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奶奶就冷笑了起来,看着林福音道:“你这些天去了县里不知道,你大伯家的大郎考上了秀才,听说成绩很好,得了廪生的资格。可把你大伯娘一家能坏了!”

哎哟?

林大郎还真的考上了秀才,还名词不错,得了廪生的资格了?

廪生这个资格也不是那么好得的,一旦得了廪生的资格,林大郎也就是有了吃公家饭的人了。

大魏规定,取得廪生资格的生员每月由朝廷发放米八斗,每年发放廪饩银十两银子。

等于现代的饭票补助和奖学金补助。

大魏的一斗米约等于三十斤米,也就是说林大郎从此后每月能得到朝廷发放的粮食补助二百四十斤,奖学金一年有十两银子。

这个待遇十分好了。

这对老林来说,也确实是值得能一能的资本了。

林福音不是见不得人家好的人,就笑道:“那是好事啊,也为我们老林家争光了。我爷心心念念的盼着的不就是这个吗?挺好的!”

李奶奶就撇了撇,说道:“谁说不是呢?可是你那大伯娘真是好笑!在得了大郎成了秀才还得了廪生的资格后,那尾巴都翘上了天都!带着两个小闺女在葫芦村挨家挨户的说也就罢了,最后还跑到咱们家非要喊你出去。我说你去了县里,她还不信,说你是嫉妒大郎考上了秀才,所以不愿意见她……”

林福音听了深深的蹙起了眉,十分的无语。

“这还不算呢,骂了好些难听的话,最后还威胁你,让你老实点,要不然她要让林大郎要你好看。”秦奶妈补充道,她双眼里都是浓浓的嘲讽,“得了个秀才就能成这样,还不知道后面能不能考取了举人呢!”

秦奶妈初到林福音家,本来一向谨小慎微,鲜少主动发表看法,这回也忍不住说起了赵氏,估计是赵氏真的趁她不在家,在她家说了不少很过分的话。

林福音冷笑一声,赵氏那个性格她知道,这回林大郎考取了秀才可把她给牛逼坏了。

“不去管她,她爱怎么的就怎么的。”林福音安抚李奶奶和秦奶妈,杏眼溜溜的一转,叮嘱李奶奶和秦奶妈道:“以后只要我不在家,我大伯娘也好,还是老宅的谁也好,都不要开门!哪怕是我爷亲来,也不要开,也要管她们在外面怎么闹。”

秦奶妈倒是点点头,李奶奶却深知林家老宅那群人的难缠,只是哼了哼。

林福音也没有注意李奶奶的脸色,就去自家的房里找了一套家常旧衣服换了,然后又去洗漱了。

她坐了半日马车,又因为随车的是男性,虽然是长辈但到底不能在马车里小憩。这半日路程都是和李家那位八先生一路聊过来的。

所以这会子林福音觉得十分困顿和疲惫,和李奶奶说了一声就去睡了。

她这一睡就是大半个下午,等醒来的时候,天都已经擦黑了。

还是听到外面说话的声音才醒来的。

等她起来后,到了堂屋一看,是林芬坐着和李奶奶和秦奶妈聊天。见她睡眼惺忪的踏着绣鞋过来了,林芬就笑着站起来,“福音醒了,李奶奶刚才还在说,你再要不醒来就要去喊你了。”

林福音笑了起来,“芬姐来了,坐吧。我今儿坐了半天马车,累的慌,补了一觉哪里知道睡到现在。”

林芬掩唇笑了起来,“我们坐了驴车从镇上回到葫芦村都累到不行了,你坐了大半天的马车自然是更累了。我去给你拧个热帕子,擦把脸吃晚饭了。”

林福音点点头,林芬麻利的去厨房间打水过来,林福音接了她拧过的热帕子,擦好了脸,就道:“芬姐也还没吃过吧,叫上二伯咱们一块儿吃个饭呗。”

林芬笑着摇了摇头,也不客气的笑道:“我来的时候给我爹做好了饭在家,我是要和你一起吃的。”

林福音也不勉强,家里都是女眷,且秦奶妈的年纪还不大,没有二伯娘陪着二伯,也怕尴尬。

很快饭菜上了桌,李奶奶果然做了一大桌子菜,光荤菜就有四个了,这个时节里蔬菜真是太少了,李奶奶能凑出四五个素菜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林福音一吃完后,李奶奶抢着去洗了碗,留她和林芬说着话。

“芬姐,我不在这几日家里都还好?变蛋生意怎么样?”林福音问道。

林芬听她问变蛋生意,双眼就眯了起来,先是道:“家里都好,我娘让刘大叔带信过来,她和芳儿也好。还说你在镇上的生意被有个叫端木先生的人管的可好了。大伯第一天见到他还不服气,说他是你的大伯,既然你和刘大公子都不在,自然是他管着的,那个端木先生问他会算账吗,会去钱庄对大钱换银子吗。大伯就被问住了,哈哈……”

林芬乐不可支,显然是乐意看那大伯的笑话的。

林福音也笑着点点头,端木成的能力手段别人不知道,她还是有几分了解的,不说是没什么见识的林大山了,十个刘老板也不是他的对手啊。

林大山和端木成对上不是找死么,也太不自量力了些。

林福音也想笑但是她忍住了。

林芬又想到一件事,她先是眨了眨眼,想了想还是和林福音说起来来了,“福音,李奶奶已经告诉你了吧,大郎哥考取了秀才的事。”

见林福音点头,她就皱眉道:“我有一回去林老秀才附近几家收鸡蛋,路过那条小河边的时候,看到大郎哥和一个穿着富贵的男子蹲在岸边说了好一会子话。”

林福音没有多想,就道:“怕是他的同窗吧?”

