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玉不禁苦笑,他上辈子也不知道欠了韩思瑶什么,这辈子简直是在结草衔环的报答她。

这一年里,因着韩思瑶的事,他们孟家三兄弟活似被扒了一层皮一起,大起大落,大悲大喜都经历了一遍。

一年前的那一天,他按孟阳的吩咐去中心医院给爷爷取药,在药局门前看到三个穿黑色西装的人向医院的后门跑去。

他的直觉让他立即察觉到这三个人不寻常,于是好奇地也快步跟去后门。

医院的后门是条小街,双向车道,右侧是个转角。

孟玉刚到后门口就听到一声闷响,一辆货车与一辆刚刚起步的计程车撞在了一起,隐隐看到副驾驶的位置上坐着的是一个女人。

身后传来护士小姐的声音:“韩思瑶!韩思瑶!韩思瑶在没在?咦?刚刚人还在呢?这么一会儿哪去了?”

孟玉的心中忽然一动,刚一回头看向车祸现场,“轰”地一声巨响,出租车爆炸了。

孟玉与赶来的保安、路人一起扑灭了火,可是里面的司机和乘客已经烧得面目全非了。

他一直盯着那位女乘客,可惜完全看不出模样了,连衣服都已经烧焦了。

忽然他发现死者的右手握着拳,趁着警察还没有来,避开所有人的注意,孟玉悄悄从死者的手心中取出一张烧得半毁的纸。

当他展开,看到“韩思瑶”三个字的时候,整个人都呆住了。

正在这时,陆玄凌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他说,韩思瑶走了,要他无论如何都要帮他找到人。

孟玉这些年,与陆玄凌和叶修文一起,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大风大浪,生死攸关的时候也不曾像此时这样不知所措过。

他在医院里安排了人手,因为这件事让他觉得似乎并不简单,隐隐有着不安。

他赶到晴川公寓的时候,陆玄凌已经晕倒在地上。

他一路开着双闪把陆玄凌送到医院,救醒了以后,陆玄凌的双眼一片血红,什么都看不到了。

比眼睛更严重的,是他的情绪,他连韩思瑶的离开都接受不了,又怎么能接受她意外死亡的事实?

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陆玄凌,他要去找韩思瑶,可是他完全看不到,于是所有挡在他面前的,无论是人还是物,都被摔开、扔掉,完全丧失理智。

他的自责,令他疯狂自残。

因为如果不是他没处理好与陆家和叶家的关系,就不会让思瑶成为众矢之的。

如果不是他隐瞒了他和叶家一起吃饭的事,思瑶就不会那么伤心。

如果不是他逼着思瑶回陆家,她就不会遇到叶轻语,就不会被警察带走,他根本不敢想思瑶在警察局的那一夜是怎样的伤心绝望,而自己当时却陪在了叶轻语的身边。

如果不是自己让她伤透了心,她就不会留给自己离婚协议书,更不会死于非命!

他不能原谅自己,无法原谅自己,于是疯狂地伤害自己。

孟阳不得不用镇静剂让他陷入昏睡中。

那些天,只要他的意识醒过来,就会痛苦到全身痉挛,他咆哮吼叫,犹如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一般,一直靠输液来维持他的身体所需,用镇静剂来控制他的行为。

出事的那一天,孟文和爷爷正在家里等着韩思瑶回来。

等来的却是韩思瑶出事的消息,孟文不敢告诉爷爷,一向处变不惊的他在看到韩思瑶的惨状时,孟玉第一次看到大哥落泪痛哭,他自责不该去找韩思瑶,让她去陆家,如果不去陆家,思瑶就不会出事。

他同陆玄凌一样,深深自责,为没有保护好韩思瑶而难过。

一边是疯狂的陆玄凌,一边是失控的大哥,孟玉和孟阳焦头烂额,如果当时不是姑姑出面,只怕大哥就要杀去叶家和陆家了。那些伤害了思瑶的人,他要他们拿命来偿!

接着叶家和陆家的人都来了医院,他们要把陆玄凌接走。

孟玉当时只是隐隐觉得事情不对劲儿,他不能把人交给陆家,臣的父母对他如何,孟玉再清楚不过了。

更不会交给叶家,叶家对rs国际和陆玄凌的觊觎,连掩饰都懒得做了。

没有办法,他只能请出爷爷,以陆玄凌现在的病情不宜挪动为由,留住他。

孟爷爷知悉韩思瑶的事,再看到陆玄凌癫狂的样子,又急又惊又怒又痛。

再一次,他痛骂了陆正初,丝毫情面都不留,前尘往事,桩桩件件,令他对陆正初彻底失望。

而这样怒发冲冠的孟绍元,也令陆正初心生忌惮,最终同意了陆玄凌留在中心医院继续治疗,由陆家派人日夜守护着。

孟绍元在交涉以后就病倒了,住在了陆玄凌的隔壁。

这一病吓坏了孟家所有的人,陆续从各国各地赶了回来。

而此时,孟家遭遇了空前的危机,居然有人想借此机会做空孟氏并在市场上迅速集齐了队伍,众人拾柴火焰高,孟氏再强大也抵不住对手众多,而叶氏和陆氏都站在了孟氏的对立面,这令孟氏在一夜之间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好在,因为老爷子的病,孟家所有子孙都回来了,然后孟家人再一次让世人看到了什么叫亲情、团队、能力与实力。

有惊无险!一场没有硝烟的战役不仅没有伤了孟氏的元气,反而令一些参与此事的人心生敬佩,纷纷倒戈,与孟氏建立了攻守同盟。

这一次的力挽狂澜,孟家的领头人是孟绍元的女儿孟泰然,孟氏兄弟的姑姑。

风头正劲的叶轻语,面对这位孟家的大小姐,瞬间被秒杀。

论颜值,论实力,论心胸格局,论智谋策略,三十九岁的孟泰然女士完胜!

面对记者的采访,孟泰然笑容优雅从容:“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孟氏不是孟家的孟氏,是全体股东的孟氏,做为孟家人,我们有义务捍卫股东的权益,为股东的权益而战,是每个孟家人的职责所在,感谢大家对孟氏的支持!感谢各位股东,各位朋友对孟家人的信任!”

一时间,各财经杂志、娱氏杂志,都把孟家的人做为追逐采访的目标,连孟聪小帅哥骑自行车上学的事都被夸了好几天。令孟聪小朋友颇为抱怨了几日。

一个月以后,陆正初以不能让陆玄凌再继续为韩思瑶伤心为理由,请来专家要为陆玄凌洗掉关于韩思瑶的记忆,植入关于叶轻语的记忆。

孟玉不敢惊动病中的爷爷,也不好阻拦陆家的决定。

还好,陆正初请来的专家是洛宁。

洛宁说,现在这种情况,不如就封住他的记忆,至少先治好他的眼睛。于是孟玉也就心里踏实了。

被封住记忆的陆玄凌,醒来后安静下来,不再伤人毁物自残,只是异常沉默。

陆正初想植入叶轻语记忆的想法却被洛宁否定了,洛宁告诉他如果强行那么做,可能陆玄凌会变成痴呆,陆正初只好作罢。

他派了两个人专门守护着陆玄凌,四大助理誓死保护陆玄凌,赶都赶不走,陆正初只好同意四个人留在病房外,辅助两个保镖的工作。

平时孟家兄弟们来看望陆玄凌也是那两个保镖在场。

孟阳请了楚莫瑶的父亲楚伟照教授用针灸的方法治疗陆玄凌的眼睛,陆正初同意了。于是楚教授每隔一天就会带着助手来给陆玄凌做针灸,顺带着也给孟老爷子做辅助治疗。

等到孟老爷子完全康复了,陆玄凌的眼睛还是毫无起色。

楚教授说,陆玄凌是受到强烈刺激所致,现在的情况,只有以毒攻毒,再给他强烈的刺激才行。

可是韩思瑶都死了,还有什么能刺激到他?

又过了一个月。孟阳一筹莫展。

孟玉早出晚归,每天都来看陆玄凌,每次来心情都不好,把孟阳、护士、保镖、四大特助统统骂一遍。

孟阳是弟弟,二哥心情不好,拿他撒气,他无话可说。

护士是孟阳的人,看在孟玉是百年难遇的帅哥的份儿上,也不跟他计较。

四大特助内心的伤痛无法言说,巴不得玉少天天骂他们一顿,才能让他们心里舒服些。

只有陆家的保镖,对于这个莫名其妙的二公子非常不买帐,于是被孟玉修理得很惨,惨到只要孟玉出现他们就远远避开,并且绝不敢向陆家透露半句。

一个很平常的晚上,孟文来看陆玄凌,身后跟着一个身材娇小,戴着口罩的小护士,保镖们没有多在意。

可是,他们进去没多久,里面又传来陆玄凌那熟悉的低吼声,保镖们刚想冲进去,孟玉和孟阳就冲了过来,保镖缩缩脖子,退回到走廊尽头,不敢再动。

孟玉和孟阳一进来就看到陆玄凌睁着血红的没有焦距的双眼,双手在空中乱抓,声音嘶哑:“我要再听一遍!”

孟文身边的护士把一只手机放到了陆玄凌的手中。

一段清晰的对话在房间里响起:

“轻语,我听说玄凌在外面有女人。”

“妈,你瞎担心了,玄凌都告诉我了。”

“是怎么回事?听说他们在同居。”

“妈,我们只是想要利用那个女人生一个孩子而已,等到她怀了孕,爷爷就会把她接走,生下孩子以后就把孩子给我们抱过来,至于那个女人嘛,怎么处置就看爷爷的了。”

“真的?”

“真的,爷爷都向我保证了,要不是我的身体不适合怀孕,哪用这么费事?”

“那,找个代孕的不就得了吗?”

“这样放个女人在玄凌身边,万一要是,要是玄凌对她动了心——”

“呵呵呵,妈,你就那么不相信你女儿的魅力啊!放心吧,玄凌不会对她动心的,只不过让她有个愉悦的心情怀上孩子罢了,代孕的孩子哪有这种好心情下生出来的孩子聪明?”

“唉,反正,你要好好把握,伤害了别人没关系,只要你不伤心就好。”

“放心吧,行了,我们走吧,估计着玄凌也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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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瑶!思瑶!思瑶,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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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瑶,她们说的人,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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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瑶,我们去换衣服,离开这里,要哭也不能在这里哭。”

陆玄凌粗重的喘息声清晰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