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根据所获情报,新四军军部已经有了明显的要开动的迹象,但四战区长官部还是于十二月三十日上午对外发布通告声称:

第四战区代理司令长官谢昌云上将曾就江南新四军北移的最后期限申请军事委员会予以宽限,获军事委员会准允。如新四军不按期移防长江以北,将使四战区为化解国共冲突所担信誉严重受损。为敦促新四军尽快行动,四战区决定自三十年(1941年)一月一日起冻结新四军经由四战区辖区内的各项人员和物资往来,直至江南新四军到达指定驻防区域为止。第四战区代理司令长官谢昌云上将为此不得已行动而深表遗憾!

由于国民政府之前已宣布了江南新四军北移的最后期限为十二月三十一日,所以四战区这一通告并不算泄露军机。

鉴于谢昌云与共产党的关系众所周知,所以四战区的这一意外举动,竟让各方都一时都摸不透其意在何处。

络绎不绝的询问和质问很快涌向了四战区长官部,但所得到的答复一律是“谢长官正在外视察军务,行踪无可奉告。”

不过很了解谢昌云蒋介石和毛泽东,却都清楚这里面的事不会怎么简单,所以竟都没有对谢昌云的行动做出任何的表示。

谢昌云现在确实不在韶关,在前往赣州向姐姐谢昌敏作过解释之后他便来到了南昌,一方面看望视察新六军和独立三师等部队,一方面旁观皖南事态的发展。

在南昌这里除了四战区的一些官兵之外,基本上没有什么人认识谢昌云,所以一月一号这天,谢昌云和王秋睡了一个大懒觉,然后换上了一身便装,连军衔也没有佩戴,只带着差不多同样装束的麦德彪等四名男女卫士,大家都把手枪藏衣服下,在南昌街上连吃带看,尽情的逛了好几个小时。

一九四一年这个在历史上具有重要地位的年份,就这样在看似平静的气氛中掀开了序幕。

下午五点多钟,谢昌云刚和警备区的官兵们打完了一场篮球,情报处就送来了新四军军部将于明日正式向北移动的报告。

“通知空军,明天开始派出侦察机不间断监视新四军和第三战区的动向。”谢昌云马上对随从参谋下达了命令。

为了节省资源,日军航空兵罕见对非交战地域出动,皖南泾县一带又是中国军对的后方,所以侦察机相对还是比较安全的,而且监视面积更大、情报反馈速度也更快。

除了四战区之外,别的与日军接壤的战区基本都是有机场而无飞机,加之又有独立而有效的情报系统,所以四战区在对情况的及时掌握方面具有极大的优势。

元一月三日上午十点多,空军侦察机报告,在泾县云岭以北地区发现有两千余人的部队在向北行进的报告。

谢昌云判断这是新四军军部正式开始转移行动,但这时已距最后期限过了三十余个小时。而且最后期限是指新四军到达长江以北的时间,新四军军部含皖南部队万余人,从开拔到渡过长江没有十天半个月根本不可能,所以这就已经为国民党围剿新四军制造了基本的借口,不管后续还有那些致使新四军军部覆灭的其他因素在其中,但新四军违抗军令这一条已经被坐实了。

到了四日,情况又发生了突然的变化,据侦察机和地面人员的报告,更多的新四军部队却从云岭在往南开动。

过长江最近的路线是往北去,再不济先向东进入江苏、再转向北也可以,可是新四军怎么竟往南来了,这样岂不是背长江而行,硬是要往国民党布有重兵的窝里钻?

在对着军用地图从云岭往南搜寻,“茂林?这个地名很熟悉,对,应该就是这了!前世皖南事变的发生地。

“茂名在云岭以南至少三十五公里以上,新四军和项英到底要干什么?”谢昌云这回彻底搞不懂了,只觉得前世的历史看来要比自己所了解的要复杂得多!

