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漓顿觉眼眶发热,她极力抑制住内心的酸涩,她只想他能平平安安地活下去,可是这样简单的愿望,竟已经成为泡影。

“舅父……”

看她双眼泛红,隐有泪光闪动,阳震气息虽弱,强势霸道却不减分毫,命令她道:“不许……哭!”

阳震身子晃了晃,苏漓连忙上前去扶,他却再次推开了她,连连喘了几口气,死死盯着东方泽的脸,口中喃喃道:“好,很好!想我阳震一世英雄,筹谋十几年,竟然屡次栽在你的手中!好!好一个东方泽!”

东方泽当即上前一步,沉声道:“你放心,寒心草我已经拿到,不会再为难世子。朕,原无意与你为敌,只不过……”

“只不过你为了心里的那一人,不惜倾尽天下之力,举国之兵!不惜屡犯禁忌,遇神杀神!”他哈哈大笑,猛地又吐出一口鲜血!

苏漓急得一把拉住他,叫道:“舅父别说了,阿漓送你去圣女教,一定有办法可以治好你!”

“不必了,我命由天,由不得你。”他大声吼道,此刻面色惨青,鲜血淋沥,说不出的可怖凄凉,偏偏那眸子里,依然不减狠绝与傲气。转眼看苏漓,喃喃又道:“太象了。为什么这么象?!”

苏漓一怔,“你说什么?”

“姐姐,震,要去与你团聚了。”阳震脸上闪过一丝笑意,忽然,他似是想起什么,握紧了她的手,附到她耳边,艰难地说道:“阿漓……你生父……曾在余青谷……去找……”

他的话音越来越弱,头微微一垂,气绝身亡!他双目圆睁,犹有不甘,身形僵立,直挺挺地保持屹立的姿势,仿佛山中巨石,威严不倒。

“王爷!”阳震两名贴身侍卫悲呼一声,齐齐跪地。一队兵士默默无言,也纷纷跪下。

苏漓扶着阳震的身体,安静地仿若一尊石像。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许久没有放开手。

深秋的风吹过,寒冰潭青蓝的水面,泛起阵阵涟漪。山间草木如海浪翻涌。四下空寂,只有呜咽的风声,回旋谷中。

不知过了多久,东方泽无声叹息,慢慢走到苏漓面前,她异常安静的神情,令他的心莫名抽紧。伸手去抚摸她的肩头,轻声道:“人死不能复生,苏苏,你要……节哀。”

苏漓微微一震,挥开他的手,慢慢地抬起头来,苍白的脸上眼瞳漆黑如墨,深不见底,没有半点情绪。她只是直直地盯着他看,似乎想一直看进他隐藏在心底深处的东西,半晌,她一字一字,缓缓道:“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放过他?”

东方泽心底一沉,皱眉道:“并非我有意与他做对!只不过他野心未除,不肯善罢甘休!”

“是吗?那我问你,你为何在此?”苏漓言辞之间隐隐有了逼问之意,东方泽呼吸一顿,唇角微微一动,苦涩弥漫开来。

“这里冰天雪地,你一个身中寒毒的人,绝不会无缘无故在此出现!你究竟有何目的?!”苏漓上前一步,他便后退一步,四目相对,再没有了往昔的浓情蜜意,心有灵犀,只有无穷无尽的质疑与伤痛。

他犹疑难定,目光中惊痛难当:“你以为,我是为阳震而来?”

“不然是为何?”她步步紧逼,誓要找到他内心深处的秘密。

东方泽深深吸了口气,一字一字对她道:“如果我说,我来这里,只是为取一样很重要的东西。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念头,你,相信吗?”他语气沉缓,声音却有一丝紧绷感。

“什么东西这么重要?重要到连你自己的身体也可以不在乎?”苏漓毫不放松,语气有一丝淡淡的讥诮,盯紧他脸上每一分表情细微的变化。

她眼睛里清清楚楚地存有质疑,她一点也不相信他,她一直在怀疑他!

东方泽捏紧了手中的玉盒,心脏不自觉地抽痛,强烈的失落感围住了他,沉默片刻,叹息道:“这盒中之物,的确比我自己的身体更加重要。因为它,关系到我一生所爱!”

苏漓整个人都被他这句话给震住了。那双深邃的黑眸里,毫不掩饰的深切爱意,似无边的海浪,翻滚而来,顷刻淹没了她。她呼吸一时竟有些艰难。半晌,方才回过神,转开眼不敢再看他,低声问道:“就算你是为此物而来,那舅父因何中毒?”

东方泽眉头一皱,竟答不上来。阳震突然中毒身亡,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只怕这招借刀杀人的把戏,不是表面那样简单。

“盒子里面是什么?”苏漓目光凝定在他手中的玉盒,没有忘记那东西之前是握在舅父手中,而他那样紧张的神色,无法不令她疑心。

“千年寒心草。”

他平静的回答,却彷如惊雷一般。苏漓脸色一白,原来传说中能令武功尽废之人重获新生的神物居然真的存在!她伸出手去,平静道:“给我。”

东方泽脸色微微一变,“你要它做什么?”她的神情忽然如此平静,他心里有些不安。

“舅父刚刚说,你在这盒子上做了手脚,他说你害他,我自然有理由怀疑这东西有问题。”

“你不信我?”东方泽呼吸一窒,眼中痛楚的神色浮上来。

那痛楚瞬间击中了她,苏漓别开眼光,冷冷道:“要我信你,就把东西给我。”

“不行!”东方泽沉声拒绝道:“寒心草只此一株,它对我至关重要,我真的不能交给你。苏苏,你相信我,我可以保证这东西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你凭何如此笃定?还是……因为你心虚根本不敢交出来?”见他拒绝得这样彻底,苏漓的心也冷了下去,言辞几近尖锐。

东方泽脸上闪过一丝痛楚,咬了咬牙,道:“阳震真的不是我杀的!你为何不肯信我?”

“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也想信他,但他毋庸置疑的姿态令她的心跌落谷底,失望至极。不等他开口,她身形欺近,冷声又道:“你早就知道舅父对寒心草志在必得,所以才会先他一步拿到手,在这上面做了手脚,引他来夺!东方泽,你的心思果然无人能及!这局棋布得当真是天衣无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