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流萤这一路由城东到城西,由莫府到沈家,从坐上马车起,长情便抱着她坐到了自己大腿上,一路上抱着她不撒手,道是这样抱着她坐着的话便不会觉得马车太过颠簸,小心翼翼到了极点。。

以致到了沈府门前,长情也非要抱着她下马车甚至还要抱着她走进府里去,生怕她走一走便会累着或是会摔着似的。

沈流萤觉得这货是疯了,她的肚子一丁点儿都还没有显怀,要是她显怀了,这货不得连她吃饭喝水都亲自喂着她!?

可惜在马车里沈流萤不管说了多少,长情都无动于衷,依旧抱着她不放开,沈流萤深深地觉得,她的呆货相公没救了。

就在长情抱着沈流萤就要走进沈府里时,他们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激动的喊叫声:“小馍——馍——!”

沈流萤攀过长情的肩头朝后望,见着卫风正将脑袋从车帘后探出,这会儿还抬起手使劲地朝长情摇晃,沈流萤觉得自己看到了一个二货,根本就不是见到了一个帝王。

不过,卫风来的正好。

“呆货,你看你兄弟来了,你赶紧将我放下,不然依卫风那性子不得叨叨到我耳朵起茧子?”沈流萤拍拍长情的胸膛,“我可不想听他叨叨,我还想着快些见到我二哥二嫂呢,你快放我下来。”

长情默了默,终于舍得将沈流萤放了下来。

沈流萤本想提着裙子赶紧往府里跑,但为了长情突然一个紧张担心又冲过来抱起她,她还是平平稳稳地走进沈府,再绕过门后影壁,长情再瞧不见她时,她才抿嘴一笑,提起裙子小跑着院子里去,一边跑一边大声道:“二嫂二嫂!我回来找你玩儿了!”

沈府外,长情看着马车上正探出一个脑袋来的卫风,面无表情。

卫风则不然,马车还未停稳,他便激动地从将卫子衿从驾辕上推开,然后飞快地跳下马车来,而后张开双臂朝长情直扑而来。

长情见状,往旁一个侧身,避开了卫风。

卫风瞅着扑不着长情,转身又扑一次,长情依旧避开。

待卫风扑了好几个空后,他恼了,骂面无表情的长情道:“我说你个死馍馍,你让我抱一下你会死啊!?”

“会。”长情毫不犹豫道。

“你个死馍馍!”卫风恼极了的模样,“你以为我稀罕抱你啊!?”

“谁知道你。”长情无情无感道。

“那好吧,你不让我抱你,那你抱我好了。”卫风瞬间扬起嘴角笑了起来,刹那间便变了一张脸似的,笑得灿若桃花,若是对着女子,只怕女子已被他的俊美给迷住了,偏偏他面对的不是女子,而是万年面瘫脸的长情,不过,这完全不影响他的兴致,“我知道你稀罕抱我,我也知道你肯定想死我了,怎么样,我说的对不对?”

长情压根没有理会他,只当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转身就要往沈府大门里走。

“你个臭馍馍!”卫风见状,当即不要脸地挡到了长情面前,像个生气的小媳妇儿似的瞪着他,骂他道,“我可是辛辛苦苦找了你大半年等了你大半年的,你见着我不说想我不抱抱我就算了,竟然还扭头就走,还有没有点良心了!?”

卫风说这通话的时候,沈府门前正好有几名妇人走过,此时这几名妇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与长情,当即就窃窃私语道:“这这这,这红衣服的小伙子不是沈家小姐的相公吗!?这咋……咋和男人好上了啊!?”

“哎哟,两人都太俊俏了,看得我好想摸一把!”

“行了行了,赶紧走,你们还不知道沈家小姐的相公是莫家少主吗?别说这种话,走走走。”

卫风听着妇人小声议论的话,笑得得意,“小馍馍你看你看,那些妇人觉得你我比较般配!”

站在一旁的卫子衿忍不住冷冷插话道:“爷,要点脸面,别这么肉麻,属下要吐了。”

“呿,小衿衿,这你就不懂了吧,这是我对我馍馍小师兄深沉的爱!”卫风边说边笑吟吟地看着长情,“你说是吧,馍馍小师兄?”

