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本册子多少钱买的?我出十倍价格收了!送给郭老收藏吧!”陆逐虎对侯记者道。

“呃……”侯记者有点为难。

陆逐虎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你看郭老都这么大岁数了……

侯记者刚想说可以在郭老活着时交给郭老保管,但郭洁笑了笑:“我年龄已经很大了,还是小侯保管吧。”

一个个名字摩挲过去,很是感伤。

谈到他现在的生活,郭洁说自己每天早上都会坚持跑步,35年来从未间断,每天都会坚持跑步或者步行半个小时以上。

“嘿,有次我去澳门讲养生秘诀时,住的酒店在27层,大家坐电梯上下楼,就我一个坚持爬楼梯锻炼身体,哈哈哈哈!”

陆逐虎:“……”你果然还是跟别人不一样……

不仅如此,当初他除了做好本职的工作之外,还在西安体院鼓励年轻人多学外语,为此他专门抽时间给许多人教日语……

他的学生还真的是“外语是体育老师教的”……

离开的时候,陆逐虎与他约好,只要休赛期的时候,还会过来探望他。

趁侯记者不注意,陆逐虎悄悄凑到郭洁耳边道:

“不瞒您说……我的太爷爷,便是陆跃民陆破虏!”

郭洁有些激动,紧紧握着陆逐虎的手:“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要不然,你怎么知道那么多!有的事情记得比我还清楚呢!”

“破虏他——后继有人啊!”

“可是,有这么曾关系在,你怎么——不跟记者们说啊?”

陆逐虎不好解释,郭洁见他犯难,却道:“懂了,我懂了!”他却是想到另一层上去了。

陆逐虎也不做解释,让他好好保养身体,等世界杯到中国来举办时,哪一场在西安,说不定他还能到现场看自己踢球呢!

“好好好!”郭洁连声说:“就怕老头活不到那时候啦!”

“这有什么!中国队赢世界杯都看到了,还怕看不到办世界杯嘛!”

郭洁连连点头,这一天过得无比开心。

陆逐虎出门的时候,郭洁还有些不舍得,轻轻叫了一声“破虏”——

然后又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陆逐虎回头笑了笑,转身离去。

晚上,等他们都走了之后,他从箱底里摸出一张发黄的照片,上面欧文斯、卢兹朗、陆破虏站在一起,领奖时刻,自己抢镜,刚好遮住了陆破虏英武不凡的脸。

欧文斯的帽子他都烧掉了,唯独这照片他总是留着,舍不得扔。

“破虏啊,其实我知道,今天——”

“是你来啦!”

“临了之前,我还能再见你一面,什么也都知足了。”

“咱俩好啊,像其他那些人,哪里经历过咱们这样的幸福呢……”

过了几天,郭洁叫来了儿孙,济济一堂,

郭洁拿出一盘磁带——是专门让孙子是找来的《80年代劲歌金曲》全收录。

用80年代的肩扛收音机放出来,别有一番韵味。——即便到了80年代,郭老先生仍然是那个赶时髦的人。

一首首听过去,满是回忆。

《明天你是否依然爱你》《捕风的汉子》《活得潇洒》《柏林之夏》《爱在深秋》《冬之寒号》《迟来的春天》……

如今,可能只有他才知道这些歌曲背后的故事了。

在这歌声下,他与儿孙们讲起了陆破虏,讲起他力夺八金的奇迹,讲起那届波诡云谲的奥运会,讲起了他欠李森的15里拉……

80年代的录音机沙沙播放着,响起的,却是谭咏麟90年代的歌,《一首歌一个故事》:

“清脆的吉他,

乱弹乱弹着歌,

未明内容在讲什么。

从甜蜜的爱,

到炎夏之吻,

都爱得着魔。

时间愉快掠过,

有理想但是傻,

也都不错!

直到在某一天,

唱尽无尽爱歌,

能感动有情人——

会是这样多!

从前曾相恋的失恋的小伙子,

唱每一首歌一个故事!

道尽离合悲欢几个字,

完全来自过去那日子!

犹如人生之歌一开始不休止,

唱每一首歌一个故事!

为着前路永远冲刺……”

每一首歌里,都要一个故事。

2015年11月15日,曾代表中国参加1936年柏林奥运会的“中国奥运活化石”、著名体育教育家、西安体育学院教授郭洁,在西安去世,享年104岁。

最后的传奇,也画上了休止符。

……

陆逐虎事业有成,名满天下。

除了两个妹子的爱情处理不好,似乎也没有什么他解决不了的事。

除此以外,生离死别不大受得了。

郭洁逝世的时候,因为他正在比赛,也没有办法送他最后一程。

戴总的死,很多年后,陆逐虎不也不敢从手机里观看回放。

想起戴总年老之时,斑白的头发,虽然仍然是那张娃娃脸,手上满是割腕之后的刀痕,不敢声张,偷偷地自尽在自家的衣柜里,陆逐虎总是泪流满面。

每次呼唤着“戴总!不要!不要做傻事!”可手机那一头的人并不会给他回应。

是的,他的夫人李爱玲先去了,他那么爱她,他是不会苟活于世的。

陆逐虎所能做的,就是继承戴总的遗志,带领中国队继续前进。

后来,陆逐虎甚至发现,连郭洁也不是最后一位活在世的队友——

因为他的关系,他们在1936年提拔了一位小将,托塔天王李震中。

他之后,还与陆逐虎一道参加1948年的奥运会。

2016年,上海师范大学为这位学校体育学院教授庆祝百岁寿诞,陆逐虎与姚明足坛、篮坛双巨星一同到场为他庆贺。

李震中一见到前来祝寿的姚明和陆逐虎,两双大手就紧紧握住他俩,一手篮球一手足,老人双眼泛起泪花,忍不住交口称赞:

“姚明比我年轻时厉害多了!”

