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承宇猛地抬起头来,死死的盯着沈月,“阿艳的发簪怎么会在你手里?”

这支鎏金珍珠簪,是年轻时的刘承宇送给刘艳的生辰礼物。那时他年纪不大,手中也没有什么余钱,故此只能买一支相对便宜的鎏金簪子送给妹妹。

刘艳很喜欢兄长送的这支簪子,经常戴在头上。包括她出事的那天,也是戴的这支发簪。

刘艳身亡后,刘承宇一直在寻找这支簪子。一来是想留个念想,二来是刘承宇觉得,妹妹的发簪不会无故丢失,说不定就是被凶手拿走了。

找到发簪,就能找到杀害妹妹的凶手——这几年来,刘承宇一直这样告诉自己。

让刘承宇没想到的是,他千辛万苦寻找的东西,居然就这样毫无预兆的出现在他眼前。

只是拿着这簪子的人为何会是沈月?她是从哪里得来的这发簪?

刘承宇心知,几个月前才来到幽州的沈月,绝无可能是当年杀害妹妹的凶手。

刘艳有很好的武功底子,像沈月这样的普通女人根本就伤害不了她。

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这发簪是沈月从凶手那里拿到的。

刘承宇难掩激动神色,他一双眼死死的盯着坐在对面的沈月,等待着将要从沈月口中说出来的那个名字:罗信。

这几年来,刘承宇没有一天停止过寻找妹妹死亡的真相,又或者说,是寻找罗信杀害了妹妹的证据。

他心中已经认定了,罗信就是杀人凶手。

“你别激动。这支发簪是我在衙门的卷宗里找到的。这是刘艳的遗物吧?”

见刘承宇的情绪不大稳定,沈月还好心安抚了一句。

沈月并不担心,刘承宇会突然暴起,伤害她。因为天宝一直隐藏在暗中保护她,她可以放心地把自己的后背交出去。

“居然是在衙门那儿……”刘承宇喃喃道,似是有些失神。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找了多年的东西,居然是被衙门收起来了。

沈月一直在留心观察着刘承宇的表情变化,见他眼神有些飘忽,眼圈儿微红,便知道他定是因为那支发簪而有所触动,开始回忆从前了。

沈月趁热打铁,“我知道这些年来,你一直都在寻找你妹妹真正的死因。现在找出真相的机会就摆在你面前,若是你能将当时的事情如实告知,说不定我能帮你一把。”

刘承宇沉吟了片刻,没有推辞,打开了回忆的匣子。

“当年,阿艳先我一步来到幽州……”

——刘承宇口中的过往,与卷宗记录上的并无出入,无非就是一个求而不得的爱情故事。

只是沈月对此并不满意。

刘承宇看起来很配合她,实际上嘴里一句实话也没有。如果当年的事情全都如同卷宗里记录的那般,他又为何一直不肯相信,刘艳是自杀身亡?

他会怀疑罗信,总要有些理由吧!

看出来刘承宇有所保留,沈月也不急着追问他,而是不露痕迹的把话题转移到了罗信的身上。

说起来,罗信也算是这一场爱情大戏里的男主角了。

“人人都道罗信罗掌门深明大义,心胸开阔,再加上他相貌堂堂——刘艳会对他一见钟情,也不难理解。”

“不知道当年你是否反对过刘艳追求罗掌门?”

沈月明着是问当年事,实际上却是在试探刘承宇对罗信的看法和态度。

刘承宇有隐瞒不报的事情,她又不知道被瞒下的究竟是什么,只能小心试探。

孰料说起罗信,刘承宇的反应却是异乎寻常的激烈。

他目眦欲裂,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面瞪出来了,一副恨罗信到恨不能生吞了他的模样。

“他就是一个道貌岸然的小人!若是他深明大义,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坏人了!”

“忘恩负义!无耻之徒……”

“最会装模作样……”

——刘承宇足足骂了有一刻钟,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且他对罗信大约是厌烦到了极致,平时里没少在背后骂他——这一刻钟里,他竟然没骂过重复的话。

沈月先还认真听着,以为能从刘承宇的口中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可是刘承宇这根本就是在泄愤。

他骂了半天,却是一句有意义的话都没说。

就在沈月犹豫着要不要止住他话头的时候,忽然听刘承宇说了一句“兄弟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沈月当即就竖起了耳朵,抬眸看向刘承宇。

刘承宇自知失言,终于闭上了嘴巴,也不再骂罗信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月原本以为,无人知晓罗信有一双胞胎兄弟的事。可是现在看来,刘承宇分明是知情的。

不止是知情,说不定他还对两个“罗信”都有所了解!

“我说什么了?”刘承宇面不改色的回问了一句。

“你说‘兄弟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你莫不是听错了?”刘承宇一派淡然,仿佛刚刚的脱口而出只是沈月的错觉。

如果不是沈月早就知道了罗信的秘密,怕是就要被刘承宇给骗过去了。

但是眼下这种情况,即便是她追问下去,刘承宇也不会说实话的。

沈月只好作罢。

只是她想不明白,看刘承宇的样子,明明是非常讨厌罗信的,哪怕说他对罗信充满了恨意也不为过。

既然如此,为何他还要包庇罗信?难道他就不想看到罗信被绳之以法吗?

尽管心中冒出来诸多疑问,沈月却没有表现出来。她知道,刘承宇已经生出了防备之心,今天的谈话是没法进行下去了。

……

回到宅子,李荣正等着她。

春月送上来一碗酸梅汤,李荣亲自接过,放到沈月面前,“奔波一上午,累了吧?喝碗酸梅汤消消渴。”

自上次二人冷战过后,李荣待沈月便格外的小心仔细。

沈月却好似已全然忘记了上次的经历,十分自然的接受了李荣的关心与好意。到头来,好似别扭的只有李荣一个人。

天宝从旁看着,不由得暗暗叹气——自家公子泥足深陷,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