林芬就摇摇头,有些鄙夷的道:“福音,其实你不知道,大郎可不是个勤快的人,学业并不好,否则他早就考上了秀才了。他的同窗们和他性格类似的倒是有几个和他走的近的,若说像那天我看到的那样穿着富贵的,可没有吧。”

林福音突然想起来,对啊,林大郎的学业本来就不好,他又不是个勤奋的,考了那么多年都没考上一个最差的附生,也就是秀才的最差一等。

怎么今年运气这么好了?一下子考了个秀才还是廪生了?

就听林芬接着道:“我倒是看见他和那个男子争执起来了,后来还从怀里掏出了什么,脸上带着不舍之色,想了半天的样子,将东西递给了那个男子。然后那个男子拿起来看了看,很高兴的样子,当时我不知道大郎哥给了那男子啥,下载乃仔细回想一下,倒是像纸片什么的。”

“纸片?”林福音喃喃的说了一句,突然福至心灵的道:“莫不是银票吧?”

被林福音一提醒,林芬再次仔细想了想 ,她跟着林福音也是 见过银票的,林大郎给那个男子的东西还真有可能是银票!

“恐怕就是银票……”林芬道,“可大郎哥哪里来的银票?那林老秀才就教书收了几个开蒙的小孩子,不可能有银票的。老宅的爷奶也不可能有银票,大伯和大伯娘就更不可能有。他哪里来的?”

这个问题林福音也想不通。

唯一在怀疑的事,难道林大郎读了秀才是和那个找他拿东西的男子有关?

不过,这些都不干她的事,她和林芬之所以聊这些也不过是好奇。

“芬姐,不管他了,反正他得了廪生的名额对我们来说也是好事一件。至少他自己有米有银子了,日后总不会继续要爷奶养着啊?那我们的麻烦也会少一些不是?”

林芬听了林福音的话就笑了起来,无奈的摇摇头后,伸手指着林家老宅的方向道:“福音,你真是将老宅那边的人想的简单了,他们呐就是那填不满的无底洞!看着吧,林大郎这考取了秀才只是开始,日后要钱的地方多着呢。爷奶的血啊,被他吸干净都不算罢了。”

听了林芬这话,林福音不由得抖了抖,但又无从反驳。

要是真像林芬说的那样,林大郎考上秀才反而真的才是林家噩梦刚开始……

她不想多想这些糟心的事,很快的转移了话题,“不说他了,二伯给我种的那几亩圆白菜怎么样了?”

林芬见她问这个,也高兴起来,眉眼弯弯的道:“你还真别说,那圆白菜不但没被霜冻死,还长得更精神了,这会都在卷包了,咱们村里人啊都啧啧称奇咧。”

听她这样说,林福音也就放心了。

姐妹两人又说了会话,林芬就起身告辞了,她知道林福音明日一早又要做驴车去镇上,也想让她早点睡。

第二日,林福音果然坐了牛车去了镇上,然后直接去了三郎住的那间铺子里。

一进铺子一股暖气铺面而来,原来雇来的人都在帮忙用温水泡蚕豆。

林福音进来后,首先看到她的是大丫,她正将一篮子干蚕豆往一个大缸里倒着。

看到林福音来了,立刻将篮子扔到地上,跳起来道:“哎呀,福音你来啦。咋个现在才来呢?林家婶子说你去了县城哩,是真的吗?”

林福音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点头道:“是的,去了青莲县。”

“哇啊,你真的去了县城里啊,那县城里一定很热闹吧?”

林福音又笑着点点头。

大丫娘看到大丫巴着林福音说话,也不干活,就喊她道:“大丫,你别光顾着偷懒,赶紧干活去!”然后又歉意的对着林福音笑,打招呼道:“福音来了。”

林福音也笑着和她打了招呼,就问起了二伯娘风氏和林芳。

大丫娘就告诉她,风氏和林芳在后堂厨房里烧水,林福音谢了她就去看风氏和林芳去了。

林福音来的时候,林大山正坐在一个大缸后面偷闲,林福音就没看到他,这会林大山见林福音来了后第一个要找的不是他这个大伯,反而是风氏那个妇道人家,他心里就十分不痛快,脸也就沉了下去。

钱家老大正端着一个簸箕从林大山蹲的那个大缸边经过,见他站在那里脸色难看,就好奇的问道:“林家大哥,你这是咋的了?脸色这样难看?”

