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云里站在洞口,听到身后的响动转过身说道,然后步伐朝烛台迈过去,拾起她的那双鞋子放到她脚边:“你再睡下去天又要黑了。”

挽姜有些汗颜,没想到自己竟然睡了这么久,又不想被云里揭穿,于是指着外面说道:“不能怪我,这里昼夜漆黑,我们在河底也不能见到阳光,睡到现在很正常的。”

云里笑了笑,再次走到洞口,望着外面再次干涸的河底说道:“你睡着时我出去看了一下,月坠河河底很宽,除了石头什么都没有,我们抓紧时间,趁着白天找到机关线索。”

“嗯,好。”挽姜穿好一只鞋,转而去拿一只:“这月坠河还真是奇...咦?”

拿着鞋子的手停在半空,挽姜低着头瞅着自己脚踝上多出的那条红绳,莹莹泛白的玉踝上系着一条红的纯粹的绳结,白与红的映衬,竟美的不可方物。

“这条红绳...好像不是昨晚那条。”挽姜拨弄着脚踝上的那条绳子,猛然间想起一件事:“云里,你干嘛在我脚上系绳子,我又不是宠物。”

仙界那帮人没事就喜欢养只仙兽瑞宠什么的,还喜欢给自家宠物套脖圈脚环,她又不是宠物,带这个做什么。

被指责的某个人走过来,目光盯着挽姜白皙凝玉般的脚踝,沉淼深寂的眼底快速的闪过一抹温柔,他蹲下身手抚上那条红绳,语气懒散随意:“本公子赏你的,胆敢解下的话,放香香咬你。”

挽姜:“......”

她心里委实不大待见这条红绳,但是转念一想昨晚某个人幼稚的行径,难得今早又恢复了正常,她还是认命的接受吧,虽然丑是丑了点,但是比昨晚那个要好看多了。

等等...

挽姜张着嘴无比惊悚震惊的看着云里,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你,你,这该,该不会是你昨晚亲...亲手做的吧?”

“唔,人间集市上一个铜板三个,本公子好心送你一个。”

怔愣的看着云里,挽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既然是这么‘贵重’的礼物,那你还是好好留着吧,若是我一不小心弄丢了,岂不是浪费了你一番心意。”

当真以为她傻啊,这般丑的绳子哪里会有人卖,挽姜心里暗诽,定是因为昨晚某个人半夜爬起来重新编了一条,估计是在害羞所以不敢承认,她低头瞧着脚踝上那条夺目的红绳,低着头抿唇无声笑了,当初在佛陀天,他送她的郁冬花簪委实漂亮的紧,没想到换成了编织红绳竟然丑成这样,她要好好留在它,日后还可以拿出来取笑他。

“本公子送出去的东西从来没有收回的道理,你若是不想要就扔了吧。”云里站起身,声音淡淡地从挽姜头顶传来,听不出情绪起伏。

挽姜拉住他的手,抬起头好笑的望着他,一双眼睛盈盈如月:“怎地又这样,我不过是说句玩笑话罢了,这红绳虽是廉价,但我很喜欢,比起每回生辰他们送我的一堆稀奇玩意,我更喜欢你送的这个。”

他送的是心意,她岂会不懂,那些个昂贵的东西,美丽却没有半分情义,她向来是不喜欢的。

晃了晃自己白皙的脚踝,挽姜笑着摇摇他的手:“还有没有,这只脚也来一个呗。”人间不是说成双成对才好看嘛,他干嘛如此小气,只系了一只脚的,另一只没有多可怜啊。

“......”云里抿着唇看着她,眼底深深浅浅浮动着流光,他弯下身,与她面面相对靠的极近,呼吸相缠目光相交:“你可知这个红绳是何意义?”

“唔,我是不知的,你说与我听听罢。”挽姜好奇的看着脚上的红绳,拉着云里的手说道。

微微一笑,云里直起腰,见她穿好鞋,将她拉了起来,说道:“不知道便算了。”

后来,挽姜一次次不死心的在他耳边念叨,终是将云里惹烦了,将她另一只脚上也系上一条同样的红绳,挽姜得偿所愿,开开心心的跟在他身边,有一搭没一搭的扯着闲话,云里只是安静的听着,偶尔也会回应一下说的手舞足蹈兴高采烈的某个人。

仙界凌霄宫,天帝怒容满面的看着跪在地上的绥真,脸色铁青:“朕最后问你一次,你跑到东海去做什么?”

绥真抬起头,姣好的面容上青青紫紫布满了伤痕,眼里是惊惶和害怕:“父君,我真的只是碰巧路过那里,我不知道,不知道会变成那样。”

“哼。”天帝冷哼一声,眼里的厉色骤满:“好一个不知,你若不知,天底下还有谁知道,当时你为何偏偏要去那里,如今东海争吵着要上仙界讨一个说法,朕问你,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该当何罪?!!”

