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修尘气喘吁吁,好像赶得很着急的样子。

“怎么,是不是小芸姑娘落什么东西在这儿了?”

郗天祁探出脑袋,似是而非地说了句。

于修尘的脸微微有些发沉,挨着门口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来,端起桌上自己刚才的酒水,喝了一口。

“你喝的那杯子是人家老方的。”

郗天祁提醒他。

于修尘顿了顿,看了眼杯子,继续毫不犹豫地喝起来。

一桌子人大眼瞪小眼地看了他一会,郗天祁朝关筱乔使了个眼色。

她也知道他们今天肯定是还有话没说,刚好安笛也没耐心待了,直接牵起孩子的手,“你们继续聊,我先带安笛回去了。”

走之前还不忘向于修尘打了声招呼,“于部长,这次的事情,也谢谢你。”

于修尘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茫然看了她一眼。

“没什么好谢他的,回去你记得好好谢谢我就成。”

郗天祁朝她挥挥手,顺便抛了个暧昧的媚眼过去。

关筱乔白了他一眼,对他这么公开油腻的行为表示不满。

郗天祁已经起身跟过去,将安笛给抱起来,“我送你们上车。”

关筱乔本来想拒绝的,但见方云泥从外面折了回来,连忙打了招呼就先走。

“我也去送送筱乔。”

何毕站起身跟出去。

方云泥不之所以,刚想要也跟出去送别,突然被于修尘一把给拽住。

方云泥停下脚步,看着关筱乔一群人明显故意回避了出去,终于缓缓转过身,将手一点点给抽了回来。

“你怎么回来了?吴……小姐送回去了?”

她仍旧和平日里一样温柔柔的,看不出任何的情绪不对。

于修尘只盯着她不说话。

“刚才见你没怎么吃东西,我让厨房给你做碗面吧。”

方云泥自顾说自己的,然后转身就再次要朝外走。

“云泥。”于修尘突然开口叫住她。

她面带笑意地看着他,一如既往的温柔,一如既往的平和,也一如既往的,疏离。

“关于吴芸,你就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

“她是你女朋友,看上去应该出身名门,举止言行,都很有教养,也有气质。跟现在的你很是般配。”

方云泥不紧不慢道。

于修尘的眼角微微抽了一下。

“现在的我?”

现在的他,和从前不一样了吗?

方云泥浅浅一笑,“是啊,于部长。”

如今的于修尘是于部长了,早已经不是从前大秦山里那个只会带队潜伏的军队头头。

在他身边的,理所应当是一个名门闺秀,年轻漂亮的女人。

“其实……”

于修尘想开口说些什么,听见外面郗天祁和何毕折回来的脚步声,将话给咽了回去。

郗天祁跟何毕将关筱乔送上车,两人站在路边抽了支烟,本以为已经给了他足够的时间。

谁想到于修尘什么话也没说清楚。

这要放在从前战场上,早就被敌人给毙了八百回了。

方云泥去了厨房,让人为他准备吃的。

之后,再也没进来过。

倒是桌上,被收拾了之后,又重新上了几个小菜,都是于修尘从前爱吃的。

于修尘端起酒杯,做桌旁闷头喝了起来。

郗天祁跟何毕对视了一眼,也不能干坐着,只好陪着他一起喝。

于修尘不说话,他们也不多问,三个人就这么喝到了半夜,盘子里的菜被吃的精光。

就连包间里的一箱酒也喝了干净。

于修尘想喊人给送酒过来,扭头朝外面看了看,最终只打了个饱嗝,什么也没说。

低头将桌上的一叠瓜子挪过去,一颗一颗地剥了起来。

“看你这样,心情应该挺不错的。那我就回去,陪老婆孩子了。”

郗天祁故意站起身来,闹着要走。

“我心情很不错?”

于修尘仰着脑袋看他,突然将手中的瓜子皮一丢,“你特娘的哪只眼看见老子心情不错了?

“怎么着,年轻的小女朋友都带过来了,还委屈你了?”

郗天祁居高临下,“那姑娘,也就二十多岁,跟我筱乔差不离。你俩,怎么也差了十来岁吧。老夫娇妻,人生一大美事不是?”

于修尘拍着桌子站起身来,抡起拳头朝他跟前过去。

何毕连忙跳起来拦住他,“老于老于!老大!冷静点!”

郗天祁收起嘴角地戏谑,冷冷地看他,“你让他动手,他这是自个儿想不明白,想拿别人撒气呢。”

于修尘彻底恼羞成怒,“谁想不明白?”

