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除了她,还有其余的妖气!

可怎么可能!?她在这儿二十年之久,从来都没有感觉到过这儿除了她之外还有别的妖。

“娘?”见着纯苓一脸震惊地发怔,这会儿轮到长情轻轻唤了她一声。

只见纯苓转过头来看他,迟疑且不可置信地问:“你所说的封印,便是在这儿,可对?”

长情方才虽未与莫凛下到这地下山洞来接纯苓,可他知道,这儿便是困着他母亲二十年之久的地方,不仅是这儿还残存这母亲身上的妖气,还因为这是一个特别的地方。

长情手腕上的手珠此时不仅透出从未有过的深沉到浓郁的幽蓝,他手中的苍龙古剑更是在嗡嗡自动,仿佛与这个山洞产生了共鸣似的。

长情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纯苓而已。

纯苓也没有再问什么,而是又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抚了抚他的脸颊,而后退到了他身后。

长情则是慢慢往前走,走到纯苓曾躺过的地方,停了下来。

他手中的苍龙古剑颤动得更厉害。

他也觉得自己的心口沉闷得厉害。

‘阿夜,你们人世为何会这么美?’

‘这种蠢问题,你问我,我怎么知道?而且说得好像你们妖界不美一样。’

‘虽然我很爱我们妖界,可我也还是要说实话,我们妖界没有人世美,差得很远呢。’

‘所以你们都向往着人世?’

‘是啊,美好的东西,又有谁不向往?我爱妖界,但我也喜欢人世,虽然你们人类心思总是让人难猜,但我也喜欢你们人类,能交到阿夜这样一个人类朋友,是我从来没有想到的事情。’

‘怎么样?交到我这样的朋友,是不是有一种赚了大发的感觉?’

‘是。’

‘哈哈!小子,你谦虚一点行不行!你这么直接地夸我,我会不好意思的!’

‘我没看出来阿夜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看着阿夜倒是乐呵得很呢。’

‘去去去,你小子能不能别每次都把大实话说出来,可告诉你啊,你这种老实巴交的,最容易被欺负!’

‘不说实话,难道要说假话吗?’

‘在人世,很多时候都要学会说假话,很多时候太老实啊,只会伤人又伤己。’

‘不太明白。’

‘就你那一根筋的直脑子,我也觉得你不会太明白,不过你放心啊,既然你交到了我这么一个兄弟呢,我就会把我会的都教给你,怎么样,我够哥们儿了没有?’

‘阿夜,你真好。’

‘得得得,一大老爷们儿说这么肉麻兮兮的话,我都快抖出一身鸡皮疙瘩来了,记着,日后若是遇到什么事情处理不了的,一定要记得问我,省得你吃亏。’

‘好,谢谢你,阿夜。’

‘阿夜,你教给我的,我都学到了都记住了,可我还是做不到像你们人类这么善变这么凉薄。’

‘阿夜,你说过的,日后我若遇到什么事情处理不了的,一定要问问你,那我现在遇到这个事情就是我处理不了的,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阿夜,我身为妖界帝君,人类对我妖界子民残忍至此,我不可能什么都不为我的子民做,可我不想与你为敌,我应该怎么办?’

‘阿夜你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对不对?阿夜你说,你我为何就走到了今天这一步了?明明你我都想要人世与妖界平和往来。’

‘阿夜,你终究是想不起我来,虽然这一世的你也很好,可你记不起你我曾经的情谊,我心中总是觉得有些缺憾,不过阿夜,这一世的你,比上一世的你更强,更值得人喜欢。’

‘阿夜,我不死,你便会后悔。’

‘阿夜,这个酒真的好辣,我这已经是第四次喝了,还是觉得很辣,你为何会觉得这样的东西好喝?’

‘这东西能解愁?为什么我没发现?’

‘阿夜,你知道吗,你不在的这两百年里,我还是没学会喝酒,不过我今回却还是把酒带来了,要不要一起喝?’

‘呵呵,阿夜,你还是和原来一样能喝,我就是不行,看来我是注定不能和你酣畅淋漓地喝一场了,这个词,我没有用错吧?’

‘阿夜,我真的很高兴遇到你认识你,你是我这辈子最好的兄弟。’

‘阿夜,你我重逢之日,便是我毁了人世之时。’

脑海里又涌出了无数关于阿夜与照白相识相交的画面,令长情面露痛苦之色。

明明是生死之交,最终却到了势不两立的那一步,何其伤悲。

哪怕不是自己的回忆,长情却能清楚地感受到墨衣阿夜心中那种仿佛被人用刀子剖开了再往上边撒盐的疼,可哪怕再疼,他终还是选择了让照白恨他。

你我重逢之日,便是我毁了人世之时,这是照白曾对阿夜说过的话。

很快,照白便会和阿夜重逢。

阿夜

长情微微闭起眼,很快却又睁开眼。

当他睁开眼时,他双手握着苍龙古剑的剑柄,毫不犹豫地它刺入了满是幽蓝常笕的地面中!