长情依旧面无表情,无动于衷。

只见卫风忽然将双手搭到长情肩上,将他上下打量一遍,一边嫌弃道:“你个死馍馍,回来都不去看我,居然还要我奔出来看你,你知不知道我出来一趟多么不容易,一群老家伙拦着我,真是!来来来,让我看看我的小馍馍有没有缺胳膊少腿的,或者是伤哪儿残哪儿了的。”

卫子衿又插话道:“爷,您不是盼着莫爷好,而是在盼着莫爷又伤又残吧?”

“呿呿呿,谁说的,小衿衿你这是离间我和我小馍馍的关系啊。”卫风白卫子衿一眼,而后扳上长情的肩,作势就要往沈府里边的方向走,“这大街上的不好让我和小馍馍谈情,还是到小馍馍你媳妇儿家里坐下边吃着喝着一边谈着比较好。”

谁知长情不动,只是淡漠道:“阿风你就这么进萤儿家里,是想要把萤儿家里人全都吓傻?”

如今的卫风,已是堂堂召南帝王,早已不是曾经那个游手好闲没有实权的闲散王爷清郡王了,忽然出现在寻常百姓家里,只会让人惊骇。

“那你说去哪儿?”卫风撇撇嘴,“哼,你如今有了媳妇儿都不爱我了,害得我白白疼了你这么多年。”

任卫风说着外人听来要多暧昧有多暧昧的话,长情全当耳旁风,那张万年瘫脸上丁点表情都没有,只听他仍是淡漠道:“醉吟楼。”

“醉吟楼?”卫风扬起嘴角笑了起来,很是满意的模样,“哎呀呀,这提议不错,我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小色瓷了,可想死她剥的葡萄了。”

长情微微点头,道:“容我让沈府的人替我转告两句话给秋容。”

“快点快点。”卫风赶紧摆摆手。

长情很快便从沈府里出来,登上卫风的马车,同他一起往醉吟楼方向而去。

沈府里。

沈流萤没有看到沈澜清,也没有看到沈斯年,而是在原来方雨灵住过的那间客房里见到了越温婉。

沈流萤见到越温婉时,她正在擦拭她的阔刀,沈流萤开心地唤了她一声:“二嫂!”

越温婉听到沈流萤的声音,赶紧循声而望,在瞧见沈流萤时她怔了一怔,而后飞快地放下自己手中的阔刀,朝沈流萤跑了过来,二话不说便先抱住了她,激动不已道:“流萤!我又见到你了流萤!”

“你还以为我死在了天阙山中是不是?”沈流萤笑着反问道。

越温婉用力点点头,没有什么避讳,心里想什么便说什么道:“你不知道,天阙山坍塌的时候沈澜清惊得都快傻掉了的模样,我们在坍塌的地方找了你和你相公整整一个月都没有找到,沈澜清说什么都不相信你们死了,昨天小药药和我说见到你和你相公的时候我还不敢相信呢,终于我也见到你了!”

“太好了!”越温婉激动地说完,再一次抱住了沈流萤,“流萤你还活着,太好了!”

“我命大嘛!”感觉得到越温婉是真的将自己当朋友,沈流萤满足不已,不过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是以问越温婉道,“对了二嫂,去年中秋的时候,我二哥有没有带你回来过节啊?”

“没有。”越温婉松开沈流萤,“那会儿我们正忙着找你呢,不找了之后他就开始带着小药药到处去,没有回来过,只是给你大哥还有三哥捎了封信回来说了你的情况。”

“那你呢二嫂?这大半年来,你就一直……这么跟着我二哥?”

