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老杨换了鞋,把礼品放好,抬起餐桌上的罩子看了一眼,啧啧,一桌子的好菜!

这辛老师一家人,真的人好,三年前大小姐回来做慈善就是辛老师负责接待的,之后就一见如故似的结下了深厚的缘分!

他怎么看都觉得这辛老师是吧自家大小姐当成亲生女儿看了,否则又为什么会在年二十九就把年夜饭做了,摆明就是想和大小姐一起过年嘛!

想着老杨边感慨边去厨房帮着搭把手,一室气氛融洽,温暖非常。

另一头,关上房门的卧室里王慧芬拉着安浔一起坐到地上,献宝一样把她的玩具一样一样拿出来分享。

安浔跟着她一起坐下,偏头打量了一下四周。一年没来了,这个家还是跟以前一样,不,或者她该说,三年了,这个家,一点都没有变化…

这个家庭并不富裕,卧室一张大床一个衣橱,均是二十多年前的老家具。

天花板上的吸顶灯散出银白的光,安浔的视线从床头的老旧结婚照上收回,落在对面玩得起劲的王慧芬脸上。

她脸上还带着淡淡笑意,眼底一片柔和,她早已过了一触景伤情掉眼泪的年纪,只是笑着伸手帮王慧芬把松了的卡子拿下来,再好好别了回去。然后王慧芬抬头冲她友好的笑,她也笑,笑着拿起一个娃娃,陪王慧芬玩起木偶戏来。

十分钟后,辛永德端出一盘酒酿小圆子来,还有刚刚出笼的青稞团子和桂花糕,全是安浔爱吃的东西,他信心满满的敲开卧室房门,把王慧芬的好朋友“抢”了出去。

“中午就先随便吃点点心,晚上我们再正式开大餐,吃好吃的!”

辛永德守在饭桌边,看着安浔一手拿着汤勺吃圆子一手抓着青稞团子往嘴里塞,一边担心孩子给噎着一边满是成就感的开口,话落安浔吱溜一声咽下那香甜浓郁的自酿酒酿,满足的咂咂嘴:“这还叫随便吃一点,那晚饭岂不是更赞!辛老师您厨艺最棒,最喜欢吃您做得菜了!”

安浔不遗余力的夸赞,辛永德听得眉笑颜开!过年过年,家里当真是要有个小的在才热闹哇,这小浔丫头真是乖,怎么疼都疼不够!

想着辛永德在饭桌边坐下,跟着端茶递水,安浔吃得开开心心,王慧芬则是不乐意的跟在旁边绕,时刻准备着抢回她的蓝蓝继续玩~

另一边,老杨坐在沙发上,一边吃的酒酿圆子一边笑着感慨,觉得这辛老师一家也是好玩,宠着大小姐的模样倒是比他家老爷夫人更像是大小姐的爸妈~

想到这里,老杨微微顿了顿,偷偷抬眼瞄了一眼身侧那间永远紧闭的卧室房门…听说辛老师其实原来是有两个女儿的,三年前死了…辛老师的夫人听说原来也是个老师,女儿去了之后打击太大脑子就有些不正常,也就没有再教书了…

老杨想着心里有些疙瘩起来,另一边饭桌前气氛却是极好。

辛永德一直认为,那本来是为了青城县教育举行的慈善活动里,最后受益最大的,是他们辛家。

他至今都很感激当时县领导体恤他们家有病人需要额外收入,把负责接待和组织慈善活动的工作交给了他。

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能认识小浔这样一个乖巧的孩子,让他每年有了些盼头,也让王慧芬有了个玩伴,虽然每年小浔能来的时间非常短,但是给他们一家带来的欢乐,却是能持续很长,很长…

想着,似莫名又有些伤感起来,下一刻安浔端起碗来喝光最后一口酒酿,笑眯眯的望上了辛永德的脸:“好吃!都吃完了!一会儿是要去县政府还是先去学校?我要带几个团子走,还有桂花糕!”

“好,都带着去!锅里还有热的呢,带刚出炉的去!”

辛永德宠孩子完全没下限,看见那张笑脸立马什么伤感都没有了,起身去厨房翻找纱布和保鲜袋,乐呵呵的忙碌起来~

——

安浔在辛家是完全的放松,一点在家里的架子都没有,吃喝玩乐比在自己家里随意非常多~

当天下午,她先跟着辛永德去了县政府和领导寒暄几句,又去了贵名小学和代表全体学生感谢他们资助的小朋友玩了一下午,回去之后自然饿了,然后在丰盛的晚餐上胡吃海喝塞了个饱。

老杨看得出来大小姐在辛家开心,做好了开夜车回去的准备,晚饭过后也不着急,陪着辛老师聊了几句,然后抢着去洗碗。

安浔每次过来都是当天就走,五个小时的车程辛永德不算也知道孩子不会再呆多久了,不舍之中闷头做着夜宵。

其实白天的点心还不是全部,他故意把安浔最爱吃的肉夹馍给藏了下来,似乎是有点想借着夜宵勾引孩子多留一会儿的意思…

只是开夜车到底不安全,挣扎之后辛永德还是晚饭后就剁了五花肉热了馍,想就让孩子带着路上吃吧,还是早点回去早到家的好…

这一边,辛永德正在厨房边惆怅边忙碌,另一边安浔饭后消食,家里太小,走着走着,就就走到了那间紧闭的卧室门前。

王慧芬在上厕所,老杨在洗碗,谁也没有注意到她。

一时心中不知是怎么想的,下一刻安浔忽然伸手握住门把一拧,门居然开了…

她闪身进去,反手关了门,黑暗中熟门熟路的摸上墙上的开关,啪嗒一声,打开了灯。

那是一间不大的卧室,明明是同一个家里,空气却是有些冷。

安浔在门边站了一会儿,面无表情的走出几步来到屋子中央,她抬头对上一扇窗,以这扇窗户为分界线,这间卧室被分成了完全相等的两部分。

配套的家具,一边一张床一个衣橱一张书桌,完全一样…却又是,那么的不一样。

走过纤尘不染的木地板,安浔来到窗边,反身靠上。

她的左手边,月白色的单人床上铺着天蓝色的床单,床边的书桌上整整齐齐的摆着一排厚厚的书,桌面上的笔记本电脑阖着,再无其他。

书桌的对面,依次是一个衣橱和一个书柜,衣橱上蓝色星星的磁铁下还压着一张便签纸,上面写着一句提醒——周五返校,参加毕业典礼。

衣橱旁边,透明的书柜里罗列各种厚开本教材,原来当真看着是那样的索然无味,唯一有生气一点的东西,是书架中间一层摆着的,一只雪白绒绒的小猪。

安浔淡淡凝视,随即偏头望向了右手边。

同样的月白色小床,一样靠着墙,那粉色床单上点点浮动的玫红色,仍旧是那样幼稚又不太有品位。

床边的墙上贴着一副巨大的海报,上面是一个五官冷冽却是身形柔软的芭蕾舞者。

靠着床的书桌上乱糟糟的丢着一堆书本杂物,甚至还有一只袜子,她不知道每天进来收拾这间屋子的人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三年来完全保留着房间里的所有陈设,不动上分毫的…

这样的心意,其实真的没有必要…

留下这些触景伤情只会更加难过,难过之后,辛蓝和辛紫,也不可能再回来。

她抬眼,眸光扫过对面的大衣橱,辛紫和她唯一不一样的地方,是她不要书柜,衣橱比她的整整大了一倍。

只是同样的,她在衣橱显眼的位置,把她的雪白小猪粘了上去,她买的一对小猪,一人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