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八章 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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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八章出发
“李复圭设若有罪,不可保全。”
次日,王安石将昨日与王雱商议的意见一说,苏油第一句话就是这个:“除此之外,我没有意见。”
派人当都转运使这本身就符合苏油的理念,自己专心搞好军事就对了。
王安石松了一口气:“明润果然高风亮节。”
苏油苦笑,现在改革派也算是摸着自己的脉门了,要是吕惠卿曾布之流过来,苏油也能拉下脸与他们讨价还价,用商贾那一套来对付他们。
可是王安石来,大家就要遵守道德要求,不能谈什么利益交换。
昨天回家复了一次盘,如今知渭州的,是老熟人蔡挺,老头如今也因渭州大捷的功劳,加了个天章阁待制。
秦州怕是指望不上,李师中干净利落替苏轼平反后除外,如今正在和殿前都虞候、秦凤路副总管窦舜卿办理交接。
商州那里有个高国舅,陕西官员流水般换,他和蔡挺一样,稳坐不动。
说起来他的级别最高,商州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卫国公。
再见到,苏油得叫人家相爷!
永兴军路那边,是宣徽南院使、静难军留后郭逵坐镇延州。
是个明白人。
后勤方面,行政首脑都转运使韩绛,那是参知政事下去屈就的高配,还有个陕西转运副使张诜。
自己手下军事人才,包括苏烈,种诂,姚兕,王文郁,范龙山,田守忠,还有自己有举荐之恩的刘昌祚,高永能,怼上谁都不虚。
种小八昨天晚上来找了自己,闹着要回去给哥哥报仇,被李复圭庾死狱中的种咏,是种诂的三弟,种谔和种谊的四哥。
苏油在朝上不惜以军务要挟,争取到了李复圭的调查权,不过在种八面前却端着老师架子,满脸铁青:“胡说八道!要是你四哥的确违抗节制,那就是他犯法在前,即使治了李复圭,你四哥也同样不能平反!”
“这是朝廷事务,不是你种家报复的机会!种小八你读了这么多年书,都读狗肚子里边去了?!什么是皇宋军人,下去给我好好想想!”
种小八哭得都要昏过去了:“大哥五哥,他们还可能会违抗节制,可四哥是什么性子?他没什么智计能力,只会忠实执行命令!还有他身体那么好,怎么会在狱中病死?老师,我四哥他肯定是冤枉的!是冤枉的!”
苏油将他扶起来:“别闹了,这些都是猜测,拿不到真凭实据,就做不得数。”
“不过你放心,如果查实,李复圭就躲不过这一刀,我已经让渭州忘雨阁展开情报收集,王厚王六郎亲抓其事,小七哥也已先行悄悄出发,你信不过朝中众大佬,还信不过我们?”
种小八抹了把鼻涕:“我信老师,也信四哥,我就等着看李复圭的人头,挂在庆州城头!”
七月,制下,苏油迁枢密直学士,判陕西军路经略安抚使,出镇渭州。
按照制度,苏油可以有一支七十人的亲军队伍,苏油借口手底下没有人,直接给赵顼打报告,陛下你给我派点人充场面呗!
赵顼开心坏了,还可以这样操作?那你要有小弟弟的还是要没有小弟弟的?
结果有小弟弟的和没有小弟弟的争得差点打起来,最后赵顼拍板,狄咏,童贯,就你们俩了。
童贯因为地震中守卫宫门的卓越表现,如今已被提拔了起来,成为李宪的手下。
这次出来锻炼,天天跟在师公王中正身边挣表现,还是狄咏沉稳,老老实实把保卫工作扛了起来。
韩绛很不喜欢和苏油同车,他是枢密副使转的参知政事,震天雷的威力是知道的,而且对那玩意儿的可靠性表示担心。
但是苏油就是脸皮厚,经略使的旗牌都懒得打出来,直接趁他都转运使的仪仗队,自己的车空着,却都坐他的车子。
坐车是小问题,可是他一上自己的车,狄咏就会带着骑卫过来把车给夹住。
每个人屁股后面,都挂着五枚手抛式震天雷……简直是日了狗了。
石薇也同行,还有孙能,一个是苏油的贴身保镖,一个是赵顼说过的父子两代佳话,所以狄咏想不带着都不行。
陕西军报传来,局势远没有苏油说的那么轻松。
西夏梁太后断然拒绝了静塞军司的建议,变本加厉,下达了总动员命令,全国十五到七十五岁的男子,全部当兵!