林大山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没什么,你的活儿做完了吗?”

钱家老大就笑呵呵的道:“我这是最后一簸箕绿豆啦,对了林家大哥,你那边还剩了二十多簸箕呢,要我帮你一下子吗?”

端木成给几个青壮年的男人安排的活计是工序比较多一些的泡发豆芽的工作。

因为林福音安排的泡发豆芽的分量更多,从三天前林大山就和钱家兄弟以及那几个五保户就开始准备做泡发豆芽的工作。

首先是烫种,就是将干燥的绿豆和干燥的黄豆用大约八十度的水浸烫着过夜一夜,等绿豆和黄豆发涨,第二日一早捞起来沥干。

这叫烫种。

这烫种的作端木成就交由那几个年纪偏大的五保户去做,因为比较轻松。

第二步,就是将这些浸泡过后的豆子放到垫好湿透的纱布上,控制好空隙,然后将放满豆子的纱布放进大水缸里,再在上面盖一层湿透的纱布。

做好了后,再在大水缸里放入做成十字性的木架,然后放进去一个竹篾筛子再上面,再在筛子上面放上一块湿透的纱布再放上烫种好的豆子,再铺上一层湿透的纱布。

接下来就是一直重复这个动作,直到大水缸盛满,到了水缸口了后,然后再用大张的油纸蒙上去,用粗绳子将油纸捆扎起来。

等到第二日早上再将油纸揭开,朝里面浇少量的水,浇水要一直连续七天这样子。

这些事就都是林大山和钱家兄弟做了,毕竟他们年轻一些,脑子也清楚一些,这些步骤是一步都不能错也不能忘的。

现在呢,林大山和钱家兄弟这几日都在不停的做第二道工序,钱家兄弟将今天的活儿都做的差不多了,但林大山还有二十多簸箕没有做完。

是以,钱家老大就问林大山要不要帮忙。

他这不过是看在林福音的大伯的面子上问一声,否则都是干活的,谁都累,谁管你干了还是没干好?

但林大山不但不领情,反而冷哼一声,“你做好了就去歇着去,猫哭耗子有意思吗?”

钱家老大被他顶了这么一句,面上就有些不好了,钱大丫也正好听到了。

她性子冲动,当下就不乐意了,将手里的活计一扔,蹬蹬几步跑到了林大山的面前,指责道:“林家大伯,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爹,我爹好心问你要不要帮着你做一下事情,你不领情也就算了,还刺我爹是猫哭耗子,有你这样说话的吗?”

被一个小丫头片子指着鼻子说了一顿,林大山心里就更窝火了,看着钱家这泼辣的大丫头,林大山就觉得和林福音那丫头是一个样的。

一点亏都不肯吃。

他一个大老爷们自然也不好和一个半大的女娃子撕扯,只好冲着钱家老大道:“管好你的闺女,牙尖嘴利的不饶人,小心以后找不到婆家!”

这话正好又被走过来的大丫娘听到了,她立刻将手里的筛子往地上重重一放,将手从围裙上擦了几下,一脸不悦的看着林大山,“林家大哥,你一个大老爷们怎么嘴碎说这样不好听的话来?我家大丫怎么就找不到婆家了?你也是有女儿的人,还是操心操心你那两个小闺女吧!”

林大山被大丫母女接连挤兑,鼻子都气歪了。

他将围在身上的旧围裙揭开来,狠狠的往地上一摔,怒道:“这活我不干了!这是我胞侄女合伙的生意,一个个都爬到我的头上来了,这是什么道理?”

林福音和风氏母女说好了话就往外走,没到正屋呢,就听到林大山这番自以为是的话来。

她就站在门槛边,脸上看不出什么波动,只看着林大山问道:“大伯,你这是发的什么脾气?”

林大山见是她来了,更来气了。

他快走几步,走到林福音的面前,居高临下的指着她的鼻子道:“林福音你来的正好,告诉你这伙我做不下去了!”

林福音点点头,也不问他原因,“那好,我这就将今日的工钱结给你,你这就回家吧。”

林大山一愣,这丫头问都问一声,直接就叫他走人?

嘿,她叫他走,他就还偏不走了!

“这就是你这个侄女儿做的事?”林大山沉着脸质问道,“你问都不问我为何不做了,你就让我走了?”

林福音觉得他问的好笑,也有些不耐烦,“大伯你自己要走,那自然有你的理由,我这个做晚辈的也不想干涉你的决定,所以我结好工钱给你让你走就是对你最大的尊敬了。”

林大山见她说的这样轻松,那心火是蹭蹭的往上冒,也不管林福音问不问,直接道:“你说,你这几日不在的,你就找了一个姓端木的来管着我们,你当我这个大伯是死的?还是信不过我,故意不让我管?还有,你一来就问你二伯娘,问都不问一下你大伯我,我是你大伯还不如你二伯娘一个女人?你这是心里瞧不起你大伯,膈应你大伯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