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二姐姐,再想到前世傅铮对二姐姐的种种,梅茹便觉得煎熬了。

傅铮看了她一眼,淡淡道:“阿茹,你在担心什么?”梅茹被问得一怔。傅铮直接戳破她的心思,问道:“可是担心我要见到你那二姐姐?”

☆、第 115 章

傅铮直接戳破梅茹的心思,问道:“可是担心我要见到你那二姐姐?”

从傅铮口中真真切切听到二姐姐的名号,梅茹脸色登时就变了。那些过往像洪水猛兽一样汹涌碾压过来。

循循,你姐姐进宫了……

循循,天大地大,你还能去哪儿……

梅茹惶惶然望着傅铮,一双眼瞪得极大。她的心被紧紧揪着,喉咙像是被扼住了,她喘不上气,眼底蕴起好些猩红的水波。

面前的人惊慌失措,眸子里是被戳到最痛楚的哀戚。傅铮自然舍不得,但今日难得有机会,他肯定要尝试着清一清梅茹心底的伤口。傅铮狠下心,还是直接追问:“阿茹,是不是因为你二姐姐?你不想我见她?”

梅茹的心还是被揪着。她定定看了傅铮一眼,下一瞬,梅茹一言不发地起身离开。

她的面色很冷,像冰一样。

傅铮眼疾手快,连忙去捉她的手。他捉的用力,梅茹心底不快,亦挣的用力。两个人像是较着劲,谁都不服软。丫鬟们不敢多逗留,悄无声息的低头退了出去。梅茹又羞又恼又恨又怒,偏偏怎么都摆脱不了这个人的钳制,她实在没别的法子,反手重重打了傅铮几下。

也不知打到哪儿,傅铮狠狠抽了口气,眉眼俱是痛楚。

梅茹扭过头,就见这人是右手捉的她,大约是挣扎的时候牵扯到肩膀的伤处,又被她胡乱打了几下……梅茹一怔,傅铮便趁机将她拥回自己怀里。

他亲她,梅茹抵着他胸口就躲,傅铮道:“今日我若是不亲你,你还不知道要怎么冤枉我!”

梅茹眼圈儿红红的,冷冷呛道:“谁冤枉你了?”

“就是你!”傅铮不满的点了点她的额头,板着脸故意生气道,“阿茹,当初是你撮合我跟你二姐姐,我如今对她再避讳不过,你还这样胡思乱想,你是不是在冤枉我?”

梅茹眨了眨眼,一时哑口无言,竟不知如何反驳这个人。傅铮这话一字一句皆在他的理上。这一世傅铮确实是处处避讳二姐姐,连梅茹和傅钊的努力撮合都视若无睹,更没有多看一眼。若她还跟他计较生气,倒真成了梅茹的不对。

可是……他就是他啊,那些过往还是在啊。

梅茹怔楞在那儿,傅铮就得逞亲到了她。

这个吻很长,长的梅茹都要喘不过气了,这人还不放过她。他的手更是顺势掐在她的腰上。梅茹今日穿了身流彩暗花云锦斜襟的绣花袍,底下是百褶如意纹长裙。时值暮春,衣衫料子薄,傅铮掌心的温热顺着料子就绵绵不绝渗过来。梅茹像被架在了火上,她不停挣扎。可在这个男人的怀里,她就是一片嫩芽飘在春水里,怎么都挣不出去,还到处惹火。

那人底下滚烫,就那么毫不掩饰欲.望的贴着她,梅茹面色煞白。

煎熬、恶心还有被撕裂的痛楚一并翻涌上来,她抗拒的不得了,手足无措,又想要扭过身干呕了,幸好傅铮只是亲她而已。

亲了亲梅茹的耳朵,傅铮拥着她,坐回软榻。

“阿茹,”见她瑟瑟害怕,傅铮安抚道,“我说了不会再委屈你,就绝不碰你,你别怕我。”他的声音哑着,呼吸沉了许多,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梅茹缩在那儿,脸色还是苍白。她脑袋里晕乎乎的,眼前一会儿是前世傅铮残酷逼迫的眼,一会儿又是面前之人为她受过的伤,更是多次相救的恩情。

明明都是他,可又不是。

梅茹已经分不清谁是谁了,她头痛欲裂,很是难受。

傅铮知道万万不能逼她太紧,这会儿只拥着梅茹,郑重道:“阿茹,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我也只想娶你为妻,不许你再胡乱猜测我跟她。”

听着这样的话,再想到过去种种,梅茹还是乱,头晕脑胀,一团昏沉。她不说话,亦不看他,就死死盯着自己的手,面色白的可怕。

傅铮摸了摸她的乌发,梅茹还是低着头。

得不到任何回应,傅铮心中有些失落的空。可想到那张被梅茹妥帖收好的信笺,他心里还是软的。那就是他无望的时候佛祖递来的一根稻草。傅铮动情说:“阿茹,我知道你不想嫁我,我也知道你怨我恨我,可你心里但凡有一点我,我便高兴极了。”