最后一声怒吼响彻屋顶,殿外的仙兵个个噤若寒蝉,身子挺的笔直无比,眼里流露出浓浓的恐惧。

天帝发怒了。

绥真吓了一跳,跪在地上身子直抖:“父,父君,我,我错了。我,龙王的死与我无关,我什么都不知道,龙王他,对了,他死之前跟我说了一句话,父君,我是无辜的。”

“什么话?”天帝眼神冰冷的看着地上的绥真,丝毫没有半点温度。

“龙王说,说...”绥真艰难的吸口气:“他说他唯一的夙愿,就是让挽姜嫁给龙太子做太子妃,他愿与仙界永结同好。”

闻言,天帝微微眯起眼睛,浑身爆发出一阵凌厉的寒意,绥真只觉得胸口一窒,身子微动才发现竟是没办法呼吸了,不由得异常惊恐的看着天帝,瞪圆了一双眼睛。

“大难临头不知悔改,绥真,朕何时教导过你将罪责推到别人身上的,你自己闯的祸,还想叫小五背黑锅,朕警告你,若有下次,绝不轻饶。”天帝怒意勃发的话听起来格外沉威凶猛。

禁制一除,绥真连忙大口大口的呼吸,一张脸涨的通红,乌紫的脸看上去十分狰狞。

眼里的怨恨一闪而逝,绥真爬起来看着天帝,头发有些散乱,长长的垂在眼前:“父君,你不相信我就罢了,但烦请父君想一想,如今龙王死了,东海不可能会善罢甘休,父君若是将我交出去,我敢保证,南海也会闹上九重天。为今之计,只有将挽姜嫁给随璟,才能平息东海的愤怒,这样两全其美的法子,父君还是仔细考虑一下吧。”

第三十六章 此恨无绝期

天帝的沉默让绥真眼睛一亮,她再接再厉的说道:“父君,天玑柱在这个时候倒塌,如若魔界来袭,仙界还需借助四海的力量,要是您将挽姜嫁给东海太子,一来可以安抚东海,仙界与东海往后必定是亲如一家。二来,也可以壮大仙界的兵力,令四海八荒彻底归顺于仙界。”

“父君,这个法子是再好不过的,仙界让身份尊贵的五公主嫁到东海,正好可以化干戈为玉帛消除此次间隙,否则,父君若是不愿意,大可将我交给东海,我想,届时东海南海必定有一场大战,这个结局,是父君你想看到的吗?”绥真一字一句的说着,话语清晰字字珠玑。

殿内安静的只有风吹纸笺的声音,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天帝重新坐回椅子上,一只手搭在椅子上,另一只手撑着额头,明暗的光线打在脸上,轮廓大半隐入黑暗。

良久,天帝抬起头,目光凉薄的扫向绥真:“下去吧,这次的事情,无论是为了什么,龙王已经死了,你这段时间待在仙界哪里都不许去,等事情解决了再说。”

绥真冷笑着离开凌霄宫,看着芙蕖开遍金阶明耀的仙路,心情大好。

她这段日子在南海待着,越想越觉得心里的郁火燃积,气愤难平。

当初若不是西钥云里的威胁,她早就把挽姜勾结魔界的事情禀告仙界了,何苦像这般说不得,就算不能说,她如今也想到了办法。

这次刚好趁着东海这件事将挽姜嫁到东海去,以绝后患。绥真好心情的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她之所以敢说那样的话,是因为她确定一旦她出事,南海那群人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谁让他们的把柄捏在她的手上呢,除非是死,否则他们永远都不敢拿自己的把柄来赌。

她一定要阻止挽姜和西钥云里,她看得出,西钥云里对挽姜,绝非一般。

让随璟娶了挽姜,彻底与那个人斩断联系,她就不信,他西钥云里还能阻止。

慢慢的她已经走到了天后的凤鸾宫,伸手摸了摸嘴角,一阵阵发疼,脸色瞬间阴沉,东海那帮人把龙王的死怪罪到她头上,对她是半点不客气,她堂堂仙界大公主,若不是顾及身份,她定要东海那帮人好看。

刚踏上凤鸾宫宫门前的第一级玉阶,就听到里面传来激烈的声响。绥真步子一顿,不再多想当即冲了进去。

大气华贵的凤鸾宫,此刻是琉璃碎青瓷裂,满殿狼藉椅毁桌塌,一地滚落的珍珠玛瑙光彩闪眼,破裂成渣的瓷器杯盏到处都是。

绥真望着站在大殿中央的陌容容,冲上去就是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