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飞机上谢昌云得以静心的分析了一下,觉得何其轩被绑架是出于政治目的的可能性不大,因为没有那个有影响力的政治组织能够从中获益,极有可能是经济利益所导致的,或是某个项目和产业的争夺,或是单纯为了勒索赎金。

如果是怎样,那就不管什么条件先答应下来再说,只要人能够获救,案子早晚会破获的。

想到这里,谢昌云一直紧张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一些,便让王秋冲来了第二杯咖啡,然后把自己的分析说给了何雅君和王秋。

由于专机采用了较高速度飞行,所以仅用两小时十几分就到达了上海。上海警备司令部和警察局早已做好了准备,在虹桥机场至霞飞路之间部署了大量警戒,华东军区和警备区各有一名副司令在机场恭候,由十几辆汽车组成的车队很快就把谢昌云一行送到了何府。

路灯灯光下,可见何府外面的马路上停着好几辆军用汽车和警车,两侧不足百米的范围内至少布置了有三四十名军警,而院子里则停了五六辆卧车,有何家的护卫和何欣怡带来的卫士在里面警惕的守护。

谢昌云扶着何雅君还没有走进主楼,就见何欣怡匆忙的迎了出来。

“姐姐!”

何欣怡一面揉着扑到自己怀里的何雅君的后背,一面道:“小弟,你们来的真快!爸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舅舅和几个人在客厅里,妈已经醒过来了,在楼下的办公室里躺着,舅妈在陪着她。”

谢昌云听何欣怡的语气已没有电话里那么慌乱了,于是就道:“欣怡姐,我们先去看妈,然后再做商量。”

张湘茵在的这间房间是何其轩在家中的办公室,晕倒醒来过后的张湘茵为了能及时知道消息,没有上楼上去,而是躺在了办公室临时放置的一张床上,张静江的夫人和一个女佣、一个护士正在里面照看着她。

见到谢昌云进来了,张湘茵呆板的眼光顿时闪出了希望的亮光,忙挣扎着想坐起来,但却被跑上前来的何雅君给抱住了。

谢昌云等母女俩在一起悲切了一会儿,这才道:“妈,我父母让我代他们请您务必保重。雅君,你坐起来。舅妈,辛苦您了!”

张静江夫人道:“自家人,谈不上辛苦。湘茵的血压还有些偏高,已经吃过了药,医生嘱咐需要静卧。”

张湘茵接着道:“昌云,我这里你看一下就行了,赶快去和你舅舅他们商量办法吧!”

谢昌云道:“好,妈我这就去,您好好休息。舅妈,马上就到零点了,这有雅君,您也去休息一会儿吧!”

张静江夫人摆摆手道:“你就不要管这里了,赶紧办事去。”

谢昌云和何欣怡再来到客厅里,里面正在说话的几人马上都站了起来。谢昌云一眼看到杜月笙和刚才护送他来的军区副司令以及警备区副司令都在其中。

一身夏布长衫的张静江指了指沙发道:“昌云、欣怡你们坐。”

然后张静江自己就先坐回了原位。

张静江是谢昌云和何欣怡的长辈,礼节上意思一下就行了,但同在客厅里的杜月笙等几人却不敢先坐,而是等谢昌云和何欣怡坐下之后才跟着落位。

这十几年来上海滩谁的运气最好?如果何其轩自认第二,那就绝对没人敢称第一,而且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杜月笙这个原上海租界的黑白道大佬,要是放在民国二十五年以前,对何其轩这样的中上等级的商贾,不说是不正眼瞧,但起码不会待若上宾。可自从西安事变谢昌云一举成名之后,何家的风水就转过来了,守着一个地位日渐高涨的干儿子兼金龟婿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几年之内就坐上了顶级富豪的交椅,身后的势力更是令人生畏。

而杜月笙因为日本人的侵略和租界的被废除,不但势力大减、而且还失去了最能体现自己地位和作用的领地,各方都不再那么重视他了,虽然借助惯力还可以称得上是上海最有名望的人之一,但他这半明半暗的角色却根本无法同也有巨大资产和顶天背景的何其轩相提并论。

何其轩不玩黑道,但他却能让黑道寒颤。可以这样形容,上海的人说起杜月笙多是谈过去,而说起何其轩则多是谈现在和将来。

论实际的地位,杜月笙现在只能臣服在何其轩面前。幸好杜月笙为人圆滑、以前没有开罪过何其轩,否则现在不需谢昌云插手,恐怕只要何欣怡的一句话,就能使杜月笙的一切所有灰飞烟灭。

所以一听到手下报告了何其轩被绑架,杜月笙布置一番后很快的就赶来了何府,在上海滩处理这类事是他的所长,不用在这时还用在何时?

由于见到客厅里有生人,麦德彪带着一名男卫士和一名女卫士也跟进了客厅,目光中充满了警觉。

虽然何欣怡的卫士之前肯定会做过了一些询问和防范,但长官露面了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见到麦德彪的架势,张静江就一一介绍道:“这位是市府秦秘书长、这位是警察局的陈处长,这位是军事情报局上海分局的沈组长。”

那位沈组长见张静江介绍到自己,便连忙重新起身立正道:“卑职沈醉见过副委员长。”

“闹了半天这家伙转到这里来了!”谢昌云前世看过沈醉写的回忆录,不过今世没怎么留意这个人。

“你原来是军统的人?”谢昌云问了一句就示意沈醉坐下。

“报告副委员长,卑职以前一直在军统任职,去年退党转入军事情报局。”沈醉回答完之后才坐下。

谢昌云又问道:“戴副局长给你们指示没有?”

沈醉道:“给了,戴副局长已经坐车从南京赶来,两点半左右可到达上海。我们已经放出了眼线,我在这里一方面是了解情况,一方面是等待绑匪是否会有电话打进来。”

谢昌云道:“现在案子有归口没有?”

