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播的信号并不稳定。

不断传来了沙沙的杂音。

池晏漫不经心地说:“算了。”

“先生?”傅奇迟疑地问。

松虞的手指也无意识一紧。

接着她就听到池晏说:“直接撞进去吧。”

第52章 我带你走

但话音刚落, 他们就在广播里听到了荣吕的声音。

荣吕冷冷地训斥道:“你们在做什么?”

保安小声解释:“这位先生不在宾客名单里……”

荣吕:“chase?”

对面的广播频道被短暂地屏蔽了。

池晏弯了弯唇,手指轻轻敲击窗沿,发出规律的声音。

哒哒哒。

不过片刻, 面前刺眼的探照灯消失了。戒备森严的高门在他们面前缓缓打开。

广播也重新连上了。保安忙不迭地向他们道歉, 语气比方才恭敬十倍不止:“对不起,实在是非常抱歉, 希望您能理解……”

池晏转头对松虞轻轻一笑:“看来撞不成了。”

语气竟然有几分遗憾。

松虞古怪地看着他:“你的飞行器很结实么?”

而他却对她眨了眨眼, 手指放在唇边,比了个“嘘”。

松虞:“……”

她突然想起池晏那些神神秘秘的黑科技。

说不定这平平无奇的飞行器,还真的内有乾坤。

从飞行器下来时,已经有侍从在外面,指引他们。

荣吕的家当然更符合一个现代富人的审美:他们经过了一座充满未来感的螺旋桥。在黄昏落日里, 银色的灯光随着脚步而渐次亮起, 仿佛他们穿梭在一个闪闪发光的dna分子片段上。

一切都是对称的、简洁的。银灰色的冷酷线条,制造出一种秩序森严的美。

池晏低下头, 附在松虞耳边说:“这些光线是人体扫描仪。”

松虞:“你怎么知道?”

她不禁心惊:竟然这样机关重重。

池晏微微一笑:“我卖给他的。”

松虞:“……”

于是她又皮笑肉不笑地说:“看来你今天没带枪, 良好市民。”

良好市民。池晏已经很久没听到这个词。

他不禁笑出了声。

但是接着他又更隐秘地将唇凑近在她耳边:“不,即使我带了武器,他们也检查不出来。”

温热的气息沿着她的耳廓, 像晨雾般一触即散。

松虞:“……你再不好好说话, 我就要举报你了。”

“哈。”

池晏短促地笑了一声,到底站直了身体。

很快荣吕就出现在了桥的另一端。

他果然衣着光鲜, 派头十足。身后站着另一个侍从,手中托着两杯香槟。随着两人走近,荣吕亲自将一杯香槟递给了池晏,却对松虞视而不见。

“好久不见了,chase。”他十分亲切地说。

“你不是才刚刚见过他的大尺度照片吗?”松虞嗤了一声。

池晏弯了弯唇。

而荣吕的神情顿时有些古怪。

他转过头来, 仿佛面前的女人原本是隐形的,这一刻却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陈导演。”他刻意上下打量着松虞,但还是故意闭口不谈那张照片,反而滑腻腻地道,“你就穿成这样来赴宴吗?”

松虞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宽大的黑色哈灵顿夹克和牛仔裤。

这是她拍戏时最习惯的穿着。

“有什么不对吗?”她说。

荣吕意味深长地说:“我一向觉得,女人就该有女人的样子。”

松虞微微一笑:“而我一向觉得,什么场合,就穿什么样的衣服。”

——所以,区区荣议员的宴会,当然不值得她盛装出席。

荣吕当然也听出她的言外之意。他眯着眼睛看她,眼神阴鸷:“陈导演,上次见你,不知道你是这样伶牙俐齿的——不过也是,假如你不是这么能说会道,怎么会说得小梦都不愿意回家了呢?”

松虞心念一动。

她好像隐隐知道了为什么荣吕突然要强迫妻子请假。

于是她也意有所指地说:“看来在片场和家庭之间,尤老师更喜欢前者。”

“很可惜。她注定是要回家的。”荣吕笑了笑。

“二位请进吧。”

宴会厅也被布置得像个当代美术馆,处处都是vr装置艺术,松虞一眼就能看出,这些尽是出自名家,动辄价值连城。

宾客们穿梭在其中,随意走动,自由交谈。人人都衣冠楚楚,脸上挂着面具般虚假的笑。

一旦踏入,松虞就感觉到不少隐晦的、令人不舒服的打量目光,扫向自己和身边的池晏。

但很快目光都散去了——显然,这些眼毒的政客,一眼就看出了自己不是什么大人物。

松虞若无其事地走进一个视野很好的角落里,拿了一杯柑橘气泡水,其实是在暗暗地寻找尤应梦的身影。

但是很快她就感到一丝莫名的焦灼:自己始终没看到尤应梦的身影。

荣吕究竟在玩什么?

她无意中看到某个中年人站在一具深海水母的雕塑前,随口赞美了几句。过了一会儿,荣吕就走上前,表示要将雕塑送给他。

“不不,这可不行。”中年人假意推辞道,“君子不夺人所好。”

荣吕笑容满面:“这雕塑原本就是我从慈善拍卖会上得到的。您才是它最适合的主人。”

池晏含笑道:“新上任的财政大臣。”

松虞:“噢,那个呢?”

她眼风一扫,某个大腹便便的男人,正站在不远处与一个美貌的侍女亲昵地说话。

池晏“啧”了一声:“来头就更大了,他可是……”

他兴致上来,干脆将在场所有人,都给她介绍了一遍。这些看似其貌不扬的男人,果然全部都身居要职。

而松虞也敏锐地注意到,这些官员里,根本没有一个女人。倒是有不少人手臂上还挽着楚楚动人的年轻女伴,像是粗肥手指里,硬要胡塞一只璀璨钻戒。

她又转头斜睨池晏一眼:“难怪站了这么半天,没人来跟你打招呼。”

池晏浅浅尝了一口香槟:“因为他们都在等我过去见礼。”

松虞:“那你还不去吗?”

眼前全都是高枝,随便攀上谁,都是通天捷径。池晏在这样的场合,想必最能如鱼得水。然而此时此刻,这个男人却还好整以暇地站在角落里,跟自己咬耳朵。

这似乎并不是他的风格。

“那可不行。”池晏微笑道,“今天我只是来陪你的。”

松虞:“我不敢挡你的升官路。”

“我心甘情愿。”他说。

深深浅浅的光,浮在玻璃杯的表面,变成晦暗迷人的倒影,又落进池晏的眼底。

像是漩涡。

令人心悸的美。

松虞竟莫名地觉得脸热。她匆匆地将水杯凑到唇边。

但低头的一瞬,整个会客厅的光线变暗了下去。

而一束光又从头顶升起。

像是深海里的泡沫,缓缓照亮一个漂浮在半空中的身影,窈窕而玲珑,身体曲线极美,像一条熠熠生辉的美人鱼。

松虞目光一凛。

一个女人站在二楼。

她穿着一条细细的银色吊带亮片裙。亮闪闪的水钻,更衬得她肤白胜雪,像人鱼的眼泪,璀璨到令人心碎。

那正是她踏破铁鞋无觅处的尤应梦。

一支乐团在她身后演奏。

而尤应梦毫无征兆地轻启红唇,开始唱一首歌。

这显然是一次糟糕的演出,她的肢体语言很僵硬,歌喉也太青涩,将原本妩媚的靡靡之音,唱得味同嚼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