谢昌云本想打电报给毛泽东问问怎么回事,但考虑了一阵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到了这个时候,谢昌云估计皖南事变已不可避免了。

可战区长官部却转来了三战区的电报,询问四战区为何连日出动飞机在皖南一带活动。

谢昌云道:“告诉他们,我们在进行空中测量,不必大惊小怪。”

五日中午,终于传来新四军与三战区发生激烈交火的消息。

六日,空中侦察发现三战区动用了大量部队,正在对南下的新四军展开包围,双方已开始全面交战。

谢昌云觉得是自己该问一问情况的时候了。

于是六日晚上,谢昌云在给延安发去了一封电报询问新四军情况的同时,又给贺耀祖打了一个电话,问他是否了解新四军和三战区在泾县茂林地区发生激烈冲突的情况?

贺耀祖支支吾吾的道:“侍从室确实接到了有关的报告,只是只是这一情况一律不得外传。昌云你是如何得知的?”

谢昌云道:“我们的飞机天天就在那一带转,就怕是有什么意外发生,都打了一天多了我能不知道吗?贺主任,我们不要废话,延安有没有找来?”

贺耀祖道:“这个我不敢肯定,但是经我的手肯定没有,也没有见周恩来来过。昌云,这件事是因为新四军先攻击三战区造成,委员长为此非常震怒,你可要谨慎处之。”

谢昌云道:“谢谢贺主任提醒!多的我也不为难贺主任,只是想麻烦你一有延安的消息就告诉我。”

贺耀祖道:“这一点放心,只要委员长没有特别嘱咐,我一定会及时通知你。你现在还在南昌吗?”

谢昌云道:“那件事的风声差不多也躲过去了,我明天一早就回去,贺主任有事往战区打电话就可以。”

晚上十点过,谢昌云收到了毛泽东的回电:

国民党顽固派正向我皖南新四军发动全面围攻,中央已令新四军坚决展开自卫还击,同时拟向国民党当局提出严正交涉,要求其解除对新四军的一切封锁。

毛泽东没有要求谢昌云做什么,同时也没有说明是由新四军、还是由中共中央向国民党进行交涉。

对其中缘由,谢昌云再一次的搞不懂了!

当晚对顾同林等做了一些交代之后,谢昌云第二天天一亮便飞离了南昌。一回到长官部,谢昌云便立刻把邓汉祥和方鸿进请了来。

邓汉祥凝思了数分钟,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这里面有太多的令人费解之处,我认为应该是共产党自己内部出了问题,否则不会一再贻误北移时间,也不会选择错误方向,更不会至今还未向重庆提出交涉。”

方鸿进跟着道:“不管怎样,从三战区动用的兵力规模和持续交战的时间来看,他们这次是下了坚决消灭皖南新四军的决心。昌云,这恰是你所估计的最严重的结果,我们的准备也是针对这一情况而进行的,所以延安的态度虽要考虑,但由于前面已经走了一步,所以我们只能按计划再往前走。”

邓汉祥道:“昌云,根据三战区和新四军的军力对比,你认为新四军能够坚持多久?”

谢昌云道:“皖南的新四军装备和训练还是可以的,又是防守山地防御作战,虽然兵力处于劣势,但再坚持五六天应该没有问题。”

邓汉祥道:“如果三战区不会打了一半就停止,不如就再等几天。但如果中共一旦向蒋委员长提出正式交涉,那我们不立刻动手,就有可能会错过你表明坚决制止内战决心的机会。”

谢昌云点头道:“那好。今天是七号,我们最晚十一号上午行动,但如果中间有变,我们随时都可以提前。宣传舆论方面,就麻烦方总参议多操一些心了!”

三人商议完毕,谢昌云便来到作战室,对以军事行动介入皖南国共冲突的计划做了最后的部署。

七号至九号三天,由于皖南一带的持续降雨,空中侦察的效果不佳,所以谢昌云只能主要通过情报处系统了解皖南的战况。

初步的情况表明,新四军虽然仍在顽强坚守,但由于兵力薄弱,多处阵地被国民党军所攻占,已经处于了十分险恶的境地。

可这时,延安方面还没有任何的动静。谢昌云起初不相信,但贺耀祖信誓旦旦的以人格做了保证,所以最后谢昌云也不得不信了。

由于十号是一个好天,其后的气象还有可能进入阵雨天气,所以谢昌云在与陈济棠商量后,于九日下午十七点向航空司令部、空降旅和新六军下达了作战命令。

按照这一命令,空军将于十日上午九点开始向国共交战地区播撒要求停火的传单,四战区空降旅于十点在预定地区实施空降,新六军则于九日晚二十点,以一个摩托化步兵团、两个装甲营、一个炮兵营经鹰潭向东开进,与十日上午九点前进入三战区的防区。