“陆逐虎比所有中国运动员都厉害多了!”

陆逐虎提醒道:“不,还有李光梁!”

李震中摇摇头:“那我觉得还是你厉害!”

陆逐虎:“……”

毕竟李惠堂可不能带中国队获得世界杯(尽管在其后的2018年立下汗马功劳。)

年事已高的李震中向来幽默,身在轮椅也不闲着。只见他伸出右手,手肘垂直于地面,手腕带动蜷起的手掌翻转,像极了年轻时单手持球、跳起上篮的“托塔天王”招牌动作。这可把来祝寿的众人都逗乐了,姚明和陆逐虎笑了,十多岁时就看“李天王”比赛、年近九旬国际级裁判王长安笑了,与他一同参加1948年的奥运队友吴成章也笑了……

他们在奥运会创下的狂胜对手100分的记录,至今仍然令人震惊——而且是在没有陆逐虎帮忙的情况下。

只是在这之后不久的2017年2月,李震中也以101岁的逝世了。

陆逐虎这次没太难过,自己还年轻,一切还要往前看。

……

2019年年初,陆逐虎依然风头很劲,在拿下金球奖之后,阿森纳与曼城、利物浦鼎足而三,都有夺冠之望。欧联比赛中,阿森纳更是高过对手一级,与切尔西并列冠军热门。

很多人都说,没有陆逐虎,估计这只阿森纳连争四都争不上……

只是年初的亚洲杯中国队表现着实令人错愕,陆逐虎因为伤病错过了与孙兴慜的“亚洲一哥对决”,中国队先输韩国,再败伊朗,陆逐虎还没复出呢,先打道回府了,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有没有老虎,中国队差别就这么大吗?

陆逐虎自己也很不高兴,过年的时候也不起劲。

2019年的春节格外冷清,陆逐虎一个人在英国,身边第一次没有汐儿或者小霜妹妹的陪伴。

结果大年三十的下午,老爸敲开了陆逐虎的大门,从家里带了白酒,说要与儿子喝两盅。

“我戒酒啦!”陆逐虎道。

“少废话!”陆老爸不由分说给儿子满上。

上来第一件事就责怪:“谁让你到处跟人家说你太爷是陆破虏的?下次再有采访,你澄清一下,咱家跟陆破虏一点关系都没有!”

“陆破虏是什么人,力夺八金的神人!在那样一个年代,能做成那样的事情!那简直是天上星宿下凡了!老陆家有这种运气?”

陆逐虎说“我不”——本来这些事都是他做的,不能说说事实,我说是我太爷做的还不行吗?

“我太爷爷也不差啊,黄埔军校的,抗日英雄呢!”陆逐虎很自豪。

“你这孩子,怎么还是不听劝呢!”陆老爸格外着急,很是不满:“你太爷哪是什么——哪是什么抗日英雄呢!”

陆老爸吞吞吐吐地,半天才把实情说出来:

太爷是黄埔的没错,本来要当军官也没错,是日本人杀的,更没错——

问题是——

“日本进城那天,你太爷是‘接’日本人去的啊!”

陆逐虎大吃一惊!

当然,说“迎接太君”入城也不对,当时陆逐虎太爷刚回老家修养一段时间,很快就要奔西安领职入伍,太爷老爸怕儿子打仗死了,不让他去,一拖二拖,日本人进城了,他家的身份,人所共知,逃也逃不掉,与其被日本人找上门来,还不如先去虚与委蛇,再寻报国之路——

可即便这样,日本鬼子还是没留任何情面,当场处决以绝后患!

这么说来,太爷爷可能非但不是英雄……

还有……的嫌疑。

“我让你不要在外面乱说,你偏要说!这要是被人捅出来了,可怎么办!”陆老爸急死了,也不知道这儿子是怎么回事,乱往自家贴金。

“我太爷后来也后悔了,早知道还不如让他早参军去,这么被日本人害了,憋屈啊!”陆老爸狠狠一拍大腿。

陆逐虎心中五味杂陈,只是叹了口气:

有些事情,人们真的只是一厢情愿地去相信自己希望的那个版本。

无论如何——

自己当初做的事情,足够弥补那落差了吧!

以后报国,当更加尽心尽力才是!

如此之后,每逢国家队的比赛,陆逐虎伤缺的时间更少了,国家队渐渐有了归化球员,武垒也在陆逐虎等友人的牵线搭桥下,前往西班牙人留洋,中国队的成绩,眼看着是在亚洲杯之后重新回升,渐渐稳定了下来。

四年一届,2022年世界杯又来了,力图“三连冠”的中国队,又将发生哪些事件,又会经历那些奇葩呢?

龙兄虎弟,我们2022年见!

(全书终)首-发:danmei.cloud (woo1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