那能开山裂地的苍龙古剑此时不仅崩裂了地面,更是崩裂了整个山洞乃至整个山体!

山洞倾摇,破碎的山石从顶上倾砸而下,这个山洞大有倾塌之势!

但也就在这开裂的地面下,一只通体漆黑的剑鞘赫赫然出现!

骤然之间,一个血色的封印从剑鞘之下仿佛冲涌般显现了出来,以剑鞘为眼,盘布了整个幽蓝的山洞!

长情与纯苓身体里的帝王血印此时骤然浮现上他们的心口!色泽与这骤然出现的封印一般赤红,形状更是一模一样!

纯苓睁大着眼看着那赫然出现的剑鞘与骤现的血色封印,左手用力抓着自己心口处的衣裳,既惊且骇。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难怪近一年来这山洞已经好几次不明不白地突然一阵地动山摇,甚至摇出了那个道人施加在这山洞里束缚她的封印。

原来,这就是封印之地!

他们妖界七千年来一直想要找到的封印之地!

可以给妖界阳光的地方

看见这一剑鞘和赤红的封印时,纯苓激动得情不自禁落下泪来。

七千年,七千年了,终于找到了这个地方,终于等到了这个时候!

长情看着那与他手中苍龙古剑极为相吻合的剑鞘,心中涌出一种难以言喻的也从未有过的情感。

阿夜,照白,人世,妖界

长情用苍龙古剑将自己的手心划开,而后朝那如钉在地上直立着的剑鞘缓缓伸出手。

每随他的手靠近剑鞘一分,纯苓的心就愈提紧一分,这山洞也就摇晃得愈厉害。

七千年前,苍龙古剑与其剑鞘作为妖界的封印之钥而锁住妖界,而今,古剑在手,只要将剑鞘拔起,就能打开妖界的大门,就能让阳光洒进阴冷了七千年之久的妖界!

人世,却会如何?

没人知道。

长情的手稳稳握上了苍龙古剑的剑鞘,让他掌心的血沾染上剑鞘,再顺着剑鞘流到剑鞘之下的封印上!

只当长情的血顺着剑鞘流到那赤色的封印上时,那本只是盘布满整个山洞的封印陡然上浮,血色冲天!

长情与纯苓脚下的山地晃动得他们已然无法站稳,山石轰隆隆倾砸而下,他们心口的帝王血印炽热地仿佛要将他们灼伤!

轰隆隆砸下的山石已由初时的细碎变成了比人还大,若是再不从这山洞离开,长情与纯苓便会被这已被封印破坏的山体倾砸而亡!

可是长情的手却仍紧紧握着苍龙剑的剑鞘,没有丝毫要松手要离开的意思。

抑或是说,他握着剑鞘的手根本没有办法从上边拿开!他的人更是无法从那封印之眼的位置中离开!

当他握上剑鞘的那一瞬间,他的手便像被剑鞘咬住甚至融合了似的,再没有办法拿开!他的双脚亦像被封印吃住了一样,无法动弹!

他不是不想离开,而是他根本就没有办法离开!

“孩子!”纯苓见长情一动不动,心提到了嗓子眼,当即朝长情冲去。

却听长情慌道:“娘快走!”

再不走的话,就来不及了!

长情顶头的一块巨大山石在这时轰然而下!

纯苓没有走,反是扑到了长情身上,抱住了他!

“轰隆隆——!”山体完全倾塌,山石将这个开满常笕的地下山洞倾覆湮没!

湮没了那些开了二十年不败的幽蓝常笕,湮没了长情手腕上那五颗幽蓝得浓郁的手珠,也湮没了他与纯苓!

锁妖崖上,卫风抬头看着由这云梦山幽境之地直冲上天的血色封印,面上尽是震惊之色。

不仅是因为这个封印与长情心口的帝王血印一模一样,更是因为这一个封印,巨大得遮罩了云梦山的上空!仿佛要遮蔽整个云梦山!

南云梦十二洞天的最后一处,只听有人惊骇地对正将这十二洞天里的最后一个封印破除的破印将军道:“将军您看天上!”

这人边说边抬手指向夜空中的巨大血色封印!

血色映在破印将军琥珀色的眼眸里,让他也愣住了。

这个封印

这个封印,和封住妖界那一封印一模一样!给他的感觉也一模一样!

破印将军的心突然之间狂跳不已。

殿下找到了吗?

找到能让妖界重见光明的那个地方了吗!?

就在所有人都震惊于这骤然迸射到夜空中的巨大血色封印时,这个封印朝这个整个云梦山慢慢倾压下来!

破印将军收回神,当即朝身旁的将士命令道:“传令所有破印军,即刻离开云梦山!越快越好!”

“是!将军!”

锁妖崖上,卫风心有不安地看向长情方才离开的方向,却终是将无念真人的尸体抱了起来,飞快地离开了锁妖崖。

褐羽背着莫凛也在朝山下方向狂奔。

莫凛已然在胸膛的伤痛中昏沉了过去,可昏沉过去的他一直在喃喃:“苓妹,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