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如焰,翻腾着层云。

柔风拂进窗户,吹动书案上未有合起的书,兀自翻动着,在宁静的屋子里发出“沙沙”的轻响。

“哒哒哒……”伴着一串轻快地脚步声,温含玉又来到了乔越这屋,来到了他的面前。

只见她怀里抱着一面铜镜,看向乔越的微琥珀色眼眸比方才更亮,仿佛有星光在她眸中闪动似的。

“阿越,这个发型你是怎么梳成的?你也教我梳!”温含玉不是爱笑的人,但这会儿她眉目间都盈满了笑意,可见她很满意乔越为她梳的这个发型,又或是说,很喜欢。

她方才冲也似地跑出去,便是跑回隔壁她那屋照镜子去了,甚至将铜镜都抱了过来。

她说完,不由将怀里的铜镜抬至眼前,忍不住又看向铜镜里的自己。

乔越为她绾的发型很简单,只用一根素净的玉簪便绾住了她头发,于脑后结成一个简单的发髻,余下的长发则是于发尾处用束发带松松系着。

不是时下姑娘所喜好的发型,也不是温含玉唯一会的只将头发梳成一个高马尾,这发型道不上什么特别,却让人一眼瞧着便觉落落大方。

温含玉边左右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边抬手轻轻摸摸乔越为她梳好的发髻,然后摸上将发髻固定住的那支玉簪。

她的头上原本是没有簪子的。

她看向乔越。

这才发现乔越本是于头顶绾成的发髻此时已经不见,与他其余的长发一起松散开来垂在肩上背上。

他固定小冠用的玉簪就在她头上。

温含玉微微眨眼,大多数情况下只会一根筋想问题的脑子让她下意识地要将簪子取下来还给他。

“阮阮莫动。”看出她的想法,乔越当即制止道,“簪子若取下来,发髻会散开的。”

“但这是你的簪子。”温含玉想也不想便道。

“是我的簪子。”乔越看着温含玉澄澈的双眸,心怦怦直跳,“我的,也是阮阮的。”

温含玉又眨眨眼,尔后一副认真想事情的模样。

嗯……也对,他的人都是她的,他的东西还能有什么不能是她的?

这么一想,温含玉果断把手从发簪上拿开,“阿越你还没有答应我教我也梳这个发髻。”

“好。”乔越微微点头,见着温含玉不再想着把簪子取下来还给他,他便转身往书案上铺开一张新的纸,以镇纸压好四角。

却听温含玉忽然改口道:“不,我不要阿越你教我梳这个发髻了。”

乔越正拿着镇纸的手微微一顿。

阮阮这是……忽然又觉得不满意了吗?

“我不学,我以后要阿越每天都帮我梳。”温含玉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很好,不由得得意一笑,露出一排干净整齐的小贝齿,“好不好?”

乔越正好抬起头来看她,看到她笑得得意却干净的笑。

他的心跳得更快,忙又低下头去,一时间忘了回答她的问题。

在温含玉面前,乔越觉得自己什么冷静都极容易溃不成防,她总能轻易就让他的心跳乱套。

“阿越。”乔越的沉默让温含玉有些不悦,一把就按住了他正往纸角压镇纸的手,“你还没有回答我。”

“好。”温含玉掌心微凉,乔越却觉他的手背热得发烫,他没有拂开她的手,也没有抬头,只柔声答应道,“以后每一天,我都帮阮阮梳头。”

温含玉这会儿笑得两排小白牙都露了出来,可见她非常高兴,这才把手从乔越手背上收回来,“阿越什么时候给我画像?”

“待我把墨研一研就好。”听着温含玉难得欢快的声音,乔越觉得自己的心也变得轻快起来。

“那我现在要做什么?”温含玉很是迫不及待。

“阮阮在旁坐好就行,我很快就好。”

“嗯嗯!”温含玉用力点点头,把放在乔越身旁的凳子一搬,赶紧听话地坐到了一旁去,“坐这儿可以了吗?”

乔越抬头看她一眼,“可以。”

温含玉赶紧坐好,不忘再就着镜子整理自己,“阿越你是怎么会梳女人的发髻的?难道……你有过女人?”

乔越正磨着墨的手一抖,以致一大滴墨从砚台里飞溅而出,滴到了他堪堪压好的纸张。

“我……”

“你不是说你没有过女人吗?”温含玉盯着他,颇有一副‘你不说清楚咱俩就没玩’的模样,“难道你是骗我的?”

“阮阮莫胡想。”乔越着急得哭笑不得,“这是小时候给我母妃梳头时学会的,我也就只会梳这么一个女子的发髻而已。”

其他的复杂的,他也不会。

“你的母妃?”温含玉的注意力瞬间被乔越的话带走了。

他的阿娘,亲人?

“嗯。”乔越轻轻应了声。

“还是第一次听你说到你的阿娘。”温含玉本不是个好奇心重的人,就像她本也是个不爱笑的性子淡漠的人一样,自从遇到乔越,这短短半年内她笑起来的次数比从前她好几年笑起来的次数都要多,对他的事情,她更是从他体内的薛家之毒到任何事,她都会心生好奇。

“我阿娘在我九岁的时候便去世了。”乔越很平静。

许是时间的确是治愈一切的良药,所以他的面上不见任何悲伤难过。

但面上不见,不表示心中没有。

温含玉没有再问。

乔越却是想到了什么,从书桌后挪开身,推着轮椅去到床头,从枕头下摸出了件什么物事,在手里用力握了握后,才转身朝温含玉而来。

温含玉则是从他转身后便一直盯着他,因为她在迫切地等着他给她画像。

“这个……”乔越快来到温含玉面前时略有迟疑,终是横着心将椅轮再往前推了推,在与她只有半步之距的地方停了下来,同时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她,“给阮阮。”

他手心里托着的是一块深墨绿色上以金线绣凤纹的锦帕,叠得整齐,里面显然包裹着东西,却不知里边包着的是什么。

温含玉的视线自是落到了乔越手心里的锦帕上,“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