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阳间一段路

杜康负手而立，看着五人被马小玲还有牛泽卿两个一前一后羁押而来，最先的竟是叶峰。

“你也来了？”杜康平淡开口，而当叶峰抬头看到杜康的瞬间，一双涣散无神的眼中突然闪烁起来，抓着一旁的马小玲，被勾魂索紧紧绑缚的手抬起指着杜康，大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为什么死的是我，他凭什么活着！”

马小玲什么都没说，只是淡淡看着叶峰咆哮，此时的叶峰状如癫狂，见马小玲沉默不言，竟是一把推开，脚下跌跌撞撞扑到杜康面前，劈手一把想要抓住杜康衣领，奈何他如今已经身在那世，头七未过，鬼身不成，一双手如幻影穿过杜康身体。

“为什么？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叶峰呆呆看着自己双手，抬头怒吼，继而苦笑落泪，点点滴滴顺着腮边滚落，双腿发软，瘫坐地上，口中兀自喃喃重复着那句“为什么是我不是他。”

马小玲一旁实在看不下去，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最是让人恶心，用力一提手中勾魂索，竟是将叶峰魂魄拉扯的腾飞冲起，手抓胸前衣领，冷冷说道:“因为脚下路是你自己选的，今日果都是昨日因，你怨不得别人，更怨不得天地，快走！”

杜康侧身让出一条路来，身后1314便利店店门洞开，叶峰抬头看向闪烁着七彩霓虹的“1314”招牌，手指抹去眼角泪水，似乎有些明悟。

“1314，一生一世，来也便利去也便利，哈哈哈，我明白了，我懂了，你说的没错，脚下路是我自己走的，哈哈，是我自己走的。”

叶峰仰头大笑，竟然再没一丝迟疑，抬腿径直迈进店里，化作一股清风而去。

背后紧跟四人，到了门前却犹犹豫豫踟蹰不前，尤其是最后的碎蛋哥，竟然蹲在地上掩面痛哭起来。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我家里还有父母，老婆跟人跑了，我再死了，那我那女儿谁来照顾，我不能死，鬼差大人，求求你，我不想死啊！”

“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这就是命，林海生，你的大限到了。”牛泽卿还带着奶气的酥软声音传来，小手推起乌金面具顶在脑门上，露出那张好像瓷娃娃一样粉雕玉琢的小脸蛋，对林海生甜甜一笑，“虽然你劣迹斑斑，不过总算还有些孝心，到了阴司地府，判官哥哥们会酌情量刑的，你也快点走吧，误了时辰，你就要在地狱多熬十年的。”

“我…我放心不下啊。”林海生鬼泪滑落，声音哽咽，目光远眺，那是他家的方向。

“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放不下，林海生，你的尘缘已了，阳间人自然会有他们的路等着他们自己去选择，你帮不了他们，更不可能留下，走吧。”

马小玲走到近前，看着牛泽卿求助似的的目光点点头，手中勾魂索轻轻扯了下，瘫坐地上的林海生魂魄飞起，竟是投身向店门之中。

“等等，等等！”林海生飞在半空大叫，双手抓住勾魂索竟然猛的用力扯开，挣脱出来。

“大胆！”马小玲大怒，手中勾魂索再出，原本三尺六寸的勾魂索迎风暴涨，锁链纵横如网，封锁四面八方，将林海生压落在原地。

林海生看着四周不停流转，声响阵阵的乌黑铁链，竟然没有一点畏惧，反而对马小林咧嘴笑笑，“鬼差大人，我不会逃的，只是还有一件事没做，等我做完，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十八层地狱，我林海生也绝不迟疑。”

林海生说完，对着刚刚远眺的方向，双膝弯曲，竟是噗通一声跪拜在地，他知道那是自己家的方向。

“爸、妈，儿子不孝，小时候不听话，上学不用心，毕了业又找不到个好工作，找了个老婆又跟别人跑了，从小到大让您二老替我操碎了心，熬白了头，如今儿子竟然要先您二老一步去了，以后就只有您二老自己多多保重，这辈子的恩情我报答不了，下辈子，我还做您二老的儿子，我…”

林海生说到最后却是再也说不出口半个字，泪落如雨，面对家的方向磕头有声。

马小玲看着眼前一切，幽幽一声叹息，纵是身为鬼差，看惯了生死离别，可这一幕幕却又总是让她心中触动。

手腕翻转，勾魂索重回三尺六寸长短，被她抓在手中，站在林海生背后静静等他磕过头，才拉着锁链引他走向店里。

林海生走到门前，脚已抬起，落下便是进了那世，就在这一刻，林海生停下了，他再次扭头看去，鬓角斑白的父亲，慈祥和蔼的母亲，天真烂漫的女儿，一张张面孔浮现眼前。

“走啦…”

千言万语最后只是两个字的绝别，林海生扭转回头，再没半点迟疑，一步落下，投身店内，同先前几人一般，身化清风而去，直到阴司地府报到去了。

看着刚刚还生死相搏的五人都走上黄泉路，阳间最后一段路的种种，人性最后的绝别，杜康手指摸摸鼻尖，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滋味。

“咱们回去吧，以后你还会看到更多，习惯了也就看开了。”马小玲走到杜康身边，两人并肩而立，看着一切如常的店里，轻轻拍拍杜康肩膀，率先走回店中。

“当初我也一样，后来也看开了，是人就总会走上这条路，所以我就当了阴神，做了鬼差。”小萝莉牛泽卿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出个棒棒糖叼在嘴里，奶声奶气的小模样偏偏装出一副阅尽沧海桑田的成熟，让杜康忍不住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谢谢。”伸手在牛泽卿小脑袋上揉了揉。

“嗯，那我先回去了，”牛泽卿乖巧点点头，而后鼓着小腮帮一本正经的对杜康说，“还有，小胖，以后不许摸我头，老马说过，这样会长不高的。”

说完也蹦蹦跳跳追马小玲去了。

瞬间冷清下来，杜康双手插在口袋里，靠在店门前抬头望向点缀点点寒星的夜空，寒风乍起，一片枯黄败叶从杜康眼前飞过，伸手捞在掌中，却不想这败叶脆弱，微微用力一碰，就化作一片碎末散落掌心。

“春花秋月何时了，晓梦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物是人非恍若昨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