警备区副司令道:“还没有。警备司令部、警察局、军事情报局、还有帮派各自都有布置。”

谢昌云道:“等戴副局长来了,这个案子统一交由他负总责。不过我想先确认一个问题,匪徒是否已经把人转移到了市区外?”

警备区副司令道:“刚才我们已经分析了这个问题。案件发生十五分钟内通往市外的各个路口就被封锁了,而且这个时间车辆不多,绑匪估计不会用汽车把何先生转移到市外,用其他的交通工具更来不及。”

谢昌云道:“当时的现场是个什么情况?”

警察局的处长道:“事发地点在静安寺路大光明戏院附近,劫匪用运米车突然倾覆的方式迫使何先生的汽车停车,然后两面夹击打伤了保镖和司机,把何先生劫持到了一辆看不清牌照的卡车上,整个时间不过一分多钟,等巡警赶到时已经不见了卡车的踪迹,我们已经派出了两千多人,但现在也还没有找到那辆卡车。”

“匪徒也没有伤亡?”何其轩的贴身护卫本事不弱,司机也会拳脚和射击,谢昌云不相信他们一点反应都没有。

处长回道:“有一名劫匪被击毙,据目击者报告,围攻卧车的劫匪最少有五名,全都拿着手枪,经我们勘查,劫匪至少开了九枪。”

张静江道:“其轩也是的,早就提醒他多带些人,可他就是不听。”

谢昌云想了一下道:“这么说绑匪应该是经过了训练的,这是一个线索。卡车能够在市区消失,说明是开进了某个院子,这个情况不难调查清楚。对侦破你们都是内行,我就不多说了。考虑到匪徒还没来得及、或没有考虑到把人转移出去,我想今晚就不要把他们逼迫太紧了,以免他们狗急跳墙。市区内以调查线索为主,暂不要展开大规模的搜查,但是对外围和沿江沿河的封锁和盘查不能放松。你们通知下去,何家先拿出十万元作为给参加行动的弟兄们的补贴,另外再拿十十万悬赏线索。案件如果成功破获,何家再另外给予重谢。”

何欣怡道:“我在这里先谢过各位了,也请代昌云和我向弟兄们表示慰问。另外廖广泽主任来电话,二零九师的四架直升飞机和一个特战分队天亮时可以赶到上海,警备区可以直接调动。”

听谢昌云做出了内松外紧、不急于求成的决定,众人都稍松了一口气。两名副司令、杜月笙和市府秘书长等也适时的告辞离去。

由于时间已经是后半夜了,在谢昌云和何欣怡一番劝说下,张静江夫妇也先回了家。

谢昌云送走张静江夫妇回到客厅,见王秋和女卫士端来了几碗面条,便对沈醉和陈处长道:“你们两个也吃一些。”

谢昌云的平易近人让沈醉和陈处长缓解了些紧张,两个人同时道:“谢谢副委员长!”然后就一人接过一碗面条吃了起来。

谢昌云也端着一碗面条,一边吃一边问道:“你们还要在这里等电话?”

沈醉道:“是的,如果是绑票,绑匪肯定会和何府联系,打电话的可能性最大。”

谢昌云道:“那怎么到现在都没有电话来呢?”

陈处长道:“这很可能是绑匪还没有稳定下来。副委员长外紧内松的决定很准确,这样才能给绑匪对外联系的机会。”

谢昌云道:“这是拨号电话,如果是有电话打进来,能够知道是哪里打的吗?”

陈处长道:“可以知道,不过按以往的情况,绑匪通话时间都不长,我们很难来得及做出反应,而且绑匪的电话的地点往往和关押人的地点不一致。”

谢昌云道:“既然能查出来,那么绑匪一般情况下应该使用公用电话是吧?”

陈处长道:“是的,外面已经加强了对公用电话的监视,不过后半夜的电话的人很少,绑匪很容易被我们的人注意到,使用估计绑匪不会利用这段时间,一般应该是白天公用电话比较繁忙的时候。所以再过半个小时没动静我们就不再守候了。”

沈醉道:“监视公用电话也有很大危险,绑匪一般是一个人打电话,另一个人躲在暗处观察,如果打电话的人一旦暴露,绑匪就有可能撕票或转移地点。”

谢昌云道:“刚才你们说了,绑匪打电话和关押人往往不在一个地点,隐藏的那个人如果发现问题要往回通知,应该也是利用电话吧?”

沈醉和陈处长心里同时一颤,“谢副委员长的敏锐果然高人一筹!”

见两个人默认了自己的推断,谢昌云又道:“我说一个办法,如果我们抓获了的电话的匪徒,然后立刻切断全市的电话,停驶全市的公共车辆、黄包车和自行车,抓紧突审匪徒,再用直升机把突击队送到绑匪藏身处的附近,是不是能够抢先一步呢?假设准备报信的绑匪距离他们的藏身地点有三公里,他为了不暴露又不敢快速行走,那么就至少需要大半个小时时间。只要我们能够用半个小时审问出结果,剩下就是怎么样抓捕或消灭绑匪、不让人质受到伤害的问题了。这个特种部队和你们可以结合起来想办法”

谢昌云几乎是完整的阐述了一个极为可行的破案方案,沈醉和陈处长对他不由敬服到了极点!同时也对能够直接接受谢副委员长的部署而感到了莫大的荣幸。

何欣怡也满脸惊奇的看着自己的丈夫。

当然,谢昌云这个办法的前提是何其轩的身份足够重要,足够为解救他而采取任何手段。

换做是哪怕一个几百万的富翁,要为他去停下整个上海的电话和交通,去动用直升机和特种部队,想都不要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