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知故背对着宋亭,负手而立,听见动静后回过头来,手里拿着一片红叶,捻着,转着。

“师尊?”宋亭瞪大了眼睛,没想到会在下山之路上再次碰见柳知故。

树下的人轻轻笑了笑,终于放过手里的红叶,他道:“你好像忘了一样东西。”

宋亭一楞,东西?什么东西?

柳知故看着宋亭懵懵的表情,缓步走上前来,可还未等柳知故走到他面前,大地猛地一震,随后是无数翻飞的落叶被掀起,宋亭转身时被一口尘土呛住了,咳了几声后才看清眼前的景象。

上次的老虎又出现了,相比在神界初见之时,此时的它显然又暴躁了几分,可能是因为双眼被柳知故的冰箭刺伤的缘故,现下它正处于一种暴走的状态。

师尊说我忘记的东西,是这只老虎吗?

宋亭心中一喜,正愁找不到它!

一只虎爪扑过来,带着急劲的风,扑面而来,宋亭脚下一点,飞到了半空中,老虎抬首看着半空中的人,早就张好了嘴,等着宋亭落入他的口中。

宋亭见状,心念急转之间,耳边却响起了一阵清脆的铃铛声,随后身后碰到了一个人。

柳知故飞身上来,从背后抱住了宋亭,然后飞旋而下,落在了红叶树上。

红叶纷纷撒落。

宋亭正要说话,却被师尊眼疾手快的封住了鼻息。

“嘘,别说话。”脑中响起一个声音,是师尊的。

宋亭在心中惊道:“这是什么情况?”

柳知故道:“此虎的双眼受了伤,只能凭借气味辨别方向,因此我们说话只能靠传音。”

宋亭了然,随后又问道:“这只老虎不是被师尊带走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柳知故道:“此虎秉性顽劣,不好收服,万徒一不小心给它钻了空子,逃跑了。”

宋亭点点头:“原来如此,多谢师尊出手相救......师尊刚刚说我忘记的东西是什么?”

话音一落,耳边响起了几声铃铛声,柳知故的手在抬起来,露出一截白净的手臂,上面戴着一串铃铛。

这是什么?

宋亭抬手去摸,却蓦地发现自己手腕上也戴着一串一模一样的铃铛。

“此物是我庙中的一个仙器,”柳知故的传音再次响起,“可能是被这只老虎逃跑时盗走了,为了找我报那双眼的仇,就将这两串铃铛用在了我们身上。”

宋亭盯着那铃铛仔细瞧了瞧,发现上面隐隐刻有经文,在阳光下还有些晃眼。

“此物有什么用处吗?”宋亭问道。

柳知故一顿,才道:“此物又唤缘结锁,能将二人的命运连在一起,不可分割。”

“我们二人若是有一人受伤,另一方必遭反噬,”柳知故又道:“当然,若是我们二人有一方气绝身亡,另一方也会在一个时辰内暴毙而亡。”

“如此邪物,怎么能称作仙器?”宋亭听傻了眼,此物任谁来看都不会觉得是什么好东西,居然也能和仙挂钩?

柳知故道:“缘结锁为神界缘神真君炼造而成,本是为了人界一对苦命鸳鸯所造,辗转多次后,缘神真君将此物赠于我,我拿着也无用,便将它闲置在了庙中。”

什么鸳鸯要是被这个铃铛锁住了,那才是苦命!

宋亭扶额道:“那师尊可有解法?”

“并无解法,”柳知故缓缓道,“既为缘,便躲不过,既是结,便无法可解。缘结锁一旦锁定,唯有二人长眠于地下方能解锁。”

宋亭深深叹了一口气,不料一阵疾风扫来,他还未看清,师尊便抬手将那来势凶猛的虎爪弹开了。

老虎一招又未得逞,摔在地上滚了几圈,不甘的在地上低吼。

穴道不知何时解开了,宋亭微微抬首,只见上方举着一只手臂,白净如玉,一道血痕却是触目惊心。

“师尊!?”宋亭骇了一跳,“你受伤了!”

