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钰染随便吃了几口早饭,走到前边,看见考生没有昨日那么拘束了,在号房外的通道三三两两站着低声说话。

监考的官员都还没有到前头来,她一身明黄,站着台阶之上十分显眼,很快就有考生发现她,激动又恭敬的要跪下行礼。

她忙摆手示意,还朝他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你们随意,全当我不在。”

众人是首次听到她说话。

如玉的少年沐浴在晨光下,嗓音如同山间清泉般清润,让人通体舒服。

太子殿下实在是太过平易近人了。

举子们一时也不知道要怎么做回应,不少人站在那里拱手傻笑,可把赵钰染逗乐了。

这里头还有几个她前世重用的才俊呢,怎么这会都跟傻小子似的。

她也摇头失笑,想着大约是自己在这里,他们也不自在。一会就要开考了,别给他们添加压力才好。

她就转身走了。

她一走,举子们总算是恢复正常,先前都在谈论昨日的解答,现在话题都成了太子殿下。

许蔚海在自己的号房没有露面,但是赵钰染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得清清楚楚,想到那日在少詹事家门口遇到他……他握了握拳。

这科一定要中!

考试辛苦,连着三日窝在一个小屋子里,精神紧绷,等考完第一轮的三天,考生们个个面有菜色。

今日收了卷,举子们能归家歇上一整日,后天再继续。

贡院开门的时候,外头又再度挤满人,但是都没有滞留的,接了人连忙就赶回家去。生怕耽搁一点时间。

赵钰染等人都走光了,才慢悠悠上马车回东宫。

在贡院里关了三天,她行动自由,但也腻歪了。

回宫后,她第一件事是到帝王那里请安。

宣文帝看着自己有些蔫的太子,哈哈哈就笑了:“你不会也下场考试去了吧,怎么这个样子回来。”

赵钰染抬手摸摸脸,咧嘴一笑:“那儿子估计是趴着出来的,十年寒窗苦,科举考试时更苦。”

帝王被她的感悟逗得哭笑不得,他也去过贡院,知道那种在狭窄地方久呆的痛苦。

“是苦,但没有磨砺,那里能发光。也得让他们知道珍惜。”

多少人读书一辈子,也无法踏入庙堂,科举的苦,极磨练人的意志。

赵钰染赞同地点头,又问帝王近几日身体如何,宣文帝说一切都好,想起宋铭铮的家事来说道:“你肃皇叔母亲到京城了,要是有空,你替朕去一趟吧。你肃皇叔为朕守边疆,他们母子常年分开。”

去肃王府……赵钰染犹豫了一下,顺从的应了。

皇帝就赶她回去休息。

赵钰染告退,出了大殿,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又来了精神,朝背对她巡逻的人喊:“天瑞。”

古天瑞闻声迅速回头,果然看到太子就站在廊下,当即快步走过去:“殿下从贡院出来了?”

面上的欢喜压都压不住。

她看着晒黑了的人,跟以前一样伸手拍他肩头:“你办差回来了啊,什么时候回来的,顺利吗?”

她这么一拍,古天瑞脸色发白,还闷哼了一声。

她察觉不对,当即收回手,惊疑不定打量他:“你受伤了?!”

前些日子,古天瑞受命暗中去江南织造局走一趟。

古天瑞吸了口气,露出笑来说:“没事,就是不小心被倒下的柱子砸了一下,快好了。”

“怎么会有柱子倒下?”她神色一冷。

他们去是查账的!

古天瑞见她关切紧张这里,肩膀上的刺疼都好像消失了,也不想她太过担心遂转了话题:“是老旧了,没有大碍。臣没能给殿下过生辰呢,生辰礼给您补上。”

赵钰染笑着说好。成喜听说她回宫了,这会就寻到这里来,还跟她汇报道:“詹事府各位大人得知您回宫,都在宫里等您议事。”

古天瑞虽然想多和他说话,但是也不能耽搁他的事情,拱手恭送。

赵钰染又蔫了,往前走了几步,回头和他说:“天瑞一会下值了过来一趟。”

“是。”古天瑞眼底闪过笑意应承。

太子离宫多日,詹事府的人把要紧的事情送过到贡院,一些琐碎的事,就等着她回来拿意见。

赵钰染进殿就看到一堆的人,头疼。

她坐下,喝口茶,才开始听他们把事情说来。

说着说着,她发现老詹事跟徐敬和有点不对付,徐敬和说什么都会被否决给打回去。

她愣了愣,去看两人,徐敬和面上很平静,没有不忿也没有怒意。老詹事却是一直冷着脸。

她想起来了,前世的时候,老詹事就跟他不对付的,只不过没有在她跟前表现过。而且他和她外祖家有些关系,自己对他多是容忍的。

后来徐敬和有了功,压了他几回,老詹事随着年纪大越来越迂腐固执,她登基后就将徐敬和破例给调到六部,一直进了内阁。

她思索了片刻,没有点破,继续没有事一样该议事议事。

散的时候也没有单独留下徐敬和说话。

前世他都能隐忍撑着,这世当然也是一样的,她没有必要介入。

詹事府的人从东宫出来,老詹事脸上总算有了点笑意,对着沉默的徐敬和不屑。

今日他是特意试探太子,结果徐敬和这个太子新宠,太子也为他没有说一句话,这就解了被抢风头的气。

“走走,今日我做东,我们到德清楼聚一聚。詹事府也许久没有聚了。”

众人自然是簇拥着说好,往日身边也围不少人的徐敬和身边就变得空空荡荡的。老詹事还回头故意喊他一声,他微微一笑,和平素一般温和地说:“是。”

这叫老詹事眼里的得意越发明显。

赵钰染等人都走了,泡了个澡,爬到床上准备睡一下,结果一睡就睡到古天瑞都下值的时候。

她被成喜喊醒,迷迷糊糊抱着被子嗡声嗡气地说:“让天瑞进来说话吧。”去了贡院几天,她发现自己的床太舒服了。

两人大小一块长大,经常这样窝在房里说话的,成喜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去请了古天瑞。

古天瑞手里握着什么,进来的时候见她还把头缩在被子里,跟小时候不想早起去听那些老头子讲课时一摸一样,免不得怀念那段童真时光。

他弯着嘴角笑,看了看手中的东西,难得孩子气上来,讲被子掀了一条逢,把东西给放了进去。

赵钰染就把头伸出来:“凉!凉!!”

一只通体雪白的玉兔儿就从她脸颊掉到枕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