“对啊。”越温婉没觉得有什么,只见她点点头,爽朗道,“我就这么一直跟着他啊,他可不敢赶我走,他身上可还有我下的小刀蛊呢,虽然我早就给他解蛊了,他不知道而已。”

“嘘——流萤你可别告诉沈澜清啊,不然他就要赶我走了,我可就只告诉你而已。”越温婉笑道。

“二哥他还没有说他要和你成婚?”沈流萤微微蹙起了眉。

“没有。”说到这个,越温婉有些失落,“他不想我娶他,他也不想娶我,反正他就是不想和我成婚,我知道的。”

“那……二嫂你还非选二哥不可?”沈流萤其实很不能理解越温婉的想法。

“因为我喜欢他啊。”越温婉笑得爽朗,带着一股江湖豪气,毫不在意旁人如何看法的豪气,“他现在不喜欢我,那我就让他变得喜欢我就好了。”

“二嫂有什么办法让二哥喜欢你?”沈流萤眨眨眼,心情愉悦。

每每和越温婉说话,她都会觉得心情愉悦,因为越温婉本就是个愉悦且阳光的人。

“还没有。”越温婉有些苦恼,随即又笑了起来,“不过,我一直跟着他,总有一天他就会喜欢我了!”

“那二嫂你可别放弃啊,我可想你当我二嫂了!”沈流萤扶住越温婉的肩,一脸认真。

越温婉用力点了点头,笑得甜甜的。

“对了二嫂,今晚外边街市上会有花灯会,也会有猜灯谜,还有好多小零嘴吃,晚上我们一块儿去吧怎么样?”沈流萤呵呵地邀请越温婉,“虽然比不得中秋和上元节,不过也还是很热闹的。”

当然,这些都是绿草告诉她的。

越温婉听着,两眼放光,连连点头道:“好啊好啊!晚上流萤你带我去,你们召南的街市好玩极了,我可想去玩玩儿了,可是来了你家里我毕竟是客人,随意出去的话怕是不好,若是有流萤你带着我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花灯啊……我都还没有见过呢!”

“嘿嘿,晚上就会见着了!我现在先去看看我二哥,二嫂你要是觉得无趣,就找丫鬟说说话什么的。”

“没事,流萤你不用管你,你去忙你的吧。”

于是越温婉就在盼啊盼,盼着晚上快些到来。

沈流萤见到沈澜清的时候,他果然在沈家的小祠堂里跪着,不过也仅仅是膝盖着地而已,躬着背一副懒洋洋的模样,没有一点跪祠堂该有的跪姿。

小若源在一旁陪着他,不过却是趴在蒲团上睡了过去。

沈流萤蹑手蹑脚地朝沈澜清走去,谁知她还没有跨进祠堂的门槛,便先听得沈澜清哼哼声:“我说小萤萤,就你那点脚步声我还听不出来了?想吓我?没门,哼!”

“嘿嘿。”沈流萤嘿嘿一笑,走到了沈澜清身旁,在他身旁的摆放着的蒲团上跪坐下身,哪壶不开提哪壶地问道,“二哥,我听二嫂说你从昨儿开始就一直跪到现在了?”

“这还不是因为你和那个死皮赖脸的女人!?”沈澜清一脸愤愤。

趴在蒲团上睡觉的小若源此时睁开眼,笑得开心道:“小坏坏,我跟你说啊,大坏坏已经在这儿跪了整整八个时辰啦!昨儿的晚饭没吃,今儿早饭没吃,待会儿的中饭也没得吃,水也没喝上一口,大伯说了要大坏坏跪上整整十二个时辰才给他水喝给他饭吃,而大坏坏要是不听话呢,以后就不要叫大伯叫做大哥了,所以大坏坏这次可听话可听话了!老老实实地在这儿跪着。”

“啊,对了!”小若源说完又补充道,“小坏坏你那温柔的三哥这回没有替大坏坏在大伯面前求情哦!大概是他也觉得大坏坏就该好好受罚呢?”

“三哥都没有给你求情啊二哥?”沈流萤很吃惊,“不应该的啊,三哥怎么忍心看着二哥在这儿不吃不喝跪上整整十二个时辰呢?”

沈澜清用力哼声:“反正我觉得我是白疼小望舒了!”

只见小若源在蒲团上翻了个身,幸灾祸道:“小坏坏,你还不知道大伯为什么要大坏坏在这儿跪吧?我给你说给你说啊!”

