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含玉睡醒之时已是日上三竿,阿黎与梅良早已不见了人影,夏良语与乔陌也不见人影,倒是乔越还在府上。

他在议事厅里,在宽大的书案后。

他正在画着什么。

察觉到温含玉靠近,他抬起头来,神色温和,“阮阮醒了。”

“阿越你今天没出去?”温含玉有些诧异。

“有事要与阮阮商量。”经过上回他决定要来青川城而使得温含玉失控一事后,在某些事情上,乔越不得不注意自己的措辞,以免一不小心又令她心生不快甚至大发雷霆。

倒不是他害怕自己受伤,而是心疼她。

他不想她失控后再逃掉。

“嗯?”温含玉歪歪头,她还有些困倦,是以抬手揉了揉仍有些发酸的眼睛,“阿越要和我说什么事?”

“新兵已然应招入伍,操练新兵之事,我揽了下来。”乔越心平气和。

温含玉这会儿却像没有听到他说话似的,兀自用脚勾过来一张凳子挨着乔越而放,坐下后便趴到桌沿上,盯着他方才正画在纸上的东西瞧,问道:“阿越你画的这是什么?图纸?”

乔越垂眸看向他尚未完成的图,温和道:“青川城内以及周围的舆图,阮阮这些日子喜四处走动,给阮阮画一张舆图,往后阮阮若是想去何处想找些什么方便些。”

“给我的?”温含玉颇为诧异地眨眨眼。

“嗯。”乔越轻轻点头,“还未画完,还差一点儿。”

“那你接着画,我在这儿看你画。”温含玉饶有兴致的模样。

乔越将笔蘸了蘸墨,继续将他脑子里的青川城在纸上呈现。

他此刻画的是城中西北角的街巷。

“这青川城的路阿越你好像全都记得?”温含玉看他画得不假思量,不由道。

“西疆三城的每一条街巷我都熟记于心。”乔越微微颔首,这西疆的每一处地方,他也都熟记在心。

温含玉的话却又从舆图上跳开,“阿越你想去操练新兵?”

乔越手中的笔微有停顿,又继续往下画,并未抬眸,“鹿河一战西疆的兵力损失了将近八成,西疆招募新兵不易,操练新兵更是头等大事,马虎不得。”

“如今的新兵操练是否需要隐秘进行?”温含玉问。

“是。”无论任何事情,乔越都未想过对温含玉作隐瞒。

“既是这样,你若是去的话,与外界的所有联系都要谨慎以及减到最少?”温含玉又问。

“是。”乔越并不否认。

“那西疆的其他事宜谁来处理?”

“阿陌会办得妥当。”

羌国忌惮的是他,只要他不出现在人前,甚或是让羌国误以为他已经被薛家的毒致使动弹不得成了一个活死人,届时便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要流最少的血,夺回兰川城。

温含玉把目光从乔越手下舆图移到他面上,抬手拿了他耳边一缕头发绕在指间玩,“阿越你很想去?”

乔越再一次点头,“很想。”

“你画这个图给我,是不是不打算带我一起去?”温含玉再绕了他一缕发丝到指间,语气沉了沉。

“抱歉阮阮。”乔越稍稍吸了一口气,这才转过身来面对着温含玉,一派认真之色,“身为将领,当以身作则,军规不可违,军纪不可乱,我不能——”

“我知道了。”温含玉打断了他的话,“你直说你不带我一起去就行,说得这么啰嗦。”

“……”他这不是担心她会生气?

“要去多久?”温含玉手上把玩着乔越越来越多的头发,头也不抬,瞧着就好像是在生闷气似的。

“阮阮忘了你已经给我定了时间?”看不见温含玉的眼睛,乔越便看着她绕着他头发的十指,嫩如葱白,让他想要握住,一直执着,一刻也不分开。

今秋之前他必然能将新兵练成,尔后——将兰川城夺回,以还西疆安宁。

“那我要是想阿越了怎么办?”温含玉忽然抬头,对上乔越有如星辰般明亮又有如幽潭般幽深的眼眸。

四目相接的这一刹那,乔越微怔住。

温含玉扯紧着他的头发,盯着他,有些不悦。

也是此刻她才发现,自从她认识乔越以来,她还没有超过半月以上没见过他的,自今年开年来她与他几乎是朝夕相处着,她还说不准若是好几天没见到他的话她会怎么样。

但是她能确定,若是一个月见不到他,她会不高兴,更何况现在是将近三个月的时间。

乔越耳根微烫,一时半会儿不知如何回答她这个问题。

他的心却很是愉悦。

“嗯?”乔越的沉默让温含玉更不悦,以致她再一次扯了扯他的头发。

“我也会想阮阮的。”乔越微红着脸柔声道。

温含玉却不满意,“我又不是问你会不会想我,我是问你要是我想你了要怎么办?”

“我……”乔越极为认真地想了想,终是摇了摇头,为难道,“我也想不到办法。”

除了思念着,还能有何办法?

既然是隐秘训兵,那便要暂且与外界全全断了联系。

因为这世上最不可测的便是人心,谁也没有办法算得准究竟谁会有异心。

防人之心不可无,所以,必须要防备。

温含玉将眉心拧得愈来愈紧,她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桌案上乔越尚未画完的舆图,紧着把它扯了开去,道:“阿越你再给我画一张画儿。”

“阮阮想画什么?”只要她不生气不恼怒便行。

“画你。”温含玉把手中舆图纸放到桌角,重新转过身来,双手一抬便捧上了乔越的脸,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好像这会儿就要把他看个够似的,“画你自己。”

“画……我?”乔越心想,他何时才能练成在阮阮面前不再这般轻易就心跳加速面红耳赤的反应。

“对,画你。”温含玉肯定地点点头,“想你的时候见不到你,就看看你的画像好了,我也只能想到这个办法了。”

乔越怔怔。

于是,在温含玉的“逼迫”下,乔越不得不画一张他自己的画像。

画完之后,他很是不自在。

自己把自己画下来交给阮阮,怎么感觉像极了女子绣荷包送给心仪的男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