了影儿的沐知心。

秋桃问:“小姐,沐二小姐这是捡了宝了?”

沐知心院里的小丫头很见自家主子与沁娘悄悄话也说完了,立马把早已准备好的点心和茶给端了上来,沁娘捏起一块精致的桃花饼,吃了一小口,那清新的桃花香立马溢满了口腔。

她满足的咽了下去,用舌头舔了舔齿间,点点头道:“这饼做得不错,我一会儿问问阿心能不能把方子给我,我回头也做一个。”她喝了口茶水,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后,才回答刚才秋桃的那个问题,“她何止是捡着宝了,比捡着宝了还高兴。”

毕竟,这世上能有本事制住鲁氏的,除了简国公外也没有别人了。

鲁氏即便再是小妾上位,她如今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简国公夫人,正二品的诰命,也为简国公府生儿育女这么多年,他们这些人再不乐意,那也是名义上的长辈。

东临一向以孝治国,小辈们若是非要教训长辈,说出去名声就不好了。

所以,把在郊外养身子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简国公接回来比什么都管用。

待沐知心回来以后,二人又聊了好一会儿,顾家的长随在院外禀报,说顾琛在仪门处等她,她这才起身,离开了沐知心的院子,跟顾琛离开了承安候府。

“西南那边的事情,承安候查得如何了?”马车出了承安候府,沁娘问。

“不出我所料,那边不过是有点小异动,也并未达到暴动的地步,但长期以来克扣军饷却是真的,胡总兵数次上书给朝廷,但都信都被中途拦劫了,陛下这边从未得到过任何有关于西南那边有关于粮饷的奏报,所以胡总兵情急之下,就出了这么一招。”西南一乱,那有心人士总会蠢蠢欲动的。

他们想要趁机收服胡达轮,就得把事情捅到皇帝面前,这样一来,西南那边长期被扣军饷的事情就再也瞒不住了。

宋怀那么想亲自去西南一趟,无非就是想要趁机拿到西南一带的兵权,可皇帝派承安候去了,承安候只忠君,势必会将事情的全部真相彻查个遍。

所以,这一路上,宋怀可没少派人暗杀他。

不过,好在这一切都还算顺利,承安候总算是活着回来了。

“具体的奏报他已经呈给陛下了,相关的证据也递上去了,想必这个时候宋怀已经坐不住了。”这一次,他要宋怀的第一大臂膀言尚书也一并下马,否则,日后边关将士的粮还会再被克扣。

只要一想到边关数万将士在奋勇杀敌,而朝廷这些人却为了一己私利扯他们的后腿,顾琛眼眸里便迸射出一抹寒光。

果然,承安候回京不到两日,就听闻言尚书户部的左侍郎给推了出来,说是他在军饷上面做了手脚,贪墨了大批的军资,并给皇帝呈上了一本请罪的折子,说他御下不严,有失察之罪,愿意降职处理。

顾琛回来说起的时候,沁娘都惊呆了:“这招丢车保帅的招式他们已经用了很多回了,而且还以退为进,陛下这次不会又犯糊涂,真信了他吧?”

一个小小的四品侍郎,哪有那个本事贪那么多年的军饷?

只要皇帝不是个傻子都能想得明白。

“陛下自然是不信的。”顾琛扯了扯唇角,嘲讽的道,“言尚书如今跟太子正是亲家呢!再过不了一个月,言大小姐就是太子妃了,而太子之前又跟齐航有勾结,贪贿在前,你说,陛下会不会相信言尚书跟太子没有沆瀣一气监守自盗啊?”

沁娘想,若她是皇帝,她必然不会放过太子的。

这般明显的以退为进,他们怕不是把皇帝当傻子呢!

“然后呢?”沁娘好奇的问。

既然皇帝不傻,那么言尚书不会真的要自降职级,拱手将手上的尚书之位给让出来了吧?

“然后陛下就允了,将言尚书连降两级,贬为左侍郎,至于那尚书之位嘛,就给了蔡铭,并且把兵部重新交给了承安候管,太子手底下得用的两大部门,一下子全给夺走了。”大概连言尚书都没有想到,皇帝竟然会真的贬他。

这个户部说起来很有意思,人家都只有一个尚书,可户部却有两个共同兼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