十日上午八点十分,随着南昌机场的两架侦察机和四架战斗机腾空而起,四战区的“天使一号”行动正式展开了。

上午九点,第四航空司令部的两架侦察机在战斗机的掩护下,飞临了正在激战的茂林战场上空,然后降低到了五百米左右的高度反复盘旋,抛洒下了数千张雪片似的传单。

地面上的新四军和国民党军捡起传单一看,顿时都瞪大了眼睛!

纸张上印着的是四战区代理司令长官谢昌云的一份简短通告,要求新四军和三战区立刻就地停火,并不得对四战区的空降部队采取任何敌对行动,否则四战区将对不遵守通告的一方实施空中打击。

前线的枪炮声立刻稀落了下来,进攻的国民党军都自觉的停止了行动,而新四军也没有敢趁机反击。

天上那些机翼下挂着黑黝黝的炸弹的飞机可不是闹着好玩的!

这一突发情况也被以最快的速度报告到了叶挺、项英以及顾祝同等人的面前。

“顾长官,怎么办?前面部队都不敢动了,还打不打?”

面对上官云相在电话里的催问,顾祝同喊道:“四战区一会儿就要空降伞兵了,还怎么打?先停下来,我问完了情况再说。阵地一定不能松动,防止新四军借机突围。”

而在另一方面,项英与叶挺也正在通着电话。

“叶军长,顽军是不是停止进攻了?”

“停了,几个方向上都停了。副军长,你清楚谢昌云这样做的原因吗?是不是延安的授意?”

“这个我不清楚,我马上就向中央报告。叶军长,你看我们也没有突围的可能?”

“我看暂时不行!如果我们现在开始组织突围,谢昌云的伞兵下来了难免会有误伤,到时候我们就很难解释了,说不定反倒会让这些伞兵帮三战区打我们。还是等谢昌云的兵到了再说吧!我觉得谢昌云这样做应该是对我们有利。”

“那好,我立刻向中央请示,你也抓紧赶回军部来做进一步商量。”

等在办公室听消息的谢昌云首先接到的是顾祝同的电话。

“昌云,你搞得什么名堂?这件事不该你管的!”顾祝同在电话里首先就是一通吼。

谢昌云却平静的道:“顾长官,难道你非要把新四军军部彻底端掉不可?我不会容忍你们这么做的,我的部队马上就要进入你的防区,如果你们还要坚持打,那我们就干脆打个热闹的。顾长官,你有难处和愤恨我能够理解,但是有些事不宜做绝,差不多就可以了!采取其他手段也能够解决问题,何必一条路盯着走呢?”

顾祝同稍微消了一些气道:“昌云,当初新四军打我们的时候,怎么没有见你出手呢?这未免有失公允吧?”

谢昌云道:“太远了,够不着!能够着的地方我坚决不允许自相残杀的情况发生。这件事我是管定了,就是委员长问我也是这么说。顾长官,这面的问题不是那么简单,我也不便在电话里向你解释,我们还是看委员长怎么说,反正你现在必须先停火。”

顾祝同道:“我不停火还能怎么办?昌云呀,你这回怕真是惹下大祸了!我可跟你说了,如果委员长还是之前的命令不变,那我也无法抗命。”

谢昌云道:“顾长官,我可是会跳伞的。”

“你“面对谢昌云的一步不让,顾祝同一句话再也说不出来。

谢昌云如果真是跳伞到了战场,那天下恐怕就要大乱了!其造成的结果,远不是消灭一个新四军军部可比的。

即便谢昌云这话是吓人的,但如果一旦与四战区动了刀枪,这个后果对实力强大的谢昌云可能无所谓,但其他任何人都担不起这个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