除了各地必要的驻守力量,集中三十万大军开往边境,这是要与大宋进行国战的架势!
情报来自听风阁,苏油也不由得暗自苦笑。
就算梁太后口气大,一般西夏出兵对外号称都是实际兵力乘以三,加上已经在环庆的西夏部队,那也是十几万人。
当初和巢谷约定,除了提供情报之外,他的一切作为,都要为西夏考虑,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彻彻底底的夏人。
结果巢元修超额完成任务,一出手就打在宋军七寸上,端是不同凡响。
到了现在,就算巢元修告诉梁太后和梁乙埋自己就是大宋派来的间谍,梁太后估计都要继续大用他。
随着巢谷在西夏地位的不断提高,苏油对他的控制力其实越来越薄弱,他送过来的情报,等级也越来越高,但是,万一是反间,大宋会被坑得万劫不复。
比如情报显示,梁太后将军力投入到了环庆方向。
这是真有点不拿酥油当点心的意思了。
好在听风阁的情报工作是一个综合体系,除了军方,还有宗教界,还有大买办,还有生熟蕃,还有西夏叛军,还有被抄掠入夏境的延边汉人熟户,甚至还有当年被苏油抓去挖矿,赎身后又被换回国歧视虐待的俘虏,纠错性还行……
车马到了京兆府,苏油对韩绛说道:“韩公,接下来几日,便请留在此地,待我处理了庆州事务,再行出发吧。”
韩绛问道:“为何?”
苏油取出一叠文书,其中还有一件血衣:“事情已经查明,庆州知州李复圭,罪行确实。”
“州官李昭用已经被控制,他为了自保,一直保留着李复圭给几位将领的指挥文书,李信之败,李复圭有不可推脱的责任。”
“事后也是他派遣李昭用暗害诸将,种咏在牢狱之中,是被他们用沙袋压住,湿布封口鼻而死。”
“种咏临死之前,在内衣上写下血书,藏于地下,有狱吏知其冤,害怕事后朝廷追究,将之偷偷取出,却又不敢销毁,藏于家中。”
“广锐军都虞候吴逵,实知其事,并庇护几名败军于营中,也被我遣人寻了出来。”
“如今人证物证俱在,李复圭因贪功妄战,败后构陷诸将,其罪难逃,王中正已经将其拿下。”
“临行前陛下有旨意,如果李复圭罪行确凿,许我立斩之,以谢国法,以定军心。所以这趟浑水,韩公就别参与了吧。”
韩绛嚅嗫了一阵:“真不给士大夫留点体面?”
苏油摇头:“这就是给士大夫留体面。”
“因为把这种人称为士大夫,苏油与之同列,实在觉得羞耻。就如同白玉上的黑石斑,有了它,整个玉器的档次都降等了。”
“为了让白玉还是白玉,黑斑还是打磨掉比较好。”
“韩公,不是所有能考上进士,口诵诗书的人,就可以称为士大夫。还有一种状态,叫口不对心,欺世盗名。”
《蜀中杂记》:
“熙宁三年七月,油经略陕西,先入庆州,擒李复圭,宣其罪而斩之。
咸白诸将之冤,军心大定。
台谏劾苏油临阵而斩任守,狂悖骄横,未识大略。
帝览油所献种咏血衣哀辞,上有复圭指挥始末,及忠贞无回之意,为之泣曰:‘设复圭可赦,则何人不可叛宋?!’
终斩之,并拔咏弟谊西上合门使,命内翰出敕,使油代慰诂,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