柳知故缓缓将手放下,用衣袖将伤口遮盖起来,道:“不是我受伤了,是因为你。”

宋亭一愣,这才想起自己在同样的地方也有一道血痕,是为老虎的虎爪所伤!

宋亭这下当真慌了,这铃铛果真如此怪邪?!

“那怎么办?”宋亭急道:“它会愈合吗?”

柳知故侧首看着宋亭,微微一笑道:“你若愈合,我的伤也无碍了。”

宋亭微松一口气,这个所谓的仙器还不至于丧心病狂。

“宋亭,”柳知故又道,他姿势未变,语气却突然柔了下来:“我不知你为何怕我,但我不会伤你,也不会害你,你不必惧我畏我。”

宋亭闻言,嘴唇翕动了两下,终于还是没说出话来。

柳知故撤回目光,双手负在身后,道:“即使这样,你也要走吗?”

正值红叶纷飞之时,一白一紫两个人影站在红叶树上,一阵山风刮过,吹落红叶无数,影影绰绰间,宋亭终是应下了。

其实他的心在看见师尊手臂上的血痕那一霎就开始破防了,没有人能保证师尊以后不会受伤,而他更是不可能一点血都不见,倘若二人能够在一处,互相帮衬,也不失为一种办法。

只是,如若师尊再发疯的话......大概只有避着点了。

老虎额头上又被贴了道灵符,顿时乖顺听话起来,二人一虎再次往山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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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外,一只松鼠蹦蹦跳跳地走到了万徒的脚边,这座山中灵兽聚集,各类飞鸟走禽早已通识人性,久而久之便不将来往路过的人放在眼里。

此时站在庙外焦急等候的万徒便是他们眼中习以为常的路过之人。

万徒忽觉得脚边有什么动静,低头一看忙用袖子甩甩甩,边甩边道:“去去去,跳什么跳烦着呢!捣什么乱!”那只松鼠终于被轰走了。

今早,万徒送走了宋亭后返回厨房,余光忽然瞄到了笼子的一角。

前两天柳知故带回个徒弟时还顺道给他带了道食材,万徒满心欢喜的将那只老虎锁在了笼子里,到今日才又想起它。

他站在笼子面前,眯着眼睛搓着手,老虎肉他还未尝试过,急不可待,他立即上前将笼子打开,老虎亦是迫不及待地往外面闯,万徒手里颠着锅勺,顺势将锅勺拍了出去,正中老虎后脑。

老虎被打的一个踉跄,哀嚎一声,万徒大跨几步骑坐在老虎背上,后者居然被他压的动弹不得。

一把屠刀噌的抽了出来,带出一串不大明显的火花,老虎的头被摁在地上,屠刀抵着它的脖子,万徒正欲动手,柳知故负手走了进来,左右扫了两眼,将目光定在了老虎身上。

万徒见柳知故走进来盯着这只老虎,随即又看了看他手里的刀,他顿时觉得对方目光不善,刀僵在半空中好一会儿,他才问道:“咋了?这也是你徒弟?”

柳知故不动声色,走到老虎跟前把万徒拉开,用一只手指压着老虎,他蹲在地上思索半晌,忽地手指一松,又一掌落在老虎屁股上,老虎吃痛,兵荒马乱的跑了出去。

“我操!”万徒暴跳而起,眼见着老虎跑远了,一时间竟不知是该去追老虎还是回头骂柳知故,“老子还没喂进嘴里的食材你他妈说给我放了就给我放了?!我他妈真是操了!”

柳知故一手逮住正欲蹿出去万徒,冷冷道:“跑了就跑了,待会儿再给你弄上来。”

万徒一脸“你他妈有病吧”的表情看着柳知故,后者再没搭理他,负手径直出了厨房。

万徒原地无语片刻,把手里的屠刀收起来转去了庙门口,一路上没见着柳知故的身影,他在心中怪道:“真是给我逮食材去了?”

