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大这厮绝对没上不过学,不知道“伸手不打笑脸”这个大道理。

贾环心里愤愤道,表面上却依旧笑的灿烂无比,完全没有被无视后的羞恼,继续聒噪道:“焦太爷,这么冷的天儿,您老怎么还这般辛劳?要不,我请你去喝一杯?”

焦大用看神精病的眼神看了眼贾环,继续高冷不语。

艹艹艹艹艹!

心里破口大骂了几句后,贾环暗自感慨,他还是没鬼子那么不要脸,快要坚持不住了,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勉强,不过还没彻底放弃,非常虚伪的客气道:“焦太爷,要不,我帮你一把?”

谁料,这么客气的话,焦大居然当真了,用眼睛瞥了眼不远处的一捆草料,第一次开口道:“把那捆草料拿来。”

贾环闻言一滞,不过随即笑的更欢了,只要开口就好。

他小跑了几步,试图将那捆半米见方的草料拖着走。

赵国基过来帮忙他还不用,想要好好表现一番。

可谁知,这草料居然那么重,他费尽力气都拖不动。

较了半天劲,累的他气喘吁吁,可最后还是没拖动。

“没用!”

一直傻大黑粗的胳膊,一把就把那捆草料提了起来,留下了两个字评语后,径自又去铡草了。

要是能打过他,贾环想把焦大按到铡刀里铡掉。

可形势比人强,有什么办法?

贾环拒绝了赵国基关于离开的提议,他的脾气也上来了。

他还就不信了,在天朝生活过见识过的人,还腐.化不了一个喂马的老头儿?

别的不说,拿一份听过的报告给老头儿念叨一段,保管雷的焦大发型再杀马特三分。

可惜,贾环实在记不得当初那份报告了,当初也是害怕毁了脑子……

所以,他只能来比较低级的了。

“焦太爷,你给我说说你当初是怎么和老祖宗他们九死一生的?晚辈特想听。”

贾环没脸没皮的蹲在铡刀旁边,后来觉得不大舒服,干脆就找了一堆碎草料垫在屁股下面坐下了,然后笑眯眯的问道。

焦大看来意志比较坚定,依旧不动摇,理也不理。

这个倔老头……

贾环觉得他应该施展大杀器了,他对站在一旁脸色有些难看的赵国基道:“舅舅,你先去看看马车,一会儿再过来。唔,再去厨房给我要两个肉包子,有点饿了。”

赵国基老实,听了吩咐后看了看焦大,然后就走了。

赵国基离去后,贾环贼眉鼠眼的左右探视了番,发现确实再没人后,才小心翼翼的对明显又多了几分戒备之色的焦大道:“焦太爷,你可知道我前儿病了,昏迷不醒?”

焦大闻言冷冷的瞥了眼贾环身体,贾环明白了他的意思:就你这鸡仔儿一样的身子骨,病倒昏迷还不是常事……

贾环发现他愈发不在乎面子了,开始无视焦大的冷漠,继续道:“我醒来后,除了我娘,其他的人都不认得了,其他的事也都记得了。焦太爷,你老见多识广,可知这是怎么回事?”

贾环相信,这个时代再冷漠的人,也不会对神秘的事无动于衷。

果不其然,焦大停止了手中铡草的活,不过还是斜着眼睛看贾环,冷冷的道:“可是撞邪祟了?”

贾环心里一乐,暗道上钩了,面上却激动道:“焦太爷果然见多识广,够英明,有见识,还真是撞了邪祟了。我在梦里被一黑一白两个吊死鬼拿铁链给拘了,要带我走哩!”

焦大闻言面色一变,终于肯正眼看贾环了,一双浑浊的老眼目光犀利的盯着贾环,道:“那你是怎么醒来的?”

贾环似乎更激动了,道:“是荣国老祖,是老祖宗现身,将我救下的。”

焦大闻言面色再变,不可思议的瞪着眼睛看向贾环,道:“你说什么?”

贾环连连点头,道:“没错,那金甲将军说我是他的子孙,不是老祖宗又是谁?我给老太太说,宝玉哥哥和那金甲将军长的很像,老太太就立刻确定了,那人就是荣国祖父。”

焦大缓缓点头,道:“没错,荣国公的子孙里,长的最像他的就是宝玉。”

贾环得意道:“肯定是,不然我为难的时候,他也不会来救我。”

不过随即语气就萧瑟了,道:“唉,我让老祖宗失望了。老祖宗说,想当初第一代荣宁二公是何等了得,气吞万里如虎。行动处,那真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到了他这一代,勉强也算是没有堕落祖宗威名。可惜,再往后一代不如一代,到了我这一辈,堂堂荣国子孙,居然会被邪祟冲撞,魑魅魍魉的东西都能来欺负一二,深失其望……”

贾环语调深沉如朱军,满脸的羞愧和自责。

可能是他的情绪感染了焦大,老头子哪里还有刚才的冷酷形象,居然一脸的泪花子……

贾环心道,可算是报仇了,还决定再使一把劲,继续道:“老祖宗救了我后,批评我没有继承先祖的勇武,我告诉他,我以后是要进学的,不从武。”

“哼!”