好像说什么有趣的事情似的,小若源竟是蹦起了身,朝沈流萤跑去,谁知他从沈澜清面前跑过的时候沈澜清伸出手来绊了他一下,使得他噗通一声跌趴在地,小若源不哭也不生气,而是一咕噜爬了起来,努努嘴道:“大坏坏你欺负我,等我去告诉大伯!哼!”

小若源说完,扑到了沈流萤怀里,沈流萤伸手抱住他,只听小若源道:“大伯说,让大坏坏在这儿跪着有两个理由,第一呢,是他没有保护好小坏坏你,让你险些丧命,要不是看在大坏坏还有愧疚之心,不然得让他跪上三天三夜呢!”

“其实这事不能怪二哥。”沈流萤有些惭愧。

沈澜清则是无所谓地嗤了嗤声,“你知道就行,哼!”

“然后第二个理由,就是因为娘亲啦!”小若源继续给沈流萤转述沈斯年的话道,“大伯骂大坏坏没有男人该有的担当,就算撇开大坏坏的什么江湖豪情不说,连最基本的‘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什么的都没有做到,竟让让娘亲一个姑娘家就这么巴巴地跟着大坏坏大半年,没有照顾好娘亲便算了,还让娘亲跟着他东奔西跑,大伯还说,是因为大伯没有把大坏坏教好,所以大坏坏才会这么不懂道理的。”

“大伯说到最后还哭了呢!说大坏坏这回要是不听他的话,以后就不要再叫大伯一声‘大哥’,大伯从今往后也不再管大坏坏任何一件事情。”

“大伯说到最后,好生气好伤心的模样。”小若源说到这儿,不笑了。

“大哥……哭了?”沈流萤听着小若源的话,不可置信。

“对我失望透顶了呗。”沈澜清话语里满是沉闷。

在沈家,沈澜清沈望舒与沈流萤皆将沈斯年既当兄长又当父亲,虽然沈流萤没有这个身体原主的记忆,但从自己所见所听之中,她可以知道,沈斯年为了这个父母早亡的家撑起来是多么不容易,为了教养好这三个弟妹又是多么的不容易,而沈澜清虽然好几年不在家,可从他愿意老老实实跪在这儿可以看得出来,他敬爱沈斯年,将他当父亲一样敬爱着。

而让自己敬爱的父亲失望,又是怎样的一种难过的感觉?

沈流萤感觉得到沈澜清心中的沉闷。

“二哥,这其实不是你的错。”沈流萤安慰沈澜清道,谁知沈澜清这时转过头来嫌弃地瞪着她,满脸不悦道,“小萤萤你现在才来安慰我有什么用,我已经答应大哥了。”

“答应大哥?”沈流萤不解,“二哥你答应大哥什么了?”

“答应娶那个死皮赖脸的女人呗!”一说到越温婉,沈澜清就幽怨得无以复加,连咬牙切齿生气的力气他都不想花了,“我认了,谁让当初是我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甩了这么大半年的还是没能将她个甩开,我已经深切地体会到,老子这辈子是甩不开这个女人了!这女人他奶奶的就像一块狗皮膏药一样!狗皮膏药都没她贴得这么牢实!”

“噗……”沈流萤听着沈澜清的形容,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笑什么笑!难道我形容得不对!?”沈澜清骂沈流萤道。

“我是觉得二哥形容得太对了。”狗皮膏药,哈哈哈,真的很像遇着了二哥之后的二嫂,“不过二哥你该为你遇到二嫂这样的姑娘而高兴的不是?”

“高兴!?我想哭才对呢!”

“二哥你看啊,二嫂什么人都不黏,就黏你,证明她心里装的人只有你啊,就算你对她再怎么不好,她都还是觉得你好,不会离你而去,而且还不嫌弃你原来那种邋邋遢遢的模样,这么好的女人,上哪儿找?”沈流萤给沈澜清分析越温婉的好。

谁知沈澜清沉思了一小会儿后嫌弃道:“这种女人,有病吧?有犯贱受虐的癖好?”

“……二哥,你能不能说点好的?”

“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