这些话钻到心里,梅茹眼圈还是红了,她的心又开始疼了。

傅铮心也疼,他知道自己今日再不能多说其他,傅铮俯下身,在她的脸颊柔柔落了个吻。

他动情,熟料梅茹却趁机从傅铮怀里钻出来。她坐回到妆奁前,连忙喊人进来重新梳妆,再未看他一眼。

傅铮怀里突然一空,愣了片刻,伺候的丫鬟们便鱼贯而入。他坐了一会儿,只能重新抄起梅茹搁在案上的杂书。

那纸信笺还夹在其中,傅铮愣愣看着,眼眶微热。

他说的都是真的,他并不奢求太多,但凡梅茹心里有一点点他,他就真的高兴。

……

因为这件事,梅茹心里像堵着些什么,她很乱,还很慌。

傅铮自知失策。梅茹受过的伤太重,厚厚的一道心墙,并不是这样轻易就能凿开的。他有些无力,却再也不敢提,还得处处小心。可无论傅铮如何小意搭话,更是破天荒允许她吃一块糕点,梅茹都没有回应。傅铮无奈。

她只是坐在那儿,略微失神。直到归宁,要见梅府众人,梅茹才敛起不对劲,勉强打起精神。

王妃归宁,国公府众人皆在外面候驾。

梅府外的整条街都是张灯结彩,红绸连绵,还有家丁在外面撒糖和果子,惹得那些小孩子乱跑,热闹的不得了。

等傅铮与梅茹到了,众人自然齐齐见礼。

梅茹可受不起。她想要免礼的,可傅铮在呢,梅茹又拉不下脸来求他……她正觉得焦灼,旁边的傅铮已经开口免了礼。梅茹心下长舒一口气,忙扶起娘亲和老祖宗,往府里去。

一路上杜老太太仔细打量着梅茹,拍了拍她的手乐呵呵道:“咱们循循就是个有福气的。”

另一边的乔氏更是对着梅茹左看右看。见循循眉眼间添了些妇人的稳重,她心下稍安。

堂内,梅茹与傅铮坐在首位,底下是府里众人,由梅寅亲自给傅铮做引荐。

今天府里的人不少,连嫁出去的梅芸和谢柯、梅蒨和孟安都回来了。

无论是谁上前,傅铮一律微微颔首,极难得才跟人闲聊几句。他的面色萧萧肃肃,实在太冷,不易亲近。乔氏看在眼里,那颗稍安的心不禁又开始担忧,循循的性子和燕王殿下差的实在太远,也不知这二人日子过得到底如何。蹙了蹙眉,乔氏思忖着待会儿定要好好问问循循,再点醒几句,省的这丫头心太大,被旁人钻了空子。

那边厢,孟安携梅蒨上前请安,齐齐道:“王爷,王妃。”

傅铮还是那幅模样,不咸不淡,不冷不热。他点了点下巴,回道:“道知。”然后对梅蒨生分而有礼的唤了一声:“孟夫人。”

梅蒨没有抬头,她福了福身,还是温柔如水的安静模样。

傅铮默然的撇开眼,望向梅茹。

梅茹没有看他,还是没有回应,只是客气地道了一声:“表哥,二姐姐。”

轮到玥姐儿过来,小丫头最是懵懵懂懂。她扯着梅茹的裙裾,喊了声“姑姑”,待仰头看到傅铮,顿时抿着唇噤声。小丫头年纪虽小,记性却不差。她还记得面前这一位是莲香寺里那个很凶的人。眨了眨眼,小嘴扁了扁,玥姐儿小心翼翼地往后躲了躲,才喊了声“殿下”。

众人被玥姐儿的小样子逗笑了,傅铮眉眼也终于柔和许多,他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

乔氏看在眼里,心下又是一安。

这一哄笑,堂中气氛和乐许多。

先前去前面见礼时,孟安一直不大好意思抬头,直到这会儿才抬起脸。这一抬,视线恰好拂过上座的梅茹。就见她模样娇娇媚媚,说话的声儿亦是欢欢喜喜,笑起来的时候眸子里更是顾盼生辉,就是红尘中最浓烈的带刺的一枝梅。

曾经这枝梅就在他跟前的,还冲他笑呢……孟安怔了怔,连忙低下头。

傅铮远远拂过来一记,然后闲闲移开视线,领着男眷去了旁处。

孟安的动作亦逃不过梅蒨的眼,梅蒨看了看自己的夫君,又望向上面的梅茹。

梅茹一直笑盈盈的。这笑意令人打心眼里喜欢。如今每个人看着她,皆是疼爱之意,连傅铮也不例外。他那么清冷的人,望向三妹妹的时候,眼里全是藏得很深的宠溺。

梅蒨定定看着,有时候是真的羡慕梅茹。三妹妹一贯爱使小性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她却不行。

就连那个梦里,她也是羡慕三妹妹的。因为到最后,那个人心里只有三妹妹,所以她在那个世间再无立足之地,再无颜苟活,不如一了百了。

暗暗叹了一声,再想到先前的孟安,梅蒨微微有些失神。

这日乔氏终于得了空,拉着梅茹回房说话。她们母女二人独处,乔氏自然是先问那等事儿如何。梅茹一听,脸顿时臊得通红,“娘!”梅茹窘的不得了。乔氏瞪了她一眼,快言快语道:“你是我女儿还在意这些做什么!殿下他对你可好?喜欢你么?”