正欲下山,万徒忽地觉得这庙中有什么不对,他回过头来盯着光秃秃的神像龛,上面没有神像,只在前面的供桌上摆了几个果盘又插了几根香,他盯了一会儿又觉得没什么变化,便转过身去,正要迈步,蓦地想起什么,猛地睁大眼睛扭头看着供桌上一片明显未曾落灰的地方。

那是摆放缘结锁之地。

万徒踱步到桌前,伸手抹了一把桌上的灰,脸色阴晴不定。

长明这疯子居然想用缘结锁将他徒弟捆在身边!

万徒在庙门口来回徘徊,一掌握拳往手心一拍。

长明这样做自然不妥,可他又实在无法想象倘若宋亭当真离开了,长明会发什么疯。他先前还担忧自己控制不住长明要下山再请那小徒弟一趟,现在人家自己去捆徒弟了,万徒忽然不知该不该去拦。

上山的路上,老虎在前面无能狂怒地走着,柳知故和宋亭就在后面不远的地方不紧不慢地跟着。

宋亭一边踢着脚边的石子一边低头走路,其实他心中有许多疑问,可他不知该不该开口,谁知道师尊发疯的关键词是什么?他不敢冒这个险。

他低头整理思路。

现在首先要做的就是在老虎身上找到线索,赶紧开始副本,系统所说的灵力耗尽,他不知那会不会有性命之忧,为保万一,还是尽快完成副本任务比较稳妥。

老虎终于不情不愿地走到了庙门口,万徒眼睛一亮,走上前去摸了一把老虎的毛,还好还好,没受伤,不会影响肉的口感。

后面二人紧随其后,也走到了庙门口,宋亭见到万徒只得尴尬一笑——早上他们才刚刚道别,这正午刚过,他又回来了。

万徒也笑道:“宋小徒弟怎么又回来了?”

宋亭挠着头道:“此事......说来话长。”

“没事没事,”万徒看见了宋亭手腕上的缘结锁,边说边去拉柳知故,“庙中空房多得很,先住着。”

说话期间,柳知故已经被拉到了一边,万徒回过头来,脸色一变,压低声音问道:“你竟然把缘结锁用到他身上了?你不是不知道那锁的作用,你怎能为一己私欲就动用那锁?况且他根本就不是你徒弟,你这样做未免有些强人所难了吧!”

柳知故面无表情地听完万徒一连串的责问,直到对方住口他才幽幽道:“说完了吗?”

万徒气呼呼道:“我说完了,你是不是该和我解释一下?”

柳知故掸掸袖子,淡声道:“宋亭是我徒弟,我不会害他。”

“就算他不是你徒弟你也不能害他啊!”万徒说完又觉得不对,立马改口道,“不对,他怎么会是你徒弟?长明,这些年你还不能走出来吗?”

话一说完,身后忽然动静大噪,二人回头一看,都是一惊。

柳知故反应飞快,宋亭后退一步猝不及防地被师尊揽在了身后。

柳知故手掌凝着寒光,数十支冰箭已经钉在了地上,老虎吃过冰箭的亏,见状登时不敢靠近。

宋亭讪讪,刚刚他从老虎身上发现了一张图纸,刚一拿出来那老虎突然暴起,将那灵符给震掉了,所以才有了刚才的一幕。

“抱歉,”宋亭将发黄的图纸拿在手上,“我从它身上发现了一张图纸,没想到它会这么生气。”

柳知故道:“没事就好。”

“什么图纸?”万徒凑了上来,看着宋亭手里的图纸问道。

“不知道,”宋亭一边说一边将图纸展开,“大概是幅地图?”

这张发黄的图纸光是用眼睛看就能感受到那份陈旧,甫一展开,宋亭的目光便落在了两个字上。

“古滇......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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