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将决定权交给她,却叫她如何抉择?

“阿漓!”阳震大步朝她走来,径直伸手叫道:“把诏书交给舅父!”

苏漓没有动。

阳震似乎已经失去了耐性,眼眶泛红,咬牙道:“你忘了炎儿怎么死的了吗?”

苏漓顿时心头一痛,目光微微转向一旁的阳骁,他也正一瞬不瞬地望着她,面有悲戚,乌黑的眸子里失去了熠熠生辉的光彩。

她脑海之中,忽然响起他曾经问她的话:“在你心里,我算什么?”

“为救摄政王,你可以将利剑架在我的脖子上;为皇叔,你也可以毫不犹豫挡在我身前!”

“假如有一天身陷困境的人是我,你会不会也愿意为我豁出性命?”

他只是直直地看着她,没有说一个字,眉宇间竟有一丝莫名的悲凉,仿佛内心深处早已预见会是何样的结果!

苏漓心骤然一紧,莫名刺痛,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平静回道:“炎儿的死,与四皇子无关。”

“你如何确定?!”阳震脸上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仍然怒声质问。

苏漓平静道:“我相信他。”

阳骁浑身一震,眼底情绪变幻不定,似有细碎的光倏然绽放。她的话,放佛他独自在冰冷的黑暗中行走多时,陡然遇到最温暖的火光。

苏漓捏紧手中诏书,慢慢地向他走去,却无意瞥见阳震身后的贴身侍卫紧张地瞪着她,见她眼光望过来,他目光轻闪,迅速低垂了眼,似乎在刻意回避着她。她的猜测在此刻得到证实,顿觉心底悲凉。

为了权力,为了皇位,竟然如此执着,难道当真牺牲一切才肯罢休?

她没有回头,在阳震沉冷的注视下,郑重地将诏书放到阳骁手中,方才淡淡回身道:“舅父,收手吧。或许现在还来得及。”

阳震脸色铁青,枉费他对她用尽心思,最后她竟然无视亲情,站在了阳骁身边!愤怒与失落不断冲击着他极力维持的冷静,双手微微发颤,不置信地瞪着她道:“你不是姐姐的女儿……你不配!”话到最后,他声音骤然转厉,怒气一瞬爆发。

面对他的指责,苏漓内心万分伤感,却只是平静道:“母妃在天有灵也会赞成我这么做。”

“你……”阳震恨极,已然说不出话来。

齐沐尔见形势已变,赶忙取过诏书,大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久病缠身,自知难以痊愈,特立此诏,朕归天之后,由四皇子骁继位登基,众臣尽心辅佐,不得有误。钦赐!”

“臣等遵旨!”赵鲁杨升二人当即跪下接旨。齐沐尔将圣旨交与百官一一过目,汴皇笔迹众人皆识,玺印清晰无误,此事再无可置疑。

群臣慌忙跪拜领旨,拜见新皇,阳震阴沉着脸,大声喝道:“且慢!”

“萧郡王还有何话说?”齐沐尔怒道。

阳震不答,转过脸去死死盯住使者张甫,阴沉笑道:“本王百思不得其解,汴国皇室的传位诏书为何会在使节大人手中?”

张甫呵呵一笑,“此事萧郡王理当比本使更清楚内情才是!”

“使节大人此话何意?”齐沐尔当即察觉张甫话里有话,立刻追问道。

张甫笑道:“有人花了天价,请到天下第一神偷云中鹤进宫偷件东西。此人不仅轻功高绝,来去无影,最擅长开锁。无论构造多么复杂的锁到了他手中,无需锁匙也能轻而易举的打开。本使受人请托,在宫外拦截到此人,所以……诏书就到了本使的手里。”

阳震贴身侍卫断然反驳道:“你胡说!那诏书当场损毁,怎么会在你手里?”

张甫惊讶笑道:“原来捉到云中鹤时,萧郡王的贴身侍卫也在,难怪本使觉得你有点熟悉!”

那侍卫当即意识失言,脸色顿时一变,连忙低下头去。

阳震冷哼一声,道:“本王听说有人要打诏书的主意,所以派柴方前去查探此事。”

齐沐尔冷冷道:“如此说来,萧王早已得知皇上立下传位诏书,可方才为何却说诏书系子虚乌有?”

阳震面不改色,强硬说道:“诏书已毁,无人得知皇上所立何人!”

“皇上只剩一子,除了四皇子,还会立何人?”齐沐尔愤然道。

洪将军又叫道:“有诏书又怎么样?四皇子弑父杀君,根本没有资格继承皇位!”

“不错,萧郡王所为也是为我国江山社稷着想。”

“百善孝为先,一个大逆不道,德行败坏之人,如何做这一国之君,统领群臣?!”

“支持萧郡王登基!”

武官纷纷附和洪将军,各个底气十足,声势逼人。大半官员神色犹豫,不敢再多言。唯有齐沐尔三人仍然据理力争,却渐渐势弱。

“诸位安静一下。”清冷的女声响起,自有威严,压过了一切争吵声。

苏漓朗声道:“皇上被害一事尚未查明,各位大人如此妄下断言,未免言之过早!”

洪将军嗤笑道:“有什么好查的,事实摆在眼前,倒行逆施除了王爷,只有四皇子会,事发时又只有他一人来过皇上寝殿,凶手不是他还会有谁?”

苏漓缓步走上前去,望着跪地的两名太监,沉声问道:“你们确定当时没有第二个人进过内殿?”

小圆子小林子连连点头,惶恐道:“奴才句句属实,不敢撒谎。”

苏漓点了点头,犀利目光一转,对那伏在地上的如云,沉声问道:“你呢?”

如云的身子不自觉颤了一颤,颤声答道:“奴婢当时跟着徐公公去了御药房……”

“你只需回答,回到寝宫多久发现皇上驾崩?”苏漓声音有一丝严厉。

如云吓得一抖,低头回道:“大约有小半刻……”

“这小半刻中,你在都做些什么?一件一件详细说来!”苏漓锐利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她的表情,连连发问,完全不给如云喘息的时间。

如云吓得脸都白了,略带哭腔地回道:“奴婢进屋的时候,皇上朝里侧躺着,奴婢当时……请皇上服药,皇上没有回应,奴婢以为皇上睡着了,不敢大声惊扰。过了一会,奴婢又来问,谁知……皇上突然翻身倒过来,竟然……竟然已经……”仿佛又回到那恐惧的一刻,她惊慌无措,浑身发抖,低下了头,似乎已经说不下去。