何毕死死将他给拦着,不让他朝郗天祁扑过去。

于修尘果然上了岁数,又混入了官场,体力明显大不如从前,被何毕给禁锢的死死的,挣扎了好几次也没能靠近郗天祁。“一个大男人的,喜欢就是喜欢,不能就是不能,拿着另一个女人当挡箭牌算是怎么回事?

方云泥这个人你我都清楚不过,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宁愿一无所有,也不要旁人染指过的东西。

你带了个女朋友来向她示威,可以。你这是明明白白的拒绝,也成!但你这会这个模样,又拖泥带水给谁看呢?

我们兄弟能够陪你喝两杯,可方云泥不可能,你这样,她只会嫌你碍眼!”

于修尘脸色被说的极其难看,握得紧紧的双拳都能够清楚地听见骨骼的清脆声响。

“郗天祁你说谁碍眼?”

他突然猛地一把将何毕给推开,像只发怒的豹子一般,整个人朝郗天祁扑了过去。

包间里一阵乒乒乓乓的打斗声,桌上的碗碟砸在地上的碎裂声,桌椅相撞的声音,以及男人的打斗声交织在一起。

终于将方云泥给从楼上惊动了下来。

“住手!”

她披头散发地站在门口,神色愤怒。

于修尘将郗天祁摁在地上,正抡着拳头打算动手,闻言硬生生给收了回去。

郗天祁将他一把给推开,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

一见他脸上挂彩成这个模样,方云泥更加恼了。

几步上前,一把将于修尘给推开,将郗天祁给扶了起来。

“你流血了。”

她担忧地说道,一边不忘扭头忿然地瞪了于修尘一眼。

“喝酒就喝酒,撒什么酒疯?我这燕归来有燕归来的规矩,你们这样的,以后都不要来了!”

说着将郗天祁搀着朝外走去,一路将灯全部给打开。

方云泥一贯和顺,与人说话都不大声。

从来没有像这样发过脾气,还让他们以后都不要来这儿了,显然是真的生气了。

三个大男人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孩子般,在客厅里站成一排。

方云泥从柜台处找了医药箱出来,塞到何毕手里,示意他替郗天祁处理一下。

“你这样回去,该怎么跟筱乔交代?”

她忍不住叹息。

何毕已经从里面拿出酒精棉,给郗天祁流血的嘴角擦拭起来,疼的他直咧嘴。

“这没什么,就是你这……”

被他们给砸成了这样,别说方云泥了,他自己看看都觉得有些恼火,很是不好意思。

“我这儿明天开始停业装修。”

方云泥的语气缓和了一些下来,脸色倒是没好一点,“你们给砸了,也好。”

郗天祁,“装……修?”

他们吃了一个晚上的饭,竟然没听她提起这个事情。

“关于元茂的这个案子,已经彻底了解了。高天已经伏法,关唐这边剩下的事情,我也帮不上什么忙。所以这段时间,我打算休息一阵子,这边装修,也是为了避免暴露。”

方云泥面无表情,“很晚了,我要休息了。”

的确很晚了,她都已经换上了睡衣,散了头发,显然是从床上起来的。

燕归来这边虽说为他们的任务提供了不少情报,但也一直是于修尘最为担心的地方。

方云泥一直在这个地方,总有被发现的一天,到时候会连累到她也会有危险。

所以她的离开,也是于修尘一直以来的愿望。

可此刻,不知道为什么,于修尘只觉得心头闷闷地,酒意立刻清醒了一大半。

他迟疑着,朝着方云泥跟前走了两步。

方云泥状似无疑地朝后让了让,“好了,回去吧。”

她如往常一样温和地,“路上小心点。”

方云泥走了。

燕归来给了装修公司开始装修,云妮屋那边,也只有那些过来帮忙的菜农在。方云泥的人,好似彻底离开了京城。

就如她当年一声不响地离开大秦山一样。

于修尘整个人像是丢了魂一般,整天魂不守舍的,又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

再跟郗天祁聚在一起的时候,连酒都不喝了。

因为郗天祁那天被揍的事情,关筱乔跟郗天祁闹了好几天的脾气,怎么也不肯相信他说的是被于修尘给揍的。

后来他好不容易给解释清楚了,关筱乔气得抄起包包要过去找于修尘算账。

于修尘也自觉,不喝酒,是为了避免自己像上次那般冲动。

“你也少将责任朝酒上面推,那天你就是不喝酒,你也少不了揍我。”

郗天祁继续发挥自己不怕挨揍的精神,大实话直接就来,“你跟老方也这个年岁了,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说明白道清楚不就完事了,这么打哑谜的,看得我们都累得慌!”

于修尘喷了串烟圈,“可是她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