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他准备摘下自己身上的披着的外衣时,姜使君翻了个身,胳膊从被子底下滑了出来,露出衣袖下一截白皙的藕臂。

燕凛的神色倏然一沉,薄唇抿成了一条线。一双暗沉的眸子紧紧盯在她的手臂上,半天移不开。

小知内殿在外面等着,一颗心七上八下起起落落。

片刻后,燕凛就从里面走了出来。

小知悄悄地抬头看着燕凛,不敢出声。

燕凛走到她身边的时候,停了下来,无声地看了她半晌。

小知被他这么看着,莫名觉得自己周遭都笼罩着一股威压,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王爷,有,有什么吩咐吗?”

“照顾好王妃。”他平静无波的说。

“是,王爷。”

半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再说,燕凛抬步往大殿外走去。

小知问道:“王爷,这就准备走了么?”

燕凛边往外走边说道:“本王只是来看看她睡得好不好。她既在这里睡得安稳,就够了。”

燕凛说完,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廊道里。

小知冷冷地看着燕凛的背影,王妃身上有伤的事情,王爷这是知道了,还是不知道啊?

小知连忙转身往内殿走去,撩起床帐一看,姜使君安安稳稳地躺在床榻上,被子盖得好好的。

她悄悄掀起被子一看,王妃的衣服也好好的裹着手臂。

王爷从来都是顶顶关心王妃的,这一次王爷没有问她王妃是怎么受伤的,也没有露出很生气的样子,应该是不知道吧?

那这件事情要不要告诉王妃啊?

算了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不要让王妃操心了!

小知重新给姜使君盖好被子,退出了内殿。

燕凛像一棵不倒的劲竹,在栖梧殿的池塘边,望着自己面前那一塘碧水,一言不发地站了很久。

夜里的湖水其实根本看不出什么颜色,只是觉得黑。

黑的很平静。

少天想到姜使君之前给他的嘱咐,走到燕凛身边说道:“王爷,更深露重的,您已经在这里站了一个时辰了,你的身上还有伤,这样对您的身体不好,还是回去休息吧。”

燕凛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他一眼。

“你说,今日王妃和常天他们出去画符文了?”

少天怔了片刻,有点不解燕凛为什么突然说这些。

少天答道:“是。今日一早出去的,晌午以后才回来。”

燕凛继续道:“顺天说,颜料是红色的。”

少天点点头:“对,王妃还告诉他,这个颜料不好配。”

燕凛:“画的那些符文,是为了对付司隶。”

少天已经不知道该怎么答话了。这些事情,他早些时候不是都给王爷禀报过了吗,王爷为什么又要再问一遍啊?

燕凛的身形一晃,艰难地抬起胳膊,动了动自己的左肩。

少天担心道:“王爷!您伤势未愈,还是快回去休息吧。若是您的伤势恶化了,王妃又要责怪属下看护不周了!”

燕凛一愣,“她因此责怪过你们?”

少天顿了顿,“时时来探问王爷的消息,一天至少三次。”

燕凛一直以来严肃的神情,总算得到了缓和。

他轻笑了一声,池塘底的鱼跳到湖面上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又咕咚一声沉回水里。

燕凛从身侧的潇湘竹上咔擦一声折下一根纤细的竹枝,捏在指间端详。

他转过身对少天问道:“本王先前向她瞒着自己的伤势,是不是不对?”

少天想了一会儿,才答道:“王爷也是不想让王妃担心才那么做。”

燕凛道:“别只说本王想听的话,说你的想法。”

少天沉默了一阵,才道:“不对。”

燕凛一愣,抬眸看着他,像一个无知稚子一般,问道:“为什么?”少天说道:“王爷是当局者迷。您万事自己做主定夺太久了,所以什么事情都是从您的角度考虑决定的,您也许觉得不把事情告诉她,不会扰乱她的心思,对她而言是好事

一桩。”

虽然燕凛让少天说出自己心底的想法,但是他本性里的自我主宰一切的意识,还是不愿示弱。

他认真道:“这本来就是好事一桩。”

少天愣了愣,王爷果然还是最坚定自己的想法。

他硬着头皮纠正道:“但是您忘了,您从来没有问过王妃的想法。王爷如果想要王妃开心,最应该考虑的,难道不该是王妃的想法吗?”

燕凛的声音霎时弱了下来,“是么……”少天点点头:“天下的夫妻都一样,摒弃掉王爷和王妃的身份,这世上所有能长久走下去的夫妻,必然都是相互扶持和包容的。王爷不把自己的事情告诉王妃,便等同是不

给王妃扶持王爷的机会。若是王妃也同样将事情瞒着王爷,王爷会作何感想?”

燕凛的眼帘垂了下来,少天一怔,他还是头一次看见王爷这样失落的模样。

燕凛沉声道:“她已经瞒了本王一些事了。这坏习惯,恐怕也是从本王身上学去的。”

少天更为不解地看着燕凛,王爷今日怎么净说些奇怪的话。

燕凛再次抬起头,眼中已经是一派清净。

“本王是该找个时间,与她好好谈谈了。”

不过,在那之前,还得先解决了司隶这一帮人。

恰是这时,塘底的那条鱼再一次跳了上来。

燕凛甚至没有转身去看,只是信手将手中的竹枝朝鲤鱼那一侧掷了出去,然后便抬步离开。

少天往湖面上看了一眼,不一会儿,一条肚子上插着一根竹枝的鲤鱼就缓缓浮了上来。

少天的眉头一皱,王爷他……动了杀机。

看着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燕凛,少天没有再逗留,而是快步追了上去。

之后的一日,姜使君都待在栖梧殿里豢养小白蛇。

这一日燕凛不像之前一样会避着姜使君处理身上的伤口,而是主动让姜使君给他换药。

姜使君愣了愣,狐疑地看着燕凛。

“你今日怎么忽然换性子了?”她又看了一眼外面高升的太阳,问道:“到底是你午觉没睡醒,还是我午觉没睡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