这番话噼里啪啦,说得梅茹脸更红了。

想到傅铮对她不是抱就是亲,最近还顺着她的小性子,梅茹含混的“嗯”了一声,也不多说其他。

乔氏念了句“阿弥陀佛”,终于放下一颗悬着的心,这会儿压低声道:“趁着王府现在没有那些幺蛾子,殿下又对你好,循循你赶紧多生几个。”

梅茹愣了一下,垂眸没说话。

乔氏道:“看殿下对玥姐儿的样子,就知道殿下是喜欢子嗣的。”说到这儿,乔氏唬着脸道:“循循,你可别在殿下跟前乱使小性子,再收收你那臭脾气,这两年多得些宠爱,一举诞下嫡子就安稳了,我也能少替你操心。”

娘亲絮絮叨叨说了一堆,梅茹还是怔楞。

傅铮喜欢子嗣么?

她怎么觉得这人根本不在意呢?若是他曾经在意半分,她的骨肉可能也不会丢了。

想到自己腹中曾掉下过一块肉,梅茹心还是一抽一抽的绞痛。

她不说话,旁边的乔氏叹了一声,对梅茹道:“循循,你可别跟芸姐儿似的。”乔氏这话说的是梅芸嫁到谢府整三年,肚子里迟迟没有动静,不止谢府着急,如今连乔氏都开始着急。

梅茹默了默,问道:“若我的肚子不争气,娘亲是不是要嫌弃我了?”

“胡说什么?”乔氏瞪她,瞪完之后又搂着梅茹心疼道,“你是我的儿,我怎会嫌你?但说不准殿下心里会有其他的心思。比如你大姐夫,也算是疼芸姐儿的了,如今房里不也多了一个人?芸姐儿又能如何?”

一听这话,梅茹不由诧异。前世大姐姐可是姊妹几个里过的最好的了,谢柯和她更是恩爱白头,怎么突然就多了一房侍妾?她疑惑不已。

乔氏叹道:“还不是被谢府催的?”

又叹了一声,她仍不放心道:“循循,娘就是担心你的倔脾气。他是王爷,以后府里的人定然少不了,就你这个性子还不快些生个孩子做倚仗?”捋了捋梅茹的碎发,乔氏难受道:“何况你哥哥留京的事还得多倚仗殿下呢,真是委屈你了循循。”

因为这番话,梅茹心里沉甸甸的,姊妹几个聚在一处说话,她看着大姐,怎么都笑不出来。

做妻子的,哪个不想丈夫只疼自己一个人?像梅茹这样上杆子想给傅铮纳妾的,只怕是少之又少了。

再想到娘亲千叮咛万嘱咐的哥哥的事,梅茹更是觉得难堪。要她去求傅铮,梅茹真开不了口……她好像又被架到火上了,前后都无路可走。

幸好这日离开国公府,傅铮有其他的事要去忙,剩梅茹一个人回王府。知道这个消息,梅茹悄悄松了一口气。傅铮要走,软言交代了梅茹几声。可那人还是垂眸不说话。

依旧没有回应,傅铮看了看梅茹,眸色沉了一沉,骑马离开。

回了王府,梅茹倦倦歇过一觉,傅铮已经回来了,正斜斜倚在南窗榻下,翻着她的那本闲书。那书堪堪遮着他俊朗的脸,梅茹看不见傅铮的眉眼。可是,梅茹知道他正看的入迷,连她坐起来都没有发现,也不知在看什么。

怔怔看了傅铮一眼,想到哥哥的事,梅茹难堪又窘迫,良久,终于轻轻唤道:“殿下。”

那抄着书的手滞了一滞,傅铮坐起来,“循循?”他脱口而出道。见梅茹脸色一变,傅铮忙又改口道:“阿茹,你醒了?要用些什么?”

梅茹摇摇头,还是窘迫的耷拉着脑袋。

傅铮走上前坐在床畔,疑惑道:“身子又不舒服了?”

梅茹抬头看了看他,抿了抿唇,艰涩又为难道:“殿下,我哥哥的事……”

傅铮怔楞了片刻,那满脸的欣喜、担忧一瞬通通都没了,烟消云散。他看着梅茹,好半晌,才道:“我下午就是去办你哥哥的事,过几日大约能有音信,你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