一脸的老泪纵横,也不擦,焦大却对贾环的话抱以冷哼。

贾环根本不在意,然后小心翼翼的打量着焦大,道:“听我说要进学,老祖宗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后,连连摇头,说我这个榆木脑袋,根本不是进学的料,还是从武为上,至不济也能保护家人的安稳周全。”

焦大看来很赞同,深以为然的连连点头。

贾环继续道:“我就跟老祖宗诉苦,说荣宁二府如今一个会练武的人都没了,我就是想从武也没人教啊!”

“哼!”

老头儿化身骄傲的大公鸡,昂首挺胸,面带不屑。

贾环还是不理,继续道:“老祖宗听说之后,长长叹息了声,面带担忧,他问我,荣宁二府里,可还有什么老人没?若是有的话,那就去找他。老祖宗说他绝不信,当年的老人也会退化堕落,舍弃了武家的根本。焦太爷,您瞧,这不我就来找您来指点迷津了吗?我听赵国基说,焦太爷您如今是两府中地位最老,资格最硬的老人了。”

焦大刚才已经快风干的泪水,此刻又布满了脸上的沟壑,他哽咽道:“还是太爷懂人,知道还是老人顶用哇!可惜如今……”

“焦太爷,您甭伤心了。只要你把你的家传绝学传给我,我想老祖宗一定会欣慰的。您说呢?”

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贾环目光奕奕的看着焦大,满脸期待。

焦大闻言,却长长的叹息了声,摇头道:“环哥儿,我哪里有什么家传绝学?你有一句话说对了,如今荣宁二府,已经没有从武之人了。堂堂勋贵武家,如今却……唉!”

贾环急了,老头儿要是不承认,那他这出戏不白唱了?

贾环道:“焦太爷,这个时候您可千万别谦虚。您老满府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您当年的丰功伟绩。要是没有您,哪有新中……不,要是没有您,哪有现在的贾府?您没听说过吗?人们都说,大海航行靠舵手,贾府跑腿,不,贾府富贵靠太爷,焦太爷!您说说,当年要不是您背着……”

贾环啰里啰嗦了一大堆,虽然还赶不上一些部门报告,但其肉麻程度,也超乎了焦大可以接受的范围。

黑不溜秋的脸庞居然发红了……

等贾环说的口干舌燥不得不停下来,继续巴巴的看着焦大时,老头儿居然还是摇了摇头,道:“环哥儿,不是老头子我藏私。我一生都在贾府,没儿没女,我藏私留给谁?我是真没什么家传绝学。我当初是被老太爷收养的,连自己的父母都不知道是谁,也不知道在哪儿,我哪来的什么家传绝学?”

贾环闻言心里哇凉哇凉的,却还是不甘心,道:“可是我听赵国基说,您当年给老太爷牵马时,比马跑的还快,是有名的飞毛腿儿。焦太爷,您就看在我这么诚恳的份儿上,把你这个本事教给我。我跟你保证,绝对不怕苦不怕累,不建功劳建苦劳……”

听了贾环这些俏皮话,焦大也终于舍得露一抹笑脸了,道:“环哥儿,你是一个好孩子。可你没吃过苦,不知道习武到底受的是什么罪。”

这个问题太好应对了,贾环拍胸口拍的差点拍出内伤来,连连表态道:“苦不苦,想想红……想想秦军二万五!焦太爷,您尽管放心好了,爷们儿选的路,跪着也要自己走完。我给你保证,流血流汗绝不流泪!”

“哈哈哈!”

高冷的焦大终于被贾环给逗的开怀大笑了,中气十足,声震四野,惊的马鸣四起。

笑了好一阵后,焦大难得眼神温和的看着贾环,道:“如今高门勋贵里愿意从武的人越来越少了,他们甚至宁肯接受宗亲之爵,也不愿为了亲贵之爵选择从武。

为什么?不仅是因为习武花费惊人,更重要的是,习武所遭的痛苦,也是一般人远远无法承受的。

有天赋的人好一些,比如第一代荣宁二公,还有第二代的荣国公。

就连宁国府里第二代的代化,都是因为根骨不好,所以没有勇气从武,将老太爷留下来的亲贵之爵,换成了宗亲之爵,一等将军。

你想想,但凡习武容易一点,少一点苦,他又岂会这般选择?

代化为何英年早逝?就是因为宁国公留下来的亲贵爵